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研一 入戲(三合一)
《榮耀時代》的演職人員有個共同的微信群, 傍晚時分,陳長峰在群裏@梁韻瑤。
陳長峰:“小梁,好友申請通過一下。”
群裏頓時一片沉默。
梁韻瑤和陳長峰撕破臉的事早就傳遍了, 礙着王一的面子沒在表面議論,其實私下誰都知道, 紛紛站隊, 站在梁韻瑤這邊的也只有程歡。不過她表面沒有跟別人硬扛, 只是在偶然聽見傳言的時候諷刺兩句。
陳長峰在群裏突然@梁韻瑤還明目張膽地要求加微信,衆人紛紛咋舌。
梁韻瑤這把估計要被整了。
然而事情并沒有合吃瓜群衆的意,因為梁韻瑤足足有二十分鐘沒有回答陳長峰的話。
就在其他人以為梁韻瑤已經跟陳長峰私聊的時候, 陳長峰又說話了。
“@梁韻瑤”
衆人:……
梁韻瑤,真是鐵頭娃。
梁韻瑤其實并不頭鐵,她正忙着按照張弓長的指導嘗試表演方法,每次出戲想到真實的自己,都難過又難受,一晚上已經去廁所吐了兩遍,此時正癱坐在地上緩神,沒空去看手機。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吓了她一跳, 條件反射地又要惡心起來。
拿過手機,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 按下接聽鍵,聽到對方聲音的那一瞬間, 她又開始惡心了。
“梁韻瑤。”
陳長峰語氣說不上是生氣還是想笑:“你好大的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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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韻瑤:“……哈?”
陳長峰約她下樓見面說話。成爽陪梁韻瑤一起去。
酒店樓下, 陳長峰看見成爽的時候毫不意外,看看梁韻瑤露出個嘲諷的表情:“我就開門見山地直說了。大家都是演員,以你現在的演戲水平, 必須找一個科班出身的老師,最好是男老師,幫助你度過這一關,要不然你演戲是懸浮的,感情不懂得如何收放得恰到好處,表演痕跡過重,讓人覺得虛假。我說的沒錯吧?”
梁韻瑤一臉嫌棄:“so?”
陳長峰:“我覺得我就很合适,你覺得呢?”
梁韻瑤:“我覺得非常不合适。”
陳老師點頭:“你先別急着拒絕,其實我也不是就看上你,男人不過就是要個面子,這面子你給不給我,事情就真的可大可小,成經紀你說是吧?”
成爽公事公辦道:“陳老師有話直說,我們公司一定會按規定考慮陳老師的意見的同時保護我們的演員。”
陳長峰點點頭:“行,我們撈幹的說。我陪你試戲,相應的,我要讓片場所有人都知道,我陳長峰就是你的床戲老師。”
梁韻瑤哈了一聲:“我圖什麽?”
陳長峰:“我這是給你一個讓你成全我臉面的機會,你如果拒絕,後果怕是承擔不了,不過是個十八線的小明星,年紀也不小了,玩玩你都要看我心情,給你臉你可別不要臉。”
這已經近乎強迫的性騷擾了,成爽上前一步,擋在梁韻瑤身前:“陳長峰,我們公司還有老板,你別太過分。”
陳長峰笑得直白:“藍劍算個什麽東西,給老子提鞋都嫌他動作慢。梁韻瑤,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在圈裏無戲可拍,經紀人你也好好想想,是在這個賠錢貨身上繼續砸幾十萬公關費,還是老老實實地捧我的面子。這很好選擇吧。”
成爽眉眼倒豎。她們藍劍娛樂是公司不大,但也不至于讓人踩在鼻梁上罵,成爽剛要替藍劍好好罵罵這個賤人,就被梁韻瑤拽到身後。
梁韻瑤把手機解鎖,給陳長峰看,從他們見面開始,梁韻瑤就全程錄的音。他是如何大言不慚地威脅她的,錄了個一清二楚。
“陳長峰,就因為我說你性騷擾我就丢了你的臉?你臉挺大啊,整個宇宙都是你的臉吧?你是王法是吧,民法刑法都你頒布的吧?上面屬你的名了嗎?陳長峰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猥瑣嗎?我現在看見你的臉我就想吐,我告訴你你從裏到外就爛人一個!你太tm讓人惡心了!”
她剛說完,胃裏一陣翻湧,偏頭“yue”地一聲吐了出來。
陳長峰:……
成爽:……
關上酒店房間的門,成爽覺得這事就離譜。
她把一臉氣到心梗表情的梁韻瑤扶上床,讓她早點休息,關上房門就開始給藍劍打電話:
“你家災星丫頭可真牛氣了。把陳長峰當面一頓罵……還錄了音……然後還真吐了,吐完手指頭一點,直接發劇組群裏。”
“沉默是今晚的《榮耀時代》大家庭,實在太沉默了,連以前發大拇指點贊吹彩虹屁那幫人都徹底消停了。”
“陳長峰什麽背景反正你比我清楚,你家災星丫頭把他徹底得罪了,藍劍勇敢飛吧,出事自己背,有什麽需要我的,估計我也幫不上忙。我會替你看好梁韻瑤的,雖然她今天辦的這事我認為足夠揚眉吐氣,總之加油!”
一頓輸出完心滿意足地挂了電話,留下藍劍雙眼無神地看着他面前一整個展櫃的手辦,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沉默是今晚的微信群,也是明早的劇組,《榮耀時代》大家庭裏足有上百號人,還有投資方制片人在裏面,第二天彼此見了面,都尴尬地不知道說什麽好,集體選擇性遺忘昨天聽到的那段錄音。
王一拎着水杯和往常一樣坐到攝像機前,和往常一樣點起一根煙,和往常一樣剛開工就必須罵一個人:
“梁韻瑤呢!讓她滾過來,我要看看她的戲!”
……
賈樂把耳機放下,抽了一口電子煙,好奇地看看經落:“冒昧問一句,梁韻瑤是你什麽人,方便說嗎?”
經落也把耳機收起來,說:“算是我姐姐。”
賈樂的小眼睛放光:“親姐姐,還是情姐姐?”
經落瞅他一眼:“自然是親的。”
賈樂笑着點頭,不再往下問了。
他們剛剛仔細聽了這個人提供的信息,其實也不算什麽隐秘的東西,不過是把業內對梁韻瑤的印象、評價和身價做了個評估。
“一個小演員,沒什麽名氣,在業內僅有的一點印象是因為關于她的謠言,正好我了解一點這裏邊的事,她以前在‘創世’根本沒幾個人認識,反倒是解約的時候謠言四起,估計是創世散播的關于她醜聞。業內現在默認關于她的評價兩個,一個是性格奇怪,十分無趣,長得好看但是不吸引人,花瓶美人;另一個是私生活混亂,不是男朋友多,傳聞她很聽話,讓幹什麽都基本不反抗。因為這兩個特質,其實打她主意的人也不少,就是那種想當玩物玩玩,但是一方面她現在的公司藍劍還挺護短,她本人态度也堅決,好像沒聽說誰成功過,另一方面,金絲雀也得養那種嬌俏可愛風情萬種的吧,木頭美人放着也沒意思。那些人本來就是想玩玩圖個新鮮,一看她這種情況就沒興致了,所以近半年來吧,沒聽說誰真想打她主意的。”
“事業上,也沒演過什麽像樣的作品,業內對她的演技認知基本為0,所以也談不上什麽事業發展,像她這樣的女明星,非科班出身學歷不行,沒有資源,還想紅的,娛樂圈一抓十幾萬,要不是多虧她有這些緋聞黑料,搞不好更沒人認識她了。”
經落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把耳機和電腦都收回包裏,說:“那今天就先這樣,我還有個計劃可能要麻煩你,咱們再聯系。”
他給賈樂一個不薄不厚的信封。
很有意思,這男孩喜歡給現金,也不知道他是謹慎,還是作風老派。
賈樂照例把錢收了,看經落要走,說:“兄弟,我給你指條路,我看你挺在乎你這個姐姐,但是你現在就是個學生,啥也幹不了。好好學習吧,你是個好學生,等你畢業了自己熬成資本,不就能幫她了嘛。”
經落背着包回頭看他一眼,歪頭想想,說:“你可能有點誤會,她其實不需要我的幫助。”
她很厲害的,從小就是她幫我,我做這些只不過想靠她近一點,想讓她開心一點罷了。
就像是知道她拍戲可能遇到了困難,思考了一晚上又嘴笨,後來決定看遍能找到的每一場話劇,把票根都拍給她看。這種笨拙又無意義的努力,只是希望能對她起到一點點作用就好了。
梁韻瑤被王一叫到片場的時候,頂着大大的黑眼圈,整個人瘦了一圈,看上去十分憔悴。
王一:“讓你在家閉門造車,你幹嘛,閉門考研?熬夜打游戲?”
梁韻瑤連反駁的力氣都不多,弱弱地問:“又幹嘛呀。”
“檢查你車造的怎麽樣了,趕緊去化妝,化完妝馬上開拍!”
一場演完,梁韻瑤又開始犯惡心,強忍着沒去吐,被成爽扶着去王一那邊看回放。
王一仔細看過一遍,又截取幾個圖像放大再看,問梁韻瑤:“你自己覺得怎麽樣?”
梁韻瑤看完,實話實說:“90分。”
她有很大突破,從鏡頭裏的表現也好,從周圍人的反應也好。在王一的撲克臉上看不出來,但男演員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入戲,她拍完這條走到王一旁邊,能夠清晰地看見扛話筒的工作人員和副導演呑咽口水的樣子。
但還不夠好,梁韻瑤心裏清楚。對着對手男演員,她沒能徹底入戲,心底最深的角落裏殘存着的怪獸叫嚣着撕扯她,她近乎是強烈地壓制着自己的理智。
王一點點頭:“去吧,再造兩天,後天再拍。投資方昨天跟我打過招呼,我替你扛了一部分,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好。別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不管,後天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還沒有達到我的要求,直接換人,聽懂了嗎?”
聽懂了,陳長峰直接搬出投資方,戲都拍完還能換人,可真是心眼比針眼還小的惡臭男人。
梁韻瑤走後,副導演問:“她會不會心态直接炸掉,還是說自暴自棄了。”
王一看了眼她的背影,眼神收回來:“那就活該她在底層呆一輩子了,以後恐怕就再難翻身。”
傍晚時分,梁韻瑤又去見了張弓長。
八點,梁韻瑤從公交車上下來回酒店,成爽今天還有其他工作,梁韻瑤讓她忙去了,從公交車站到拍攝基地還有七八公裏的路,她準備走回去。
張弓長今天仔細聽了她的問題,喝了一口咖啡,輕嘆一口氣。
“入戲的方法很好用,但是缺點也很明顯,并且不是長久之計,在你身上負作用甚至要比正面作用更加強烈一點,這個方法只适合你應急。但現在你連應急都應不上,必須想其他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個,緩慢地紮實地學習,然後緩解或者徹底根治你的心理問題。哪一個都需要時間,你似乎沒有時間。”
梁韻瑤抿唇,沒說話。
張弓長看她,神色柔和下來,說:“梁韻瑤,你的表演技巧沒有問題。我當老師時間不長,但看見像你這樣非科班出身還有這麽紮實表演功底的人實在鳳毛麟角。”
梁韻瑤朝她笑了一下,謝謝她的誇獎。
“你需要解決的問題只有情感。而情感是人類天生的産物,是人在成熟的過程裏緩慢且長期形成的東西,不是你努力就能做到的。你需要找到一個能夠讓你的情感肆意釋放的安全區。可以是一個地方,但作為演員,最好是一個人。”
“試着聯系一下你最信任的人吧。我只能想到這個方法。當然如果時間不是這樣急迫,你可以通過學習緩慢地健全你的情感世界。這次失敗也沒關系的,人生不只有這一條路走。”
梁韻瑤走了一個多小時,走到自己常去的那家便利店門口,她進去買了一包煙和打火機,站在夜空下點燃一根,抽到後面,自己都覺得惡心了,把煙掐滅扔進垃圾桶,摸出手機來,撥出一個號碼。
“喂?笑笑啊。”
“哎,媽媽。”
母親陳秀秀的聲音傳過來,一下子就把梁韻瑤帶到那個簡陋溫暖的小房子,耳聽得淅淅索索的聲音,陳秀秀隔着一段距離,在對別人說話:
“老頭子,笑笑打電話來了,你跟她說說話啊。”
對面嗚嗚了幾句,一個有些虛弱的男性聲音艱難開口:“笑笑啊……”
“爸爸。”梁韻瑤的眼淚唰地流下來,絲毫沒有停頓。
後面再說什麽,已經是聽不清了。能聽見陳秀秀在哄着男人:“聽到孩子的聲音高興吧……不想閨女,閨女在給你賺錢呢,有空就會回來看你的……”
一個電話,梁韻瑤沒說上兩句話,眼淚就停不下來,她咬着唇蹲在地上,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笑笑啊,你爸高興呢。”
“是,媽。”
“怎麽樣,工作累不累啊。你爸爸最近情況還不錯,新換的藥效果挺好的,每天清醒的時候多了不少……”
陳秀秀絮絮叨叨地說些家常,又擔心女兒不愛聽,趕忙道:“別太拼命了,家裏還有些錢,夠你爸吃藥的。你給自己攢一些,在大城市過得舒服點……”
“哎,媽。”梁韻瑤笑了下,沒人能聽出來她臉頰上全是淚。
“有什麽事要跟媽說嗎?”
“沒有,就是問問你們兩個好不好。”
“好着呢,挺好的,你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我們就好,你爸你不用擔心,生死有命的事,多替自己想想。好孩子……”
電話挂掉了,梁韻瑤摸出一根煙點燃,又吸了一口。
她這些年陸續往家裏打了幾十萬。多虧這些錢,父親才挺到現在。父親的病是一種稀少且奇特的癌症,特效藥幾乎沒有,也不納入醫保,她們只能一種一種方法去試。在治療期,進口的靶向藥一支就要一萬多,一次治療打四針,再觀察是否有效,一旦産生抗藥性,就要再換一種。
她一度面臨崩潰的時候,曾經短暫且陰暗地想過,要不就不治了,治不好的,到最後人沒了,家也徹底拖垮了。
後來她回到家,看見父親大部分時間就像一個有些虛弱的健康人,他會笑,會說話,也會充滿愛憐地心疼她,把很貴的水果放在冰箱留給她,一直留到壞也不舍得吃一口。
她想起小時候,她最艱難的歲月裏,是父親義無反顧地離開永華建造廠,離開生活了十多年的廠區大院去了南方,他并不寬厚的肩膀替她遮風擋雨,盡他所能地為她撐起一片安全的港灣。梁韻瑤偷偷打了自己幾巴掌,狠狠地唾棄自己的無恥。
“會好的。”梁韻瑤望着漆黑的星空,深深把煙吸進肺裏:“會好的,我們都會好的。”
不遠處,經落背着包,站在路燈下看那個蹲在便利店門口,一邊吸煙一邊哭的女人。
他已經站在這裏有一段時間了。
見過賈樂以後,熬夜完成了工作和學業任務,向不情不願的劉炳春和萬鑫請了假,倒了不知道多少趟車,折騰一整天才到這個地方,站在便利店門口看向劇組的酒店,正猶豫着要說什麽才能見到人,沒想到一擡頭便看見了梁韻瑤慢慢低着頭到便利店門口。看見她抽煙,打電話,她哭,淚水掉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砸。
後來她可能是哭累了,第二支煙抽完,扔到垃圾桶裏,又去摸第三支煙。
經落從路燈下走過來,站在她面前。
梁韻瑤擡頭,眼眶和鼻尖還是紅的,在昏黃燈光下溫柔的夜色裏,像是一只委屈的小動物。
經落舉起手,朝她打了個招呼:
“嗨,好巧。”
***
張弓長給程歡打電話,專門說起這件事。
程歡笑:“就知道你認真,所以才把你介紹給這小孩。”
“這種案例真是奇怪,我還真想把她放在手下好好研究。”
“說話多吓人,應該是好好培養。”
“從教學角度來講,确實是個非常有價值的研究對象,而且是個非常好的苗子。”張弓長有些興奮:“她怎麽想的,有沒有想法來我這兒上學?”
“怕是有些難,聽說她挺缺錢的,你能給她錢?”
“哎,多少好苗子都被錢折掉了。”
程歡剛洗漱完,在化妝鏡前包養自己還沒有上年紀的臉:“只有藝術家才最喜歡一邊标榜自己清高,一邊不擇手段地撈錢。”
“怎麽還罵起我來了?”
兩個人又貧了幾句,張弓長又提了一遍:“我給她指了路,也不知道效果怎麽樣。”
程歡想想說:“怕是難,這關過不去,圈子裏她能生存的空間怕是更小,從王一的電影裏拍了一半被退貨,再加上以前那些不太好聽的名聲,哎你別說,搞不好還真混不下去,去你那上學了呢。”
張弓長罵一句滾。
便利店門口,梁韻瑤仰頭看着外貌身材都十分優越的男人,看了好一會兒。
“你冷不冷?”經落脫掉自己的外套遞過去:“穿上吧。”
梁韻瑤沒接,半晌蹦出一句話:
“經落,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路燈下,年輕的男人明顯愣了幾秒,而後彎了下眼睛。
“沒有,暧昧對象也沒有,備胎也沒有,也沒當過別人的備胎,沒有女生跟我說超過十句話。除了我媽。”
“那天見到的那個女生?”
女生經落不記得,但和梁韻瑤有關的“那天”一共也沒幾天,他很快就記起來了。
“只是同學,當時還有兩個人在一起聚會,中途那兩人走掉,那位同學當時想看我手機裏的學習APP。那天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系過,說實在的我已經忘記她叫什麽名字了。”
這大概是梁韻瑤第一次聽見他說這麽多話,不禁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說了句:“哦。”
然後她就沒說話了,似乎在思考什麽嚴峻的問題。
經落等了一會兒,問:“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因為有別人在,梁韻瑤就沒繼續抽煙,女士香煙夾在修長的手指中間,打火機一下一下地點火。
經落狀似無意地繼續:“我這段時間沒什麽事,工作不忙,老師也不經常找我。如果你有什麽不方便的,我一定盡全力,而且我嘴很嚴。”
劉炳春和萬鑫在遠方齊齊打個噴嚏,罵罵咧咧地适應幹活主力不在帶來的不方便。
聽到嘴很嚴三個字,梁韻瑤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經落觑她神情,繼續道:“我是北城大學的學生,土木院研一。連續兩年校三好學生,去年拿了優秀畢業生,優秀畢業論文,兩年數學建模大賽一等獎,國際建築設計大獎一等獎……遵紀守法,品行端正,無不良嗜好。”
原來他也是北城大學的學生。所以他才會出現在湖邊,因為那就是他的學校。
甚至他居然是自己的直系師弟,雖然她這個中途休學的人沒有什麽資格叫人家師弟。
而且他居然比自己年紀小。
像是寫現實表現材料一樣的自誇,卻讓梁韻瑤頓時放下了心。她總覺得年紀小的男生更有安全感一些,再加上這些信息綜合起來,她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安全度達到60分以上。
何況她并沒有多少選擇。
經落看她神情比剛才輕松很多,甚至帶上點笑模樣,不知道哪裏來的直覺,總覺得自己在經歷一場嚴格且重要的面試,這次機會如果抓不住,以後一輩子估計都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機會了。
再說就會顯得自己急切,他在心裏分析形勢,決定不動聲色靜觀其變。梁韻瑤在理性評估,眼神閃爍,兩個各懷心思的男女在夜色中的便利店門口,一個站一個蹲,詭異地都沒有說話。
梁韻瑤看看指尖夾着的煙,擡眼看了眼經落,問:“我可以抽煙嗎?”
經落點點頭:“可以,這裏不是公共場所,抽煙是你的自由,但吸煙有害健康。”
梁韻瑤笑了。
她笑起來,眼睛裏細碎了路燈的光,折射出天穹的星星。
經落看着她的眼睛,也跟着笑了一下。
她站起來,拍拍剛才可能擦髒的裙角,把煙放回煙盒,然後把只抽了兩支的煙連同打火機一起扔進垃圾桶裏。
“意志不堅定的時候用的,用來逃避現實用的東西。”她評價那盒煙,然後直直地看着經落:“接下來,我想正式求你幫我一個忙。”
“你能不能陪我搭一場戲?”
理工生遭遇了知識盲區:“什麽叫搭戲?”
“我演,你配合我念你角色的臺詞就好,适當的也可以配合我做一些肢體動作。”
經落懂了,知道這就算自己終于通過了她的“面試”,笑着答應:“好啊,我聽你安排。”
“我的時間只有今天晚上,明天一整天,還有明天晚上,能麻煩你陪我熬夜嗎?”
“可以。”
梁韻瑤松口氣,問:“你住哪兒啊?”
經落一時無話,他只顧着來找人,也沒有去酒店辦入住。
梁韻瑤:“我還沒問你,你怎麽來這裏了,是有什麽事要辦嗎?”
經落嗯了一聲,說:“是要辦一件事,但已經辦完了,辦得還很圓滿。”
“那你就去我房間,可以嗎?”
自然可以,他全聽她的。
成爽今天陪着宼枝去錄一檔綜藝節目,晚上結束錄制已經很晚,休息了幾個小時,就馬不停蹄地趕往拍攝基地的酒店。
她怎麽也沒想到,打開門以後,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個裸着上身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年紀不大,一看就是剛洗過澡,下半身穿着睡褲,上面還沒來得及穿衣服,身上的肌肉倒是初初顯形,清爽又結實,頭發半幹,看見她的時候眼神迷茫又驚慌,成爽後退一步,看看門牌號,又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男人趕緊慌亂地把T恤套上。
活脫脫的“捉奸在床”。
再仔細一看,這不是幫着解決交通事故那小夥子嗎?
成爽因為休息不好還帶着起床氣,沉下聲音一聲低吼:“梁韻瑤!!!”
經落趕緊擺手:“她剛睡呢。”
成爽這個氣啊。
梁韻瑤的房間是套間,成爽踢踢踏踏推開門進卧室,只見梁韻瑤剛睡下就被吵醒的樣子,挂着黑眼圈跟她打招呼:“爽姐。”
成爽:“你不想給我解釋一下嗎?”
梁韻瑤一看就是熬了夜,看着成爽的眼神都發直,她想了一會兒有些恍然,頭朝外說:“經落,你來一下。”
經落過來了。
“介紹一下,這是……”梁韻瑤的話在口邊繞了一圈:“男朋友。”
經落手裏的剃須刀掉到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
成爽:“哈?你還能有男朋友,你要真有男朋友我給你燒三柱高香,連帶着藍劍的攢的禮花我也全給他放了。”
梁韻瑤撇嘴:“沒有你這樣歧視單身狗的。”
“我是歧視單身狗嗎?我是歧視你。”
梁韻瑤下了床,正式介紹一下:“經落你見過的,我拜托他幫我搭戲。”
“所以你倆這幅滾過床單的樣子其實是在試戲?”
“我如果說不是你是不是更高興?”
成爽呸了一聲:“晦氣。”
反正只要不是她家的白菜被豬強迫拱了,成爽都無所謂,哪天白菜開竅了知道找豬了,她才真的要去廟裏還願。
按照他們兩個的說法,昨天晚上一直在試戲,熬了個大夜,淩晨才準備睡下,成爽大發慈悲讓梁韻瑤去睡,上午十點才算堪堪醒過來。
吃過飯,成爽繃着一張臉:“演給我看看。”
找人試戲本是一個練習的手段,在梁韻瑤這裏,卻成為一道跨越鴻溝的必要手段。
她得反複進行心理建設,把經落看成對手男演員,反複告訴自己在絕對安全的領域裏,一點點地釋放情感。
經落昨天晚上臨上陣,才得知原來他要陪着梁韻瑤試的是一場“床戲”。裝得一本正經的男人當時臉色就有些繃不住,腦子也宕機。
梁韻瑤:“別害怕,你就念個臺詞,況且這場戲裏你還沒幾個字的臺詞。”
經落:“……那你要我陪你試戲的理由是?”
梁韻瑤就很直白:“男的,活的,我不讨厭,遵紀守法還嘴嚴。”還是親學弟。
經落想要說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撓撓頭攤開劇本,認命道:“開始吧。”
他倒是沒想到,自己以為只是幫她個忙,陪她試個戲而已,卻硬生生把自己逼到另一種“絕境”。
第一次演完,梁韻瑤坐在床上緩慢出戲,惡心的情緒依舊存在,她強壓着緩了一會兒算是緩過來,發現男人不見了好一會兒。
又過了十分鐘,經落才從浴室出來,似乎是剛洗了臉。
“你熱啊?”梁韻瑤問。
經落:“……還行。”
不是熱的問題。
第二次演完,梁韻瑤的惡心情緒有所緩解,這招大概真的有用。
經落又去廁所呆了二十分鐘。
梁韻瑤猶豫着問:“你是不是腎不太好?”
經落:……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也許是腎太好了。
當着一個24歲的身強體壯的,剛跟你試完“床戲”的男人的面問這個,你禮貌嗎?
然後經落被梁韻瑤要求着又試了幾次。
其實經落真的只是躺在床上念臺詞,全部的表演都由梁韻瑤一個人完成。她需要一遍一遍地變成小蒼蘭,那個和敵軍将領在床上飽含深意又決絕又享受的自信堅定又妖豔的喜樂門頭牌。
好幾個人都說過,梁韻瑤演技沒問題的。
她一旦把正确的、越來越豐滿的情緒投入到戲裏,帶來的化學反應究竟有多大?別人不知道,經落卻最為直白地感覺到了。
他看着她覆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嬌媚中透着懵懂純潔,自信又妩媚,她是那麽完美的一個人,眼睛裏閃着星星,他能感覺到她在身不由己,同時也在刻意逢迎,但只會讓人貪心地期望她的逢迎裏哪怕有一絲真心,也願意為了這樣的女人付出一切。
經落只覺得人生不知為什麽會有這樣困難的事,她看着面前的女人,要時刻告訴自己這不是她,這只是她的角色,生理和心理卻不堪重負,備受煎熬。
以至于在女人終于出戲表示不再練了要睡覺的時候,他連語氣都變得分外輕柔。
不知道去了幾次浴室的經落深深呼出一口氣。
在這場煎熬的練習裏,徹底入戲的恐怕是自己。
時間回到這天中午,成爽說:“演給我看看。”
經落躺在床上,梁韻瑤穿着普通的純棉長袖睡衣,斜坐在他旁邊。經落看她随意攏了攏頭發,喉頭滑動,深吸一口氣。
這一吸,又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他們躺的也是她的床,全部都是這種味道,是一清爽的水汽夾雜着果香的味道。
經落屏住呼吸,他不敢再吸了。
一場演完,梁韻瑤坐在旁邊恢複狀态,經落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幾下,有些別扭地坐起來。
成爽沒說話,房間裏安靜得奇怪。經落有些尴尬,畢竟房間裏有第三個人。
過不一會兒,梁韻瑤撩開頭發拍拍臉,從戲裏出來了。問成爽:“怎麽樣?”
成爽看看她,又看看經落,笑道:“比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場都要好。”
經落松口氣。有好的評價,他也算真的幫到了忙。
成爽給兩個人訂了飯,經落的那一份又是牛排又是雞蛋,還有一根大雞腿,蔬菜種類也豐富,雖然是健康餐,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
再看看梁韻瑤那份,就平平無奇的女演員菜品,西蘭花番茄雞胸,看着就沒什麽食欲。
成爽:“小夥子受累了,多吃點補一補。”
經落的臉頓時有些綠,姜畢竟是老的辣,哪有幾個像梁韻瑤一樣什麽都不懂。
不,她不是什麽都不懂,她是沒有心。
吃過飯休息一會兒,兩個人繼續磨合,梁韻瑤每一次都有更深層次的感悟,就連作為男主演工具人的經落都能清晰地分析出她表演中眼神和情緒的變化,并且中肯地提出“這樣會好一點”的建議。
就這樣到了晚上,經落剛念完一段臺詞,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梁韻瑤的手摸上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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