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廓而忘言

過了晌午,山腳下一簇人影往山上走。

花別枝面前攤着紙,一首詩寫了一半。她本是側臉去看花千重習字,瞥見烏泱泱的簪花小楷,霎時又覺得無趣,視線也就落到了外頭。

夏雲時揮筆狂書,額上汗滴滴答答從下颌上聚着。

顧诩白本翻着書卷看,此時也不免随着花別枝往外看。瓊花枝上栖着兩只黑白的鳥雀,黑溜溜的眼珠暗紅的尖喙。

兩只鳥相互梳理翅羽,姿态親昵。顧诩白也正看的出神,一枚紙團嗖的砸過去,不偏不倚驚起鳥翼翩跹。

他一驚,卻對上花別枝怔然望着窗外的臉,手中還握着沾着墨跡的紙團。

花別枝眼見兩只鳥雀飛到遠處,倏忽回過神來,見顧诩白淡淡看來,尴尬摸摸鼻尖。

垂首看到方才寫的被揉作一團,捶胸頓足咬咬牙捏起筆斂神去寫。她喜行書,因她覺得顧诩白的字寫的好,事事便往他身上靠。

月白衣,她也穿,縱然讓繡娘改寬了衣袖,也無顧诩白一星半點的出塵氣度。她索性挽起袖子來,手指染了斑駁的墨痕。

顧诩白說她每次習字像打仗,總不肯規矩清落的寫出一篇。

她雖不大甘願,但看花千重凝腕端莊的寫,心底浮着愧意。

我大抵是先生最不成器的學生罷。她想。

約莫寫了兩張,只差最後的兩字。錦瑟在門外敲了敲門板。

花千重與夏雲時乖乖的寫,獨她擡起頭看。她看錦瑟芙蕖一樣的面,腸子擰成一股。

她見顧诩白猝然咳了幾聲,啞聲道,“三姑娘。”

她極不情願走過去,錦瑟低聲道樓主相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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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的不安淡雨薄煙般在心頭湧動,她一只袖挽着,一只袖垂着,有些狼狽的跟在錦瑟身後。

“枝兒。”顧诩白有些倉皇的開口。

她覺詫異,轉首問,“先生,可有事?”

此刻,她希望他能留住她,不管是怎樣的由頭。總想讓人替自己來個決斷。

顧诩白眉眼清疏,澀然道,“你的字,記得回來寫完。”

她鳳翎似的眼睫簇動,右頰泛起一渦梨白。

“記得了,先生。”她道。

顧诩白雙手垂在腿側,掩在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齊平指甲硌的掌心涼冷的疼。笑紋一圈圈平緩開去,他忽察覺,他快要看不見她無賴笑顏。

花別枝從錦瑟身上聞不到任何脂粉的味道,這或許,是錦瑟唯一讓她不覺讨厭的地方。

她覺得錦瑟是個謎,吃齋念佛,殺戮衆生,随侍花離愁。

錦瑟是她不願去想卻不得不想的謎,她不願像錦瑟一般無知無覺長守在花離愁身邊。錦瑟所固守的,不是她要的。

她步履沉穩,隐約看見一折展開的水墨扇子,她半浮九天的心思,沉沉落在那人天青的緞帶上。

花離愁清湛的眸光,不晚不早,嵌進她被光耀得撲朔的眼湖。

“離哥哥。”她輕聲。

夏堂主手中捧着茶低頭淺酌。

左商一臉倦色,想來皇家的錢不好賺。他一臉的欲言又止,忽的站起身來。

“聽聞三姑娘前些日子受了傷,可否讓左某試脈。”

花別枝憶起傷處由來,恨恨看了無風搖扇的棉桑一眼,卻又想起他看不到,便求救似的看着花離愁。

“枝兒聽話。”花離愁走過來按住她往後退的意圖。

她大義凜然伸出胳膊,手指墨痕斑駁,花離愁輕輕皺眉。

左商熟稔切脈,眉頭擰成疙瘩。

“左叔叔,我好了,不吃藥行不行——”她苦大仇深的哀求。

左商收回了手,靜靜看着花離愁。花別枝覺得花離愁将自己的肩頭握的有些疼。

“三姑娘傷已無礙,大可下山。”

花離愁愈發用力,花別枝卻歡喜的彎唇,可看花離愁,卻無甚喜色。

“多謝樓主成全,在下定會好好待枝兒的。”棉桑起身道,唇角清凜的弧度,話語惑人。

花離愁不語,一雙眼裁冰剪雪,花別枝不妨打個哆嗦。良久忐忑道,“離哥哥,你可是同意了?”

花別枝聽聞花離愁竟同意了自己與棉桑的婚事,不由又氣又悔,早知棉桑的計策不靠譜,當時便不該貿然去提,平白還挨了頓揍——

“棉桑公子相邀,我亦不能推脫,小妹頑劣,待泠妃娘娘生辰一過,我自去接她,望公子包涵。”花離愁道。

棉桑灑然道,“三姑娘性情極好,此番救得在下的燃眉之急,該是在下感激不盡。”

花別枝聽得雲裏霧裏,茫然道,“不是要我嫁他麽?”

夏堂主手一抖,嗆咳了幾聲。

花離愁臉色很是難看,指尖微涼彈她額頭,“忘了你自己說的話麽。”

她覺得臀上好似又火辣辣的疼,明白自己想岔,喜滋滋扯着花離愁的衣袖道,“離哥哥,我很快就回來的,你想要什麽,我給你帶回來——”

“你平安歸來就好。”花離愁難得的柔軟語調,花別枝鼻端一澀,險些跌出淚來。

“時日不早,在下叨擾一晚,明日啓程。”棉桑收了扇子,下人将他引到客房去。

庭空客散。

花別枝看階前碧草染綠了衣衫,在花離愁身側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坐着。

“離哥哥,你可會想我?”她臉上粉澤被暮色遮掩,這一句便問的釋然。

花離愁一直看着沉入山坳的半朵夕陽,天宇一色濃淡相合的色澤,橘色映到花離愁的臉上,便顯出一種溫潤與冷峻交融出的神色。

惑人。也動人。

許久未等到他的話,花別枝只呆呆望他出神。兩處無言,呆至星子稀落灑在墨藍的夜幕裏。

聽聞花別枝要去皇城,千重趕來看她,織羅了的千詞萬語在看到拐角處那月白的身影時消泯盡散。

更深露重,那人費力掩着幾聲悶咳。

遠處石階并坐兩人,花別枝許是睡着了,腦袋雞啄米似的點個不住。千重見自家哥哥的寡情的面上浮出一絲愁苦,一絲無奈,幾抹寵溺,将花別枝的腦袋撥枕到自己肩頭。

那人扶着廊柱,風滿樓,千重恍惚生出他要馭風而去的念頭。

蟲鳴蛙鳴鼓噪,那人望着石階,她望着他清瘦背影。

【小徵:脖頸痛不可抑,我是得了頸椎病麽~~~~(>_<)~~~~先休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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