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曠如參與商
第四十章曠如參與商
水下光影極淡,淺淺的光撲在視野裏,只望得見彼此模糊的輪廓。
古井乍看之下是一往而下,待潛入水下才察覺井壁往裏側鑿出極寬綽的空間。顧诩白同她躲在這處空隙裏,如此從井上看,便不會望見他們。
花別枝只覺得時光仿佛像被黏在融了的糖水上,随着空氣一絲一縷的消逝而越抻越長。原本她那一口氣吸得不夠,加之井水頗寒,亦是不能支撐多久。
顧诩白模糊望見她的眉頭越皺越緊,神色痛苦。他不确定井上之人是否離開,若此時井水無故起了波痕,定會暴露了他們的形跡。
花別枝強忍着要脫口的氣息,忍得極是辛苦。胸腹裏的空氣消耗殆盡,只覺得窒息。意識快要松懈的剎那,她恍惚望見顧诩白緩緩靠過來的臉,叫水映着,如夢似幻。
他眼睫低垂,避開她的視線。下一刻,在她快要渙散的眼瞳裏,映着他極近的容顏。
他就那麽輕淺的靠近,好似怕驚了誰人夢,鄭重地緩緩地吻上她的唇。
雙唇相抵,她倏然睜大了眼。
柔軟的觸感自交觸的雙唇間傳來,她怔愣住。只無措的任由他舌尖抵開她的唇,溫熱的氣息渡過來。
前一刻,她以為自己窒息的快要死去。這一刻,她只恨自己沒能暈過去。
貼膚的井水這般的冷,使她不由自主的顫抖,但唇齒裏渡來的氣息又是這般的暖,要她在剎那失卻推開的力氣。
他給了她生的希冀,借由這唇息相合,帶她離開讓人窒息的沒法子的黑暗裏。
顧诩白覺得,大抵時光随着這凄寒刺骨的井水,一同埋在塵世裏望不見的此處,靜寂着一同睡過去了。
他掌心下是她散在水中的如墨長發,唇上如烙,滾燙的岩漿一般,這滋味一路淌到心裏去。
氣息往渡,他半阖了眼睫,不敢去看她。
Advertisement
當做這是夢罷。
唇、舌相抵不過一剎,卻好似熬過萬千年歲。他疏疏離了她,面上無情無欲。
見顧诩白稍稍同自己隔開距離,方才的窒息感因着那一脈綿長的氣息而得此緩解。光影晦暗,花別枝自是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也正托了這晦暗因由,彼此尴尬狼狽的神色才得以遮掩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井上的人業已離去。
顧诩白同她一起浮在水面,繼而道,“抱緊我。”
身子騰空而起,帶起一串清冽的水花,劍刃鑿進井壁裏,迸濺起碎石火光。在水裏泡了許久,此時見到久違的空氣,方才滞重不前的思緒便也一同醒過來。
甫一落地,只覺得雙腿木澀,雙腿一軟幾乎癱坐在地上,幸而顧诩白摻了她一把,否則這般濕淋淋的跌在地上,整個就成了泥人。
四周空寂無聲,花別枝望天打個噴嚏。水珠沿着發梢滴滴答答滑落,衣裳吸飽了水,貼在身上狼狽不堪。
顧诩白眼下的境況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只是漆黑發絲貼在鬓側,往日清和沉定的輪廓竟平白多了些凜冽,似曾相逢。
顧诩白見她垂着腦袋不說話,心中猜測大抵她還想着方才的事,一時覺得*炙燙,拙于言語。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攥緊了手掌,隐沒在廣袖下。
因不确定方才的刺客是否還有重回的可能,兩人不多做逗留。繼而翻了一戶院落的黛瓦白牆,借了衣裳穿,留下銀兩離開。
顧诩白從未見過花別枝着紅裳的模樣,縱使那時聞說她要同棉桑成婚,因那消息擱了數日,待從素雲宗出來尋她,又是多時之後了。
紅裳襯着她玉白膚色,頰側梨渦随着她彎起的唇角若隐若現,因衣裳有些寬大,穿在身上又添了幾分孩子氣。
“先生,我們是要去哪裏?”花別枝開口,神色如常。
平靜的好似什麽都不曾發生。
“去找松夫人。”
“松夫人?為何要去找她?”她惴惴看了顧诩白一眼,“你說要帶我去找離哥哥,該不會是不作數的罷。”
顧诩白笑了笑,道,“我是在騙你,你若現在後悔,會不會有些晚了。”
如願見到花別枝面上苦惱神色,倏爾她擡眸,唇角幾抹狡黠笑痕,“既然晚了,那還是不後悔了的好。先生去哪裏,我便跟去哪裏。”
他眸子暗了暗,仍舊是笑,“那便同我走罷,某人到時可不許賴皮。”
她應下的爽利,抓過顧诩白的衣袖,觸手是日光下衣裳洗過後幹燥的觸感,柔軟清香。恍惚覺得眼前波光潋滟,那時唇畔顏色愈發灼灼,手陡然一滞,他的衣袖便從掌心裏逃開去。
買了兩匹馬,兩人前後相随,直至夜色侵透半天,星子随意灑落天幕,這才安穩下來。
夜不入林自然穩妥,但此時入林過大半,只得在林間劈開一處空地,撿柴堆火,半天才将其引燃。蔓蔓火光攀上來,将半側身子烤出暖融融的味道。
花別枝左右無事,只得托腮看着顧诩白忙着備寝。
“先生,素雲宗是不是得罪了人。”她輕聲問道。
顧诩白怔了怔,道,“何以見得?”
她沉思片刻,“自打我出山以來,刺客遇見不少,但像今日這般大張旗鼓的倒還是頭一回。原來離哥哥出門在外,也是時時遇着這些的。”
素雲宗根系紮實,若是朝廷想要一夕拔除,全然是不能的。但木秀于林,危危欲傾。
“我實是不懂為何那些人如此執着,若說非要取我的命,但我同他們無緣無故,總覺得不甘心。”
顧诩白神色澄定,緩緩道,“今日的事,不是對你,而是對我。大概他們早已知曉我們來此的消息,自然是等候多時。”
剎那間福至心靈,在心中郁郁瑟瑟的念頭此時終于有了答案,她驀地擡起頭來,只聽見自己清冷寡淡的聲音,虛浮的不像話。
“那人,是要我來南琬的罷。”
“是。”
從一開始将焉留納入漁網,繼而烹食,中毒,找尋解藥……這一切,只是為着引她來南琬。
費盡心思步步為營到底是為何?她平素長在素雲山,與凡世本無瓜葛,但幕後的那人,為何非要她來此。
南琬多異草奇花,所謂松夫人或許真可解焉留的毒,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一道念頭極快的劃過腦海,待要捕捉卻又不見。
“松夫人是左堂主的故交。”顧诩白忽道。
故交二字,頗有些微妙暧昧。世間男女若求而不得,愛而不能,往往便彼此退居到故交知己的地步,如此進退自若,不大輕易傷心。
初始他們只将疑惑傾注在天涯身上,于是途中借故将她調離身畔,原以為行蹤可稍稍掩住,孰料還是逃不開追殺。
“先生,我身上的毒,大抵已經好了。”花別枝道,“這些日子,再沒覺得難過。”
言下之意,便是不去見那個據說性情古怪的松夫人,也是無妨的。
顧诩白怎會看不破她這些小心思,只佯作不懂,“樓主在那裏等着你,這的确是不騙你的。”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期期艾艾道,“我是好了,便不必叫松夫人診治,還請先生幫我說說。”
顧诩白唇角彎了彎,道,“毒解沒解,自然不是我說了算,我倒是可去買了蜜餞給你。”
花別枝苦着一張臉,扯過鬥篷将自己裹了裹,借着暖融融的火光嘆了口氣。
“小小年紀,哪來的這麽多愁。”顧诩白噙了笑意,往柴堆上添了幾枝柴。
花別枝良久沒作聲,枕着包袱卧在柴堆旁,定定的望着随風不斷往高處攀升的火光,只覺得臉頰燙得如同剛剛剝開的煮雞蛋,手搭上去只是熱。
林間夜宿,借由火光,夜出的獸便遠遠的避開,輕易不再靠近。顧诩白望着她因疲累漸漸合上的眼睫,終是連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淡淡的笑看着。
在他以為花別枝已然睡過去的時候,卻聽聞她低低道了一聲。
言語極輕,被木枝燃燒的聲響蓋過,未等他開口,便聽花別枝又開口喃喃,“先生,那畫上的人長得可好看。好看得很,卻不怎麽像——”
“唔,着實不像。”
“不像什麽?”
她不答。
許久後見她呼吸輕緩綿長,睡顏恬靜,才知方才不過是呓語。但這寥寥幾句,卻叫他苦澀難當。他原本只盼她喜樂長寧度過這一生,卻笑自己癡傻,越要遮掩的事,越不容易瞞得住。
終有那一日,她會回到原本該屬于她自己的位置,找回她自己。
到得那一日,把臂同游,秉燭習字,月下傾談——這一切,大抵再不能夠了。
而花別枝之于花離愁的情誼他始終知曉,因着知曉,才覺求不得的苦楚。
雖是枉然,他惟願那一日永不會來。
時光回溯,仍是日光明白的時節,臉頰微圓的小小女孩子,板着一本正經的臉做出大人的模樣,窗外桃花開得正是時候。
少年握着書卷,站在她身畔。
還是小孩子的她皺着眉頭,望着一冊詩集,半個字也識不出。
半晌挫敗的扯住他的衣袖,鳳翎般的眼睫下,眸光清澈。
“既然離哥哥請你做西席,我便考你考罷。”
少年繃住笑意,道,“好。”
一只燕子落在屋檐下。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