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将軍的沖喜小娘子03
楊侍郎家辦的花會,定在初三,離現在也只有兩三日時間,鄭沅要趕扇子上的繡花,得加緊些做了,何況她還想做件新衣服。
幸好她繼承了程湘思一雙巧手,她姨娘便是個繡娘,從小教導,加上她自個也喜歡琢磨繡藝,現在這技能剛好用得上。
琵琶在一邊替她裁程夫人那拿回來的新料子,鄭沅選了匹桃粉色的羅緞,繡樣也很雅致,通體用撚得細細的銀絲線暗繡百花,放在陽光下若隐若現地透着光澤又不像織金的那樣俗氣。
鄭沅打算只在衣袖、領口、裙擺添繡幾只蝴蝶,就很完美了。
她要給楊侍郎夫人留下好印象,又不想太張揚,這不符合程湘思的性子。
第一次做任務,還是小心謹慎些,不要随意ooc吧。
想來程夫人也有這方面的顧慮,她生怕霍家瞧不上這個怯弱的庶女,轉眼到了初三那日一早,莺花便專程過來替她梳妝打扮。
莺花很會梳頭,什麽時新的發髻她一見就知道怎麽梳,她給鄭沅梳了個小巧的烏蠻髻,是京城如今正流行的。
等鄭沅來正院請安,程夫人見她趕制的新衣連連點頭,還特意從自己的妝匣子裏撿出一支金蝶珍珠流蘇步搖,整好配鄭沅的衣裳。
“這樣很好,”程夫人拉着她來回看,頗有幾分驚豔,還斜睨了鄭沅一眼,“你平日就是太素了些,又不愛打扮,真是白白糟蹋了這幅相貌。”
臨出門又特意叫莺花也跟車同去。
程夫人要派誰跟着,鄭沅都是無所謂的。反正她們目标暫時一致,其實多個人還多個幫手,畢竟琵琶傻乎乎的,也從來沒陪同主子有外出訪客的經驗。
門子早早便得了吩咐,套了輛簇新的桐油馬車候在側門,車裏頭鋪的一套鴨綠花錦坐墊,也是新的。
這待遇真是一個天一個地,鄭沅笑着招呼琵琶、莺花都跟着上來:“都別坐車沿上了,車裏寬敞得很,都進來,外頭風大。”
莺花有些意外地看了鄭沅一眼,心想沒想到二姑娘也有這樣仔細的時候,表面卻不顯,不卑不亢地道了謝。
琵琶就顯得興奮多了,她都快兩年沒出門了。在車上不時便忍不住把簾子撩開一條縫偷摸看外面的街市,兩眼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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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原來的程湘思,讓她出門只怕晚上都能興奮得睡不着,鄭沅能夠看到她乏善可陳的記憶,今日換了她坐在這兒與琵琶相比也好不到哪兒去。
記憶裏,程湘思幾乎沒有出門的機會,程夫人外出拜年也好,訪客也好,參加各家舉辦的花會宴會也好,是從不會帶上庶女的。
便是程家要宴客,她至多只能領些雜務,也難有露臉的時刻,而她也沒那個争鋒露芒的勇氣。
但對于來自現代又專心做任務的鄭沅來說,街市的熱鬧就沒什麽吸引力了。她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其實卻再次打開了系統。
她把有關楊侍郎夫人嚴氏的有關描述又讀了一遍,努力從文字中去分析她的性格與喜好。
霍柏川的母親是嚴氏的親姐姐,兩家人是極親密的。兩人性格也很相似,都是個性子爽利又通透大氣的女人。
在這樣的人精面前,通常不要玩心眼,反而更加容易收獲好感。
車輪碌碌,很快便到了。
楊侍郎家住城東楊柳胡同,門臉向街而開,門口已停滿了各家女眷的香車繡攆,楊家四個姑娘與一群丫鬟仆婦在門口迎客。
見了她的車,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些的,生得柳眉鳳眼,腰細身長的楊家姑娘,連忙迎将上來:“可是程家姑娘?”
莺花先跳下車來,扶着鄭沅踩着腳凳穩穩當當下了車,聽見楊家姑娘已來問候,忙福身行禮問安:“給楊大姑娘請安,這是咱們府上二姑娘。”
楊大姑娘好奇地歪頭瞧着鄭沅,執了她的手引進入內堂,好奇地笑道,“你們府上竟不知藏了多少美人呢,我往日竟沒有見過二姑娘。”
“我哪裏算什麽美人,我家大姐姐才是美人。”鄭沅笑了笑,避開她言語中隐隐的探究。
“說到湘慈,今兒怎麽不見她?”
“她今兒一早起來便有些不爽利,咳了好一會,娘便不讓她出門了。”鄭沅答得是程夫人教的話,“她遺憾得不得了,還特意囑咐我向幾位楊家姐姐賠罪。”
“可真是不巧,”楊大姑娘跺了跺腳,“我預備了好些話跟她談呢,罷了,下回我去你們府上瞧她便是。”
“很是,到時楊姐姐也莫忘了我。”鄭沅談笑自如,倒把一旁的莺花驚掉了下巴。
“放心吧,我定來叨擾。”
楊大姑娘親自引她到西花廳坐下,此時花廳中已高朋滿座。楊大姑娘一一為鄭沅引薦:“這是陸尚書家夫人、兩位陸家姑娘……”
“這是我姑母霍夫人并霍家兩個姑娘……”鄭沅正見禮的身子微微一滞,很快反應過來,順暢地問安行禮,在一邊安坐了。只是心跳有些加快。
可憐她把楊侍郎夫人分析了一路,沒想到她這個觊觎男配的醜媳婦直接見了婆婆。
鄭沅偷偷看了霍夫人一眼。
霍夫人約摸四十歲光景,看着卻像只有三十上下,模樣與楊大姑娘竟有些相似,都是一樣的鳳眼,年過四十的人了,身材仍然細長高挑,穿一身殷紫色織金繡蓮紋緞衣,顯得既富貴又大方。
霍夫人聽見她是程家人後,眼神便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只見眼前這程家二姑娘身量不高,嬌嬌小小,鵝蛋臉,一雙杏眼烏黑飽圓,笑起來眉眼彎彎,頰邊還有一粒淺淺的酒窩。
襯着一身粉衣,只覺着模樣十分讨喜,讓人想起春日開得滿枝的桃花,真是一幅難得的好顏色。
霍夫人不由腹诽:那程光州自個其貌不揚,生得女兒倒是個個好樣貌……
霍夫人的視線并沒有遮掩,鄭沅自然能明顯感覺到霍夫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像把梳子,把她從頭到尾都梳了一遍。
鄭沅只是裝作不知,鎮靜地同其他姑娘說話談笑,此間不免又提到程湘慈沒來,于是鄭沅趁機讓莺花把扇子拿來:“大姐姐沒能來,已經內疚得不得了,讓我帶了把新做的扇子來給楊大姐姐賠禮,還望不要嫌棄才是。”
這程家大姑娘沒來,倒讓二姑娘過來……霍夫人垂下眼,還在心底微微琢磨這事,便聽到鄭沅這話。
霍夫人聞言神色微動,看着丫鬟奉上了一個楠木匣子,楊家大姑娘也不矯情,與鄭沅說了一聲便當衆打開,拿出一把湘妃竹團扇:“呀,好精致的扇面,這繡的是什麽花?”
“鸾枝花。”
霍夫人端茶的手微微收緊,倒是有些明白了。這趟怕是程家專門叫程二姑娘來跟前給她相看的,又說今兒是大姑娘失約二姑娘代為來賠禮的。
再看那鸾枝花,還有什麽不明白?
程家這是舍不得嫡女,要拿個庶女來搪塞霍家。霍夫人心底不由湧出些怒氣,可想到還在鬼門關掙紮的幼子那股怒氣又驀然散了。
說到底此番也是他們家仗勢欺人,這門婚事到時候傳出去,必然落不得什麽好名聲。
可是她也沒別的法子了,她真是沒半點法子了。不論是宮裏的太醫,或是京城內外有名的郎中都看遍了,都說怕是不好了……
她求神拜佛,王母玉帝觀世音、狐仙柳仙土地公,不管是道觀庵堂佛寺或是鄉野神婆,數得上的漫天神佛她通通都求了一遍。
沖喜的念頭在家裏預備後事的時候開始在她心裏冒了頭,便再也壓不下去。
這事沒時間細細謀劃,因此除了本就有婚約的程家,她也沒有別的依仗了。
程光州不是個硬骨頭,霍夫人從一開始便将程家算得死死的,但也沒想到他們還能想出這李代桃僵的法子來。
不過,這二姑娘似乎并不像傳聞中那麽不堪……思及此,霍夫人笑着對楊大姑娘招了招手:“什麽稀罕東西,我也瞧瞧。”
“姑母,您瞧這花繡得可好?”
“嗯,果然不錯,針法真細,花兒都繡活了。”霍夫人擡頭看向鄭沅,“這是你的手藝麽?”
“是,拙作獻醜了。”鄭沅起身向霍夫人行了禮,落落大方地回答。
“快坐下,不必那般多禮。”霍夫人笑眯眯,順勢和鄭沅聊了起來,“二姑娘今年幾歲了?在家裏讀書嗎?”
鄭沅與霍夫人談談講講,并不怯場,她問什麽,她便客客氣氣地回答,既不粉飾不也不過分妄自菲薄。
就像是面對自家長輩一般。
直到開了席,霍夫人還留鄭沅坐在身邊,把楊大姑娘醋得不行,抱着霍夫人胳膊一陣搖,“我看姑母自見了程家二姑娘後眼裏再沒有我了,我不依不依!”
“哎呦,哎呦,你這個猴兒,快饒了姑母的膀子吧,身子都快被你搖散咯。”
鄭沅只是笑看不語。
後頭又是結伴賞花逛園子,又是看戲,直到傍晚才散。
秋日的夕陽沒什麽熱度,倒是日頭一落便起風,秋風瑟瑟,鄭沅披上了風帽。
楊府門外,自家的車夫早等着了,卻見旁邊還有輛套着雙馬的大馬車,繃的是黑色的頂棚,整輛車通身竟沒半點裝點,看着十分簡樸,車門上挂的燈籠卻寫着一個“霍”字。
鄭沅知道是霍夫人,便放緩了步子,果然見那車簾子挽了起來,霍夫人探出頭來,請鄭沅到車前敘話。
霍夫人在這裏等她,想必說的話不大方便。鄭沅回頭看了看莺花與琵琶:“你們不必跟着,在車上等我便是。”
莺花神色複雜地應了是,拉着琵琶繞到在自個車架後面等着。
“我與二姑娘有緣,今日見面卻沒備禮,這只镯子是我常帶的,不是什麽好東西,唯有水頭還不錯,二姑娘別嫌棄。”
霍夫人竟直接把手腕上翠綠的镯子褪下來,把鄭沅結結實實地唬了一跳,臉紅成一片只能連連推拒,卻被霍夫人不由分說地牢牢攥着手腕強套了上去。
不知是風的緣故還是其他,霍夫人眼眶有點發紅,她把鄭沅吹落的發絲溫溫柔柔地挽到了耳後,輕聲道:“二姑娘,你今日來楊家,我很感激你。這裏頭的事兒,想必你是知情的。你家父母不在,我私自與你說這些實在是失禮,可我還是想叫你安心,霍家沒什麽長輩,也沒那麽多規矩,我相信我兒不會有事,就算有萬一……就算……霍家也會為你打算,你放心,這镯子戴上不是一輩子的事兒……”
“夫人,我明白。”鄭沅很小聲地說,“我都知道的。”
霍夫人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手指都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她擡頭看向鄭沅,四目相對時,鄭沅眨了眨眼,兩人竟都一起微笑起來。
這孩子極對她脾胃,霍夫人心裏只覺得暖洋洋的:“天不早了,快回去罷。”
鄭沅讓在一旁目送霍夫人離開,簾子晃晃悠悠落下,車夫揚鞭打馬,霍家車馬一會兒便消失在長街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
鄭沅:人家攻略男配,我攻略婆婆。
系統: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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