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潭影空人心

第三十九章潭影空人心

月閑閣裏琵琶私語,有簾外雨聲作和,纏綿悱恻扯人愁腸。

茶霧裏漸漸浮出一雙冷峭的眉目,低斂着望着指尖的一截信箋,眼瞳益發幽暗。

“既然三姑娘無恙,你也該去歇一歇,這麽不眠不休也不是法子。”一雙素手擎壺,往花離愁手畔的茶盞裏斟茶。

花離愁靜坐良久,半晌才道,“愀然,我是不是錯了。”

對酌女子唇角彎了彎,桃花眼裏盈盈欲語,“你從不言悔,今日破例問我,是對是錯,你心裏明白得很。”

臨窗一女撫琵琶,聞言指下亂了節律。

愀然泠泠一眼看過去,道,“桐花,公子心亂,你也跟着添亂。”

彈琴的女子有些怯怯的做個鬼臉,道,“我的琵琶是姐姐你教的,公子要聽你的你不肯,我彈得不好又賴我。”

花離愁望了眼桐花,道,“二姑娘今年十五歲了罷。”

“該嫁人的年紀了,卻還是這般小孩子心性。”愀然苦笑着搖了搖頭,“桐花,給公子備水沐洗。”

桐花怏怏不樂的往門外走,臨了轉過頭道,“姐姐不嫁,我也不嫁。”

愀然薄怒,最後還是笑出來。

桐花抱着琵琶跑出去。

“是該嫁人了。”花離愁淡淡道。

“後悔的事一旦開始便很難停下,你不解我因何一直在等,如今你還是不懂。”愀然将滿杯的茶傾在桌上的瓷罐裏,複又續了一杯。

Advertisement

花離愁神色淡淡,“是,我不懂。”

“若你真要她嫁了別人,也算一了百了,但是你不能。”愀然望着他,道,“你不能要她嫁了別人,并非她不願,是你不願。”

“不願又如何,我亦不能娶她。”

“我沒叫你娶她。”愀然笑容惑惑,“将她殺了便是。”

“愀然!”花離愁怒意深重。

“你和她,只有兩條路可走。”愀然笑了笑道,“如同這杯盞,飲下抑或沏掉。要麽,你娶了她。要麽,你殺了她。別無他法。”

花離愁手指緩緩收攏,良久道,“我要你救她。”

“我救不了她,能救她的只有你。”愀然眸色哀憫,道,“你須得想好,松夫人醫病的規矩,你該知道的。”

花離愁面上複又平靜如水,道,“待诩白尋到她後會前往此處,那便動身罷。”

愀然怔了怔,極輕應了一聲,“好。”

門外桐花喚了一聲熱水備好,花離愁起身,往門外走去。

頃刻間,愀然望着那一襲執傘玄衣,消泯在重重密密的雨簾裏。她想着花離愁最末的那句話,一時晃了神。

雨下起來的時候,花別枝剛好進了一家飯館,萬幸避開了雨水,店家面上也自是熱絡了些。

荷包裏裝着賣騾子換來的錢,七拼八湊足夠她拖延些時候。她已暗中留了記號,如果素雲宗裏的人遇到,自然會來尋她。如此想着,竟從重重苦澀裏嘗出一絲甘洌。

她在一處逼仄的小店裏等了五日。第五日的半夜,有人破窗而入,撞翻了窗前瓷瓶裏的一枝桂花。

來人一手撈住瓷瓶,一手握了滿窗清輝,遙遙笑着。

半阖睡眼,花別枝在一剎那徹底醒了過來。

“先生,怎麽會是你?”她驚喜不已,一時望着顧诩白溫軟笑痕,不忍上前。

“半月不見,就這麽快将師父忘了?”顧诩白道。

花別枝忙不疊的搖頭,“沒忘沒忘,我将師父記得牢,想丢也丢不下。”

此刻她的形容可謂狼狽,發髻歪堕,半拖着衣袖,衣裳松松垮垮穿在身上,眉宇間是奔波餘苦。

顧诩白将手指輕輕拂在她發頂,良久才道,“這男子的發式,你是同誰學的,乍一看,倒也幾分像樣。”

棉桑二字湧到喉嚨口,哽了一下又忍住。她轉了轉腦袋,頗得意的道,“徒兒在束發一門上,也是可無師自通的。”話音未落,竹簪陡然從發髻間跌落,一頭發絲披下來。

面上的笑頗有些挂不住,花別枝幹笑了兩聲,俯身去撿發簪。複而默默對着床欄上垂着的一面鏡子,拿手攏住發,正待绾起。

“換成女孩子的發式罷,莫再怕了,我在這裏。”

這句話說完,花別枝擡起的胳臂垂下去,眸子裏蓄積已久的波光粼粼映着鏡中淡淡笑意的顧诩白。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那些波光便碎了,沿着眼角落下來,就又叫人取笑。

她打定了主意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會向旁人展露委屈,但在顧诩白的這句話下,她才明白自己辛苦築起的圍牆不堪一擊,只在一句話前,潰不成軍。

多日來的驚怕、憂懼、委屈齊齊湧上來,如同釜中沸水,汩汩的往上翻湧,在心上炸出炙燙的感觸。

顧诩白見她垂首久久不語,才要問,卻見她陡的轉過身,整個人便撞進了懷裏,死死扯住他的衣襟。

“先生,你怎麽才來——”她嗚嗚咽咽的道,“先生不走了罷,我今後聽你的話,再不亂跑了。”

顧诩白扶在她肩上的手終于忍不住繞過她瘦削的肩背,不緩不重的将她護在懷裏。猶如安撫一只才降生的小獸,顧诩白只覺得心頭柔軟的不像話,以至不敢開口打斷眼下的靜谧清和。

她哭過一陣漸漸安靜下來,只是抽噎,斷斷續續的像個小孩子。

她離了他的懷抱,便聽顧诩白道,“不哭了罷,真是傻丫頭。”

等不及換做女兒裝,她胡亂綁了頭發,便催着顧诩白、帶她去見花離愁。

途中兩人說些旅程中的趣事,最後皆不免笑出聲來。路過一鐵匠鋪,一白須老者赤膊打鐵,叮叮當當好不熱鬧,冷水中淬火時騰起的霧氣随着呲呲的響聲平白添了幾分俗世的味道。

檐下挂着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劍刃大刀,風吹着,如同鐵馬金戈壓在檐下,久久徘徊不去。

有人上門領貨,取劍細細端詳。

花別枝随在顧诩白身側,快要離了鐵匠鋪。

陡然四面生風劍氣如割。

花別枝未來得及擡頭,只覺得刀光劍影交織成一道冷森森的冰幕,劈頭而下。

憑空一群人影突起發難,花別枝一時竟不知往何處躲。冰涼的手被顧诩白緊緊握着,身子陡然輕旋,她未曾見到顧诩白何時出的手,已有三人哀嚎不止的在地上掙紮。

顧诩白微微皺眉,順勢奪來的刀脊擋下淩空一擊。花別枝此時落到顧诩白的身後,故而同他背抵着向敵,虛虛呈了禦敵的姿勢。

花別枝從未見過顧诩白殺人的模樣,卻見那些刺客倏然倒地,頸上一道利落傷口,一擊斃命。她只明白左商同她說過,顧诩白根骨端肅,本可将劍術練得極好,但他身子生來為病痛所困,這一世,怕不能長久。

故而風起天涼,他房裏的窗總要先別人的關上。師父教功夫時,他只握着書卷在一旁看他們幾個練功卻不置一詞。

她原以為他不說不問是因為不懂,但今時才知,原來并非他不懂,只是她從來就不曾去了解他。她以為這世上只有顧诩白是無所不能的,他總是清淺自若的笑着,将他們詢着的疑惑一一解開來。

但是,她的先生始終只是凡塵裏一個男子,一個平常男子,萬千男子中的一個。他并非無所不能,他也有無可奈何的事。這些事,是她所不知道的事。

電光火石間的念頭甫落,身側已有一人被擊殺,無聲無息的如同每個會落下去的暮色。

刺客仿佛殺不盡,她漸覺吃力。顧诩白雖面色沉定,但他們彼此倚靠,她明白這樣下去兩人定然無法脫身。刺客使車輪戰來應對,無非是拖住他們好耗盡他們的力氣,最後一着擊殺。

必須得想辦法脫身。她暗暗扯了扯顧诩白的衣袖,顧诩白微微垂下眼睫,緩緩往一側看了看。

她眨了眨眼。

手中的劍刃握的緊緊的,手指的骨節因為用力,有些酸熱的疼。

白須老者做了一個攻擊的手勢。

就是現在!

手中緊扣着的瓊花刃脫手而出。大片的塵沙被顧诩白用刀刃揮起。

周遭刺客急惶惶的去揉眼,慌亂中卻躲不開暗器,一時陣列潰動,待整饬齊整,哪裏還見他二人的身影。

白須老者下令去尋,“他們跑不遠,分頭找,死活不計。”

一群人呼啦啦穿過往四方去的大街小道。

白須老者停在原處,一雙鷹眼凜凜掃量着四處,最後停在一口古井上。

井上無欄,他小心翼翼探首往井中看。

井壁上是經年的青苔,濕、滑的無處落腳,井水深幽,一眼看去井水平緩無波,顯然,這種地方自然是躲不了什麽人。很快有人回來通傳,皆是一無所獲。

“繼續找!”

一行人離開,往別處找尋。

他們離開剎那,井水上浮起一串氣泡,瑰麗如幻。

花別枝未曾想過前些時候拿來打趣白寒卻的話今日卻叫自己應驗,一時也顧不得許多,只由顧诩白攜着,墜進深井裏。

入水冰涼徹骨。

水下光影微暗,起初他們只是将身子潛在水中,拿刀刃抵在井壁上浮着。聽聞那些人離開的時候花別枝暗自舒了口氣。

一口氣還未喘勻,就聽顧诩白低聲道,“吸口氣——”

氣才吸了半口,身子就叫他扯着沉進水底。

【你們猜,水下會發生神馬?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