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為了獎金上了
鳳白嘴裏含着棒棒糖,腳上踩着劣質球鞋,虛晃了一招,想将野獸引離車門入口,可是奇怪的是,這頭變異的家犬似乎圈了地盤,雖不斷的刨地龇牙可就是不離開車門一米遠。然而鳳白若是接近,卻也吼叫地逼退他。
鳳白說:“少主,它是不是不想讓我們上火車。”
鳳白擡起頭看向這不斷鳴笛催促他們的火車,視線從車頭掃向車廂,然而冷不防的在窗戶上出現一個男孩的臉,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鳳白心頓時一跳,男孩的眼睛沒有眼白,空洞死寂,卻精準地看着他,然後緩緩地裂開嘴巴,露出慘白尖利的兩排牙齒,他就這樣笑着朝鳳白招了招手,似乎在說快些上車。
犬吠之聲徒然變得凄厲,不知何時,這頭變異的家犬已調轉了方向,朝那個男孩狂吠起來,憤怒而又害怕得縮起尾巴一步一步後退。
“呵,是個大家夥。”鳳炎倒吸一口涼氣。
按江湖經驗,鬼魅怕陽火,鳳凰火焰至熱至陽,鬼魅遇上基本繞着走,可若是有不逃走還“盛情”邀請的,那定是道行極高。就憑這一只血統不純,一只有所殘缺的鳳凰,怕是無力招架,說不得還被當了點心。
鳳炎說:“少主,咱不一定幹的過他,上車很有危險。”
鳳白道:“不上,就只能一起流露街頭,上了,解決掉還能得筆獎金。還記得包租婆怎麽把咱們趕出來的嗎?”
這倆貨已經将所有的家當都帶在身上,外加一座堅如磐石的債臺。
鳳炎頓時狠狠抹了一把臉,“那就幹了!”
鳳白吐出糖棍,對着吹了一口氣,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不斷狂吠的黑犬。燃燒着鳳白焰息的糖棍威力可比鳳炎的火球來的大,只是剛一觸碰黑犬周身的怨氣,就如同幹柴遇到烈火,猛烈燃燒起來,黑犬頓時發出凄厲的慘叫。
這叫聲又不似單純的狗叫,仿佛有諸多冗雜在一起的怨靈一起嘶吼,強烈的聲波震蕩開來,讓周圍的岩石瞬間碎裂,終于路燈在閃了閃之後爆了燈泡徹底熄滅。
鳳炎臉色一白,他的實力不及鳳白,這怨靈齊叫對他影響不小,甚至靈魂都有些搖晃。
“快走。”趁着黑犬無暇顧及他們,鳳白帶着鳳炎竄上了火車。
火車的前照燈閃了閃,接着車輪轉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慢慢地啓動了。
“尊敬的旅客,K18032列車前方到達萬野寺車站,需要下車的旅客請提前做好準備,請随身攜帶好您的行李物件以免耽誤您的出行,K18032列車全體乘務人員祝您旅途愉快。”
火車漸漸停了下來,到達車站。
“到了到了,咱們趕緊下車。”一個背着雙肩包的年輕人急匆匆地往車門趕去,身後拉着一個年輕的姑娘,從鳳白的座位邊經過。
那姑娘被牽着往前跑似有些難受,便忍不住喊道:“啊呀,別跑呀,我跟不上,太擠了。”
“後生,慢點,別着急啊。”被擠開的老人無奈地在後面提醒。
周圍都是等着下車的人,手裏提着大件行李,将走道占了個滿,整個車廂人聲鼎沸而嘈雜,乘務人員不得不出來維持秩序。
萬野寺車站似乎是個大站,停靠時間不短,到站的人下了車,等班次的人則上了車,安靜不到一分鐘,很快又是人滿為患了。
鳳白坐在座位上,還未緩過神來,他們剛剛還在鬼哭狼嚎當中,睜開眼睛卻在鼎沸的車廂裏,着實奇怪。
而且這位置上只有他,卻沒有鳳炎的身影,不知道這家夥被送到什麽地方去了。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謝謝……”
“您好,請讓一讓,謝謝……”
正當鳳白還沉浸在思索中時,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車廂內嘈雜混亂,可卻只有這個聲音進入了他的耳朵,讓他擡起了頭。
來人是一家三口,年輕的父母帶着一個年幼的兒子,而男子正誠懇而歉意地與周圍人群借道,護着妻兒往前走。
鳳白本想起身先尋找小夥伴,不過看到這一家三口,便又坐回去了。
不止鳳白在看他們,周圍的旅客也在打量,因為他們的穿着打扮實在太過體面,與周圍勞動人民的樸素暗沉形成鮮明的對比,特別是那個小男孩,白色的襯衫外面是一套整潔的黑色小西服,脖子上還打着領結,幹幹淨淨的,小臉光滑紅潤,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被自己的母親牽着手乖乖巧巧地往前走。
在他們身前還跟着一條小黑狗,垂着耳朵,翹着尾巴,邁着小步子走在小孩的前面,脖子下面的小牌子晃來晃去,它不快也不慢,還時不時地回頭望一望小主人。
鳳炎的目光便随着那條黑狗一路到達他座位對面,男人跟着放好行李彎腰摸了摸小黑狗的腦袋,似感受到對面鳳白的目光,他便解釋道:“不好意思啊,朋友,我兒子的眼睛不太好,小黑是他的導盲犬,有證書的,可以上車。放心,它很乖,不會吵也不會随地方便,希望您別介意。”
男人的家教顯然極好,鳳白擡起頭便爽快一笑,“大哥,你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家寶貝很可愛,哦,小黑也可愛。”
說着鳳白的目光看向那男孩,等走近了忽然皺起眉頭吸了吸鼻子,只見男孩正笑眯眯地任由母親将他牽引到座位上,然後打開雙手,腼腆而小小地喚了一聲:“小黑。”
小黑狗聞言立刻擡起前腿扒住男孩的大腿往上爬,似乎是熟練了,男孩花了點力氣便将小黑狗抱進了懷裏,輕輕地給它順毛,小黑狗擡起頭溫順地舔了舔他的手心,惹得男孩發出清脆的笑聲,一點也沒有因為失明而顯得憂郁。
年輕的父母安置好便坐于孩子的兩旁,欣慰而無奈地笑了笑。
很是溫馨而幸福的一家,惹得周圍乘客也不禁露出笑容。
只是歡樂之餘,鳳白很想知道最後為什麽會演變成那樣陰森恐怖,如果這是曾經事實的話。
火車已經啓動了,天黑下來車窗外的景物也看不太清楚,只有遠處的燈光依稀閃過,直到現在一切都是正常的。
不知何時一直由鳳炎保管的車票其中一張進入了他的口袋,鳳白手裏把玩着車票,百無聊賴地看着對面的一家三口從行李箱裏取出打包好的盒飯,他忍不住伸長了脖子,看見裏面的菜色豐富多樣又碼得整整齊齊,可見女主人心靈手巧。
男孩一邊吃着一邊還要喂懷裏的小黑,一人一狗默契十足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将盒飯吃完了。
鳳白忽然覺得肚子有點受不了,連帶着胃也發出抗議,再加上旁邊飄來的泡面香味,終于忍不住發出就餐警示聲。
自從被房東大媽給趕出來後,他就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只不過啃了兩根棒棒糖,鳳凰餓不死,但難受啊!
對面動筷子的聲音頓了頓,接着一個盒飯從桌子上移到了他們的面前,鳳白擡起頭,看見女主人朝他笑了笑:“我多準備了一盒,出門在外,随意了些,不介意的話便吃吧。”
鳳白很不争氣地吞了吞口水,自從背上扛了一座一動不動的債山,泡面便是家常便飯,不,如今連泡面都吃不起了。
哪怕這是幻覺,也很誘惑他。
“哥哥,我媽媽做的可好吃了,我和小黑都喜歡吃。”小男孩雖然看不見,然而聽覺卻是靈敏,聽對面遲遲未有動靜便忍不住說。
男孩的父親摸了摸他的腦袋,朝鳳白點了點頭,“沒關系,小兄弟你吃吧,我們已經吃飽了,我妻子出門總喜歡多帶些,明天一早就到江城,放着也浪費。”
鳳白終于忍受不住伸出了爪子,麻溜地借過一次性筷子扒了兩口,美食進入口腔順着腸胃而下真是無比的享受,鳳白眯起眼睛幸福地想哭。
鳳白不好意思地将空盒飯遞回去,“大哥,嫂子,我叫鳳白,去江城,怎麽稱呼你們?”
蘇梅笑着接過放回行李箱內。
賀飛道:“那真是巧了,我們也去江城,我叫賀飛,這是我妻子蘇梅,兒子賀明明。”
賀明明馬上說:“還有小黑。”
男人笑起來,“對,還有小黑,來我們家兩年了。”
小黑似乎知道在說它,從小主人的懷裏擡起腦袋,“汪汪。”
賀明明親昵地用下巴蹭了蹭它的額頭,一人一狗神情一致特別滿足。
賀飛很正派,鳳白一早就注意到了,再加上他們服飾的細節處,有些不可言說的花紋和講究,鳳白便已經猜到了一些,不過正因為如此他才疑惑道,“賀大哥,瞧你們的打扮也不像小弟這般拮據,去江城路程不短,為什麽不買卧鋪,硬座坐一晚上咱們倒沒什麽,對嫂子和小明明來說就太累了。”
賀飛無奈地看了兒子一眼,“這小子想坐火車,等我買的時候早沒了,只剩硬座,可就算是硬座他也要坐,我也沒辦法。”
賀明明噘了噘嘴巴,“小黑不喜歡飛機,我也不喜歡。”
小黑:“汪汪。”
賀飛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之後蘇梅帶着小明明去洗漱,留賀飛看着行李。
等這娘兒倆一走,鳳白便往前蹭了蹭屁.股,對賀飛小聲說:“賀大哥,小明明身上有固魂草的味道,他的眼睛也不是天生的吧?”
賀飛聞言頓時一驚,看了鳳白許久,只見後者彎着眼睛笑地很真誠的樣子,于是慢慢地放下心來,擡起手抱拳道:“原來鳳小弟也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在下來自臨安賀家,不知鳳小弟所在何處?”
鳳白呵呵了兩聲,嘆了口氣,“剛剛失業,游民一個,不提也罷。”凋零的鳳族如今流落街頭,前途渺茫。
賀飛看到鳳白卷邊兒的T恤衫,似乎理解了,便也不再多問。
鳳白窮慣了,傷感了兩秒鐘立刻恢複元氣,他現在對賀明明身上發生的事情很在意,便追問道:“小明明是怎麽回事,賀大哥若是信得過小弟,不如說出來,說不定小弟能幫得上忙,小弟別的本事沒有,走南闖北漂泊多了,見識還是有一點的。”
鳳白一把年紀,然而一口一個小弟,叫的是一點障礙都沒有,再加上他臉嫩清秀,特別像鄰家小弟弟,很讓人産生好感。
賀飛出自修真世家,做事如他的聲音一樣正派,向來光明磊落,便嘆了口氣道:“不滿小弟,明明确實不是天盲,是我們疏忽大意才讓他遭的罪,這次到江城便是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治好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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