6 】
“木律師,上次你問我,一般女人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會說出“我不能愛上任何人”這樣的話。”一早鄧助理趁其他同事還沒上班之前,找了木言謹談話。
“我認真想了很久,還找了我的閨密一起讨論,我想我可以給你答案了。”
木言謹放下早餐,認真地看着她。“請說。”
“就邏輯上來看,這句話說的“任何人”,可以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而不是一般狹義的單單指男人。佛家說凡事有因必有果,可見一定是曾發生過什麽讓人切身之痛的因,才會造就這種自我束縛的果。”
她看木言謹沒有開口的打算,便繼續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想,在心裏留下的傷痕痊愈之前,這種自我要求的定律會被當事人嚴格地遵守着。不過……另外兩個字“不能”也是重要的關鍵。”
““不能”,不是不願,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可以。想愛卻不能愛、不可以愛,這其中的曲折,恐怕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了。”
“不都是這樣說的嗎——愛情來時,擋都擋不住。嘴裏說不能,心裏卻阻擋不了時,該怎麽辦?”
木言謹的心悸動了下。
“這點,就需要木律師親自去确認了。”
鄧助理緩口氣。“以上,純粹是我自己個人的想法,不代表什麽,木律師聽聽就好。”
“是,很謝謝你的分享。”木言謹對她這番理性十足的分析很重視。
“不過,有一個問題我很好奇,所以也想問問男性的觀點。”
“你說。”
“許多人都說,女人是先愛後性,男人是先性而愛。”她大方地看着木律師。“木律師認為,愛上一個人需要多久的時間?又或者說,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知道,你是愛對方的?”
愛上一個人需要多久的時間?木言謹自問着。
以前他或許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答案;但是最近他被“某人”逼得不斷檢視自己焦躁與等待的情緒時,不得不花時間去想。
後來,他得到了一個結論—當我們察覺到自己喜歡或愛上一個人時,愛情的種子其實已經早早在心田?了根,而人往往要等到種子發芽茁壯時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它的存在。
當然,這也是他想了很久才想通、想懂的。
“我認為……”他雙手互握,優雅地撐着桌子。“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觀點。”
“是。”鄧助理笑了。“我洗耳恭聽。”
“愛上一個人,只在轉眼瞬間。”
看着窗外被雨打濕而顯得更加翠綠的竹葉的木言謹,又再次将心思飄到早上和鄧助理的談話上。
愛上一個人,只在轉眼瞬間。真不知道她對他是否也有同樣的想法。
忍不住又去點看了下手機訊息,而後一樣冷着一張臉将手機往桌一丢,沒想到這一丢手機就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木言謹臉色一變。
“媽?”母親很少在他上班時間撥電話給他,除非有緊急的事情。“怎麽了嗎?”
“言謹,打擾到你了嗎?”木媽媽的語氣罕見地帶着藏不住的愉悅。
“不會。”
“今天下班到媽這裏一起吃晚飯好嗎?”
他看着滿桌的文件猶豫了下。
“今天中午小單就來家裏了,忙了一整個下午沒停過,媽媽留她吃晚飯,你有空過來嗎?”木媽媽又問了一次。
“媽說的小單是?”木言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許多。
“單純小姐啊,你那天帶來的朋友,她說叫她小單就好。”木媽媽突然壓低聲音:“言謹,小單今天給媽媽帶來了不得了的禮物,你可得代替媽媽好好謝謝她。”
“媽,她現在還在家裏嗎?”他握着手機的手都冒汗了,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在在!說什麽我都要好好請她吃一頓才能放她走。”不然她可過意不去。
“媽,我現在馬上回去,幫我留住她。”
電話一挂,他收了電腦就走,這是他第一次沒收拾好桌面便離開事務所。前往捷運站時,他甚至小跑步起來,就算去法院開庭也沒這麽趕過。
按電鈴時,他的手指還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僵硬,然後才想起母親行動不便,應該要自己開門進去才對。
心神不寧、魂不守舍!他自嘲地在心裏罵了自己幾句。
剛拿起鑰匙,大門已經被打開了。
“言謹,你看!”木媽媽坐在一臺新的電動輪椅上,正開心地示範前進、後退、轉圈等動作給木言謹看。“很棒吧,小單送給我的。”
母親那充滿自信與歡喜的笑容是他不曾見過的。
“媽……”他喊了一句便硬生生哽住。
家人的幸福是無價的,這句話他此刻總算深切體悟到了。
“小單說得沒錯,家裏目前只有我與看護阿姨住而已,不需要的家具收起來,活動空間果然寬敞了不少。我整個下午駕着輪椅到處走,都沒有撞到東西呢。”木媽媽主動拉起木言謹的手。“來,媽媽再帶你去房間看樣東西。”母親的手,仍和他記憶中的一樣,手掌不大卻溫暖。他一言不發地跟着走,大衣與公事包都還來不及放下。
“你看,小單幫我準備的最新型電動床兼按摩床,睡覺時床會發出微量電流刺激血液循環,還可以躺着按摩。”木媽媽獻寶般地說不停。“我下午試過了,按起來真的很舒服,兒子,要不要躺上去試試看?”
他研究般地看着那張質感與科技感兼具的床,眸光澄亮了起來。
母親中風後,他想過購買一張電動床方便母親上下床,只是市面上的電動床都太大了,功能也不大符合他所要的。
雖然他當時也無法明确指出自己到底想買怎樣的一張床,不過現在看到眼前這張床,他知道自己對單純的感激又多了一點。
“媽。”木言謹按住母親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蹲下身看着她,黑眸中蘊藏着溫柔。“我很高興看到你這麽快樂。”
木媽媽微訝地看着他,眼裏一下子便浮出激動的水光。“言謹……很抱歉,之前媽媽讓你擔心了。”
“木媽媽,看護阿姨問你想要吃什麽水果,她順便買……回來?”單純一手拿着電動床的操作手冊,一手拿着電話,詫異地看着房裏的木言謹。
他什麽時候來的?
而她剛剛是不是被他瞪了?
“櫻桃好了,買一些回來。”
“喔喔。”單純連忙低頭。“阿姨,買一些櫻桃。”然後又說了幾句話之後,挂上了電話。
忙了一下午的她,盤起的頭發落下了幾根發絲,為了方便搬東西,她也只穿着單薄的棉衫,袖子還卷到肘部。
眼前的她,不是令人驚豔的大美人,不是幹練知性的女強人,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卻特別特別地順他的眼。
“什麽時候回來的?”他确定他沒有漏看她剛剛那心虛的眼神。
“中午剛到。”單純刻意放柔語氣,他看起來好像很生氣呢。
“是啊,一下飛機就到媽這裏來,忙到現在呢。”木媽媽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跟我出去一下。”話一落,他已走向門口,一把握上她的手腕,拉了就走。
“嘆!言謹……”木媽媽擔心地喊了聲。
“媽,我們說說話就回來。”
行經客廳時,他将公事包往沙發一丢,拉開大門直接将她帶到樓梯間去,而後将她推靠在牆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把她困在他的方城之間。
她很配合,乖乖地受擺布,不敢掙紮。
“單純,你到底知不知道手機除了接電話之外,還要用來報平安?”他的語氣冷淡,眼神含怒,圈住她的身體散發着獨屬于他的好聞氣息,讓她呼吸一窒。
她咬着唇沒有說話,只是睜着那雙美麗的眼睛看着他。
“無話可說?”他輕哼一聲,“所以是我活該自作多情?”
那句話裏面隐含的情意,讓單純臉色一喜。“你說——”
他打斷了她。“既然是我自作多情,你為什麽還要幫我母親買那些設備?難道你不知道你這樣做我會認為你是在讨好我的母親嗎?”
“就算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我也會準備的。”單純噘着唇說得小聲且委屈。
“因為我父親的關系?”他的語氣略帶嘲諷。
“還有你。”
她的話聲一落,原本還滿腔惱火的木言謹仿佛突然被潑了一盆水,降火不少。
“你——”他截住到口的話,而後将所有不滿的情緒化作無奈的嘆息。“真狡猾。”
手一環,他将她纖細的身體壓入懷裏緊緊摟抱着。
他突來的舉動讓她僵了下,随即自動自發地将微顫的手環上他的腰。
這樣,是不是表示,他想要繼續順其自然?
“為什麽不給我訊息?”他将下巴擱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說來奇怪,一将她抱在懷裏,所有的焦躁不安與空虛竟然一下子便消失無蹤了。
她的聲音從他懷裏悶悶傳出:“我想給你充分的時間思考,不受影響。”為了怕自己會忍不住撥電話吵他,所以還沒上飛機前,她就關機了。
他聽得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是,我要不要和你順其自然,會因為你跟我通電話而受到影響?”
他口氣裏的質疑讓她撇了下唇。“我就會啊。”一聽到他的聲音、一看到他的人,就什麽也不想管,只想陪在他身邊了。
她埋怨般的聲明,意外地讓他很受用。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向來備受稱贊的自制力與冷靜沉着,現在竟然淪落到在她面前連屁也不是,根本不堪一擊。
不可思議的是,他竟一點也不在意。
“你帶給我母親這麽好的禮物,我的禮物呢?”他取下她盤發的發夾,讓長發披散下來,伸手順着。
“啊?”他親密的舉止與問題雙雙讓她發怔。
“沒準備?”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項,讓她的心發癢。
“那個……”忙着協助調查又忙着木媽媽的東西,真的沒時間準備呀。
“你說,官允知出差時特地幫我帶的禮物,我要收不收?”他的唇離她的耳朵很近,那似有若無的親昵觸碰,讓她渾身開始發軟。
不過,官允知還不死心?
“木言……”
“我想要一個禮物。”他稍稍松開她,拇指與食指擡着她的下巴。“你肯給嗎?”
擡眸,她看着他因俯首看她而垂落的劉海,看着他長睫下帶着一絲笑意與柔情的眼瞳,看着他輕抿的唇上那抹誘人的弧線,她被誘惑般地點頭。
“呵。”
只聽他輕聲一笑,她的唇已經被溫柔地吮吻住……
他的唇很軟、很暖,這個她上次就知道了。
可是他的吻好輕柔,像舔嘗霜淇淋那樣,慢慢地含,細細地舔,仿佛想把她的每一寸皆細細品味。
此時她的睑已紅透,心髒跳動得連胸腔都微微震動了。
而當他的舌緩緩探入觸及到她的時,她終于忍不住踮起腳尖迎向他,誘他将自己纏得更深……更深……
秦宇商雙手環胸,一副研究奇珍異寶般地看着木言謹。
早已察覺到他的注視的木言謹也不理會,自在地寫他的訴狀、回他的信。“我總覺得今天你辦公室裏的空氣飄着一股戀愛般的香甜氣息。”說這話的秦宇商,眼睛沒有離開過木言謹的臉。
木言謹依舊面無表情,雕刻般俊美的面容不露一絲端倪。
“喂,大家都是身心健全的正常男人,就算你昨天跟女人上床了,也是自然不過的事情,只是談戀愛而已,不需要瞞着我吧?”
“沒有瞞。”木言謹淡淡地說了聲。
他确實沒有瞞,不過也不會主動說;他注重隐私,不管是他人的還是自己的。
“真的戀愛了?”秦宇商這下子是真的意外了,他剛剛不過是随口探探的呀。
木言謹低頭,在文件上簽字。
“是……我們那位美麗的單純小姐?”
““我的”那位。”木言謹出聲更正。
“哨——”秦宇商吹了聲口哨。“木言謹,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的占有欲這麽強大。”
“這不叫占有欲,這叫對所有權的主張。”
“啧啧啧。”秦宇商滿口同情,“還好單小姐不是從事法律相關工作的人,不然你們兩人一天到晚都要互相主張來聲明去了。”
木言謹一聽,蹙了下眉。
不會吧?秦宇商察言觀色地問了聲:“法律相關?”
靜默半晌,木言謹才說:“她是“臨終敘述師”。”
“誰?”秦宇商回想了下,突然瞪大眼睛。“聚會時,季悠堂說的專門看死人照片的那位?”怎麽可能?!
“嗯。”
“嗯?”秦宇商激動得兩手撐在木言謹的辦公桌上。“嗯是什麽意思?”木言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放下筆。“你要我說什麽?”
“木言謹,這麽重要的消息,你怎麽現在才說?!”
他将身體往椅背一靠。“她不喜歡那樣的稱呼。”
“喂!”秦宇商不滿地叫了聲。“你會不會太過保護你的女人了,難道大家不是好兄弟嗎?”
“怎麽了?”木言謹審視般地看着秦宇商有些反常的态度。
他冷靜的目光讓秦宇商自覺失态。
“抱歉。”秦宇商歉疚一笑,深吸口氣後才再開口:“不久前的晚上悠堂喝醉後撥了電話給我,說他一直探聽不到那位什麽敘述師的消息。他很想找到她,很想知道兩年前他論及婚嫁的女友為什麽自殺。”說到這裏,他的語氣已帶着感傷。“他一直想不通到底為什麽。是他哪裏做錯了?還是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的事情?最後,他都哭了……”
“……”木言謹靜靜聽着,神情凝重。
“言謹,你說單小姐……”秦宇商沒将話說完,他知道木言謹懂得。
“我問問看她的意願。”
“好。”秦宇商欣喜一笑,随即又感到抱歉地說:“讓你為難了。”
“不,大家都是多年的好友。”
“是沒錯,但我知道你最讨厭欠人家人情。”
欠人情?木言謹淡淡一笑。若論欠人情,他欠她的人情可多了。
“不差這一次了。”
“什麽?”
“沒什麽。”木言謹搖頭。“先不要告訴悠堂。”
“我知道。”情況不明之下,不能先給人希望。“話說回來,你最近在躲允知嗎?”
“她對你說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抱怨我把太多工作丢給你,連喝個咖啡的時間都沒有。”秦宇商有滿腹委屈要吐。“我問你,允知真的沒希望嗎?”
“會有更适合她的人出現的。”他的聲音平靜和緩。“這種事情強求不得,這點你應該很有經驗。”
“過獎。”秦宇商不客氣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但光躲她不是辦法。”
“不是刻意要躲她,真的是最近案子太多,沒心思找她好好談。”他看着秦宇商。“你有空的話,先幫我以朋友的立場跟她聊聊。”
“這沒問題。只是這種事情,除非她自己想通然後放下,不然有得糾結了。”
木言謹低嘆一聲。“我以為我之前已經跟允知說清楚了。”
秦宇商一副你還太嫩的表情。“除非你結婚生子,而且夫妻還恩愛得不得了,不然以你這樣的貨色,你以為女人甘願輕易放手?”
這樣的貨色?木言謹搖頭了,這是什麽形容?
“雖然很高興你有了喜歡的對象,我還是替允知覺得可惜。大家都知道她喜歡你好多年了,沒想到你仍然不動心。”秦宇商有感而發:“我還以為有志者事竟成、鐵杵磨成繡花針的典故會在你身上重現。”
他冷冷地睨了秦宇商一眼。
秦宇商雙手一攤,笑了笑。“單小姐那邊就麻煩你了,允知這邊我來想想辦法。”
此時室內的桌機響起,木言謹對他比了個手勢。“就先這樣吧。”
“言謹……”
女人模糊的發音,讓木言謹皺起眉頭。
“允知,你喝酒了?”他看了手表一眼。
“對。”官允知打了一個酒嗝。“言謹……我喝多了,你可……不可以來接我?”因為喝多了,她的話已經說得不大清楚了。
伸指揉壓着略顯疲憊的眉眼。“你在哪裏?”
“真的可以來接我?”她的語氣開心了起來。“我在……”停頓了下。
“Luxury酒……吧。”
“我馬上過去。”
長呼口氣,他松了松領帶,斂眉思索了下,随即關上電腦,離開事務所時還邊走邊撥了通電話……
略顯吵雜的音樂聲與人聲一直是木言謹不喜歡去酒吧的原因。
他喜靜,工作閑暇時最常待的地方是書房,有時候甚至可以待上一整天不出門。
目光慢慢掃視過酒吧一遍後,他找到了閉着眼睛斜靠在沙發椅上的官允知,身邊還坐着四個他不認識的男男女女。
“打擾了,我是她的朋友,來接她回去。”木言謹清冷的嗓音穿過音樂聲傳了出去。
“哇!你就是她的男朋友啊,長得真好看!”一名短發濃妝女人毫不害羞地猛盯着他看。“原來她沒有騙我們呢。”
他沒有接話,迳自伸手搖着官允知的肩膀。“允知醒醒,允知。”
“……言謹。”看清是誰之後,官允知随即張開雙手向他抱去。“你真好。”拉開她環抱着的手,他彎下了腰。“你可以走嗎?我送你回去。”
“嗯。”她點了下頭,渾身酒氣,撒嬌地說着:“你抱我。”
“太犯規了,下次我也要裝醉。”短發女人笑着調侃。
“要裝醉你也要有對象才行。”在座的年輕男人笑着說。“不然我讓你練習。”
“去你的!”
在他們對話的當下,木言謹已經攙抱起官允知。
“嗯……”官允知懶懶地将頭靠在他肩上,對在座的人揮揮手。“各位……我男友來接我了,我……先走了。”她的咬字模糊,表情卻滿是愉悅。“太放閃了啦!”短發女人嚷了句。“親一個,就讓你們走。”
此話一出,其他三人竟然馬上跟着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木言謹不理會地抿了抿唇。“我們先走……”
“親就親,誰怕誰!”也不知道官允知是真清醒還是假清醒,只聽她話聲一落,雙手突然環上木言謹的脖子,紅唇湊了上去……
頭一偏,他閃過了唇卻閃不掉臉頰,溫熱的紅唇重重地印在他的頰上。
“喔喔!”鼓噪聲傳了出來:“親嘴!親嘴!”
這次木言謹已經将她的雙手跟身體緊扣在懷裏不讓她亂動,然後冷着一張臉半抱半扶地将人帶出去。
門口,單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冷漠,原本就抿起的唇似乎又抿得更緊了一些。
雖然明明知道官允知喝醉了,所以木言謹才會如此貼身地抱着她,但單純心裏還是隐隐覺得不悅。
吃醋?
算是吧,只要夠在意,怎麽可能不吃醋。
腳一擡,她快步上前幫忙将官允知扶進車後座躺好。
“言謹……言謹……不要離開我……”
那一聲聲深情的呓語聽得單純忍不住挑眉看他。
他卻仿佛沒聽見似,迳自松開西裝鈕扣,将外套脫下交給單純,只說了句:“我來開。”
剛脫下的外套上還殘留着他的體溫,那暖度熨着她的手臂,慢慢往身體暖去,她低頭看着做工精細的西裝外套,暗笑自己竟然因為單單只是将外套交給她的動作,心情就好了不少。
輕應了聲,她乖乖地上車。
一路上兩人無語,倒是官允知迷迷糊糊地喚了好幾聲“言謹”……
開車到官允知家時,她已經睡着了。
他背着她,單純則從她的皮包裏找了鑰匙開門進屋;他小心地将她放倒在床上時,她又醒了過來。
“言謹。”她雙手抓住他的手臂,“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突來的愛的宣言,讓木言謹臉色一變,而單純則尴尬地笑了笑。
“允知,你醉了。等你清醒了我們再談。”他拉開她的手。
“沒醉,我很清醒。”官允知的手又抓了過去。“就是因為太清醒了,心才會這麽痛。”她的聲音哽咽了。“我等了你這麽多年,你為什麽看不到我的心?而她憑什麽?憑什麽一出現就把你搶走?”
她的指控來得突然,讓單純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幫忙。
“允知,她沒有搶走我。”木言謹平緩的語調帶着幾分嚴肅。“是我自己喜歡她的。”
嗯?單純微訝地看他。這句話她還沒聽他當面對她說過呢,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聽見。
“不是!”官允知極力否認,“一定是她勾引你的,然後逼你對她負責對不對?”她眼中的淚已經忍不住滑落。
他臉上的表情愈來愈冷凝。“你睡吧,以後再說。”掙脫她的手,他轉身就走。
“言謹!”也不知道官允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便下了床追上前去。匆忙間,她踢到了床腳,往前摔出去時被一旁的單純及時扶住。
“官小姐,小心站好。”
擡頭,張口的道謝尚未說出,認出眼前人是誰之後,她已經臉色一變,一巴掌随即甩了出去。“狐貍精!”
“啪”的巴掌聲在安靜的深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頓時,三人仿佛都遭到定格似,誰也沒動。
“官允知!”木言謹音量不大,卻絕對惱怒地叫着她的名字。
“木言。”身體一擋,單純急忙攔住他。“她喝醉了。”原本白皙的臉此時已經紅腫成一片了。
“你……”他心疼地伸手向她,卻在看見唇上的血跡時頓住。
“我沒醉!”官允知尖聲嚷着,“別以為你騙言謹上了床,就能擁有他!你等着,我會讓言謹知道他其實是愛我的!是愛我的!”
深吸着氣的木言謹此時的唇已抿緊成一直線。
他向來自制,從不出口傷人,也許是因為職業的關系,也許是明确知道言語傷人也是一種暴力,一旦說出口便收不回,所以總是謹言慎行。
就算如此,他仍是控制不住語氣裏的嚴厲與冷寒。
“允知,酒精讓你的理智與風度盡失,現在請不要再說出任何會讓你後悔的話。”語畢,伸手牽住單純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們沒有馬上開車回家,反而先去了附近的便利商店找個沒人的角落坐下,并買來一包冰塊跟一條毛巾。
當包着冰塊的毛巾貼上單純那腫痛的面頰時,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然後伸手按上那握着冰塊替她冰敷的修長手指。
“我不該要你過來幫我的。”他語氣中有顯見的懊悔。“對不起。”
是啊,沒過來就不會白白挨這一巴掌;不過,沒過來的話,誰知道今晚的事情日後會被官允知影射成多暧昧。
“不怪你。”單純語氣柔和輕快。“是我自己輕忽了,我沒想到她會動手才沒防備的。”
“是我沒有将事情處理好,是我的錯。”
單純微笑看着一臉歉疚與心疼的木言謹。
雖然是女人打的巴掌,她卻嘗到了血的味道,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唇一定咬破了。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吃這種悶虧,但眼前男人疼惜的心意她确實感受到了,然後竟然覺得——好像也不虧了。
不過……擡手,食指輕輕抹過他的臉頰,果然在她的白色手套上看到一抹桃紅——官允知嘴唇上的口紅顏色。
“被偷襲了?”她調侃的語氣中還參雜了幾許同情與醋意。
這樣的戲碼她之前親眼看過,這次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卻比那一次還令她感到不悅。
随手抹了下自己的頰,木言謹垂下眼眸。“抱歉,沒能躲過。”
“親到嘴了?”單純不甘地問,他的嘴連她都沒能親上幾次呢。
“唇上有口紅殘留?”
沒想到她還真的湊近仔細查看。
“單小姐,你對我還真有信……心……”話才說了一半,她的唇已經主動吻上他的頰。
“扯平。”
他微訝看她,原本積聚在黑眸中的惱意與煩躁慢慢消散。
“單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性騷擾既遂,而且犯行全程都被錄了下來?”
“哦?”擡頭,她看了看懸挂在天花板上的監視器,不但沒有矜持一點,還對他微仰起唇。“那你也親我一下,兩個互相性騷擾既遂犯,不就變成了你情我願,不必互告了?”
聞言,他低笑一聲,聽話地傾身就朝她吻去,雖然只是雙唇一碰就離,卻是連碰了兩次。
“嗯,你騷擾得比較嚴重。”單純微赧地撫着唇喃喃說着,雖然是她主動要求的,可也是會害羞的。
失笑一嘆,有時候她真的讓他覺得好氣又好笑。
“木言,如果我告她傷害,你會當我的目擊證人吧?” 突然閃過的念頭,讓她問了出口。
靜靜看了她幾秒後,他突然放開冰敷的手扶她站了起來。“走。”
“去哪?”被冰得有點僵的臉頰,已經沒那麽痛了。
“開驗傷單。”他撥開她的發絲看着面頰,“冰敷前應該先拍照的,不過現在這個時間也只能去急診室等了。”
“等等。”她停下腳步,“真的要幫我告她?不打算要這個朋友了?”她剛才真的只是随口說說,沒那麽壞心的。
“她傷害了你是事實。”
他的神情認真又嚴肅,她終于知道以後不能在他面前随便讨論法律相關事情,他會當真去處理。
人真的很奇怪,當你氣得要命時,如果有人因為你的事情比你更氣、更抱不平,你的心情就會意外地好上許多,似乎所有的怒氣都透過那個人而得到了宣洩。
“重色輕友。”單純笑着指責他,還不忘用食指刮刮他的臉,心情大好。
心口一動,他握住她的指拉到唇邊印上。“是重色重友。”
“嗯?”他溫柔的舉動讓她的心發暖。
“女朋友也是“友”。”
“嗳,跟律師說話真麻煩……噢……”她吃了一記彈額。
她觀察過,他只會對她做出這種動作,一種表示親密、憐愛與無奈的動作。
了解到這點後,每次他對她這麽做時,心裏總是會無法控制地泛出絲絲甜意。回握住他的手,手指與他互相交纏着。“木言。”
“嗯。”
“不去醫院了,請我喝咖啡吧。”
他看着她的頰猶豫着。他不否認自己确實有不顧舊情誼幫單純告官允知的沖動,不曾像剛剛那樣感情用事的他,連自己都覺得訝異。
這個女人啊……不知不覺中,到底已經在他心中占了多大的份量?
迎視上她眸中的盈盈笑意,被她撒嬌模樣蠱惑的他忍不住舒臂将她攬進懷裏轉個方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