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即來不須臾②

三更半夜。

花別枝支着腦袋打盹,聽聞窗外風聲,一驚之下便醒過來。

風已經将窗子反複捶打許久,她起身去關窗的時候,風兜進了袖子。清冷的寒意貼膚滾過,她打個激靈,最末的睡意也盡了。

隔壁的房中燭火冷寂。

如十四所言,花離愁果然是不曾回來過。

房間裏燭火搖曳,她将窗子關好,未曾就眠的風聲阻在外頭。

天涼後,入夜星子晶亮,卻無暖意,細碎的光便撲在眼裏,一點一點燃起來。

她穿了稍厚的衣裳,腰間緊別着匕首,将臉蒙了,方才噗的一聲熄了燈燭。火光掙紮了下,随即冒出一絲淡淡的青煙,随着她離去的動作沖淡開去。

入夜後的雍城與白日判若兩城。

閉市後的街上冷清沉寂,偶有一只斑駁貍貓從牆頭輕捷的蹿過,旋即越過屋脊不見。

花別枝縱氣掠出三條街去,反複斟酌良久,終才在一處院落前停下來。

墨綠的爬山虎鋪滿了牆壁,裸露出的牆磚上生出青苔,月色下一樣看的分明。府門上的挑梁塌了一半,山脊似的傾向一側。匾額早就破敗腐朽,只是府門前蹲着的兩只冰雪似的石獅子依舊清晰可認。

花別枝默默望了望,走到石獅子旁,探手去數它的牙。

統共九顆。

石頭冰涼硌着手,門環上一把銅鎖,并一紙幾乎要融進門板裏的封條,皺巴巴得惹人厭煩。

一泓陌生的情感瞬間将她擊中,從指尖到心底溯回流動的悵惘如同咽不下的鉛塊,重重梗在喉嚨裏,一時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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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惚生出臨陣脫逃的念頭,但是等她從牆頭躍入府內,才知曉,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回頭的餘地。

她翻過牆去,瞬間不能挪動一步。

幾步外假山上坐着一個女孩子,一雙微圓的眼瞳望過來。

兩人對視片刻,花別枝眨了眨眼,心中一震。

“是你?”女孩子先一步反應過來,神色有些複雜。

縱使那女孩子一頭繁複的發辮已改,但花別枝還是認出她來。花別枝聞言往後縱開幾步,盯着女孩子虛虛扣攏的手指。

女孩子手指攏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冰藍的圖騰從食指上一直蜿蜒往上,直到被藏青的衣袖遮掩住。

“有話,好好說。”花別枝怎麽也不能忘那日她同岳長庚在這女孩子手下吃的虧,是以打從認出來之後,先就怯了場。

女孩子聞言面上的神色卻倏然緩下來,繼而問道,“你也是來尋他的麽?”

花別枝愣了愣。

女孩子當她默認,面上半是憂傷半是委屈,“我找了很久,卻還是找不到他。我去了平涼,可他們說,他死了。”

他死了。

花別枝愣在遠處,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他死了?誰死了?

她耳畔只剩了這一句,猶如一支冷箭,猝不及防的疼痛穿胸而過,她拿手抵住了胸口。

良久,她聽到自己平淡的道,“你說誰死了?他們又是誰?”

“他們,他們都是壞人!”女孩子咬緊了唇,恨恨道,“他們說長風死了,但我不信!”

岳長風。

她說的那個人是岳長風,但是她不确定,畢竟,他們太過相似。

花別枝記得那時女孩子追着他們跑,大抵将岳長庚錯認。平涼一別,她不是未曾想過岳長庚的處境,但是她有別的事要做,只能賭一賭。

兵行險招。他們還是錯估了太子的勢力。

她急急追問道,“他是因何,因何——”

她說不下去。

“葉家的姑娘不要他,他替她開脫,他們便罰了他。”

他不是他!

哀傷如同猝漲的河水,瞬間拖住她的腳踝将她拽進河底。她恍惚覺得那時溺水的感覺又再回來,連擡起手去擦掉眼淚的力氣都沒有。

女孩子所說的那個人,葉家的姑娘不肯要的那個人,只能是岳長庚。

她緩緩擡起頭來,道,“岳長風他沒死。”

女孩子面上露出附和着的歡喜,語氣篤定歡快,“我也相信長風沒死,他這麽在意你,既然你說他沒死,他就一定還活着。”

岳長風還活着,死的那個人,是岳長庚。

她克制着不住打架的牙齒,拼力露出一個笑來,“是,他還活着。”

“他們說要将長風的骸骨送到伊國去,我便一路找了來,你在這裏,難道知道他在哪裏麽?”女孩子問道。

花別枝緩緩搖了搖頭,道,“你要去伊國?”

“嗯。”女孩子點了點頭,從假山上跳下來,“說了這麽多,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別枝。”

“我是南宮雪,從今往後,你就喚我阿雪好了。”女孩子親熱握住了她冰涼的手,“阿枝姐姐,我們一起找他。”

花別枝正要回答,卻見東南方的府邸竄起一道火光。

【今日小雪,加之恰好感恩節。天氣不算好,陰沉沉的,也冷。祝大家感恩節愉快,冬天快些過去吧~~~~~~~~

小徵乙:某人對冬天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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