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将軍的沖喜小娘子06
原書描寫的霍柏川的相貌,鄭沅是知道的,可文字賦予的想象到底與面見不同。
眼前的霍柏川病容蒼白削瘦,卻依然難掩他的明朗恣意,單看那眼眸尤其鋒銳,只覺有種見慣生死的冷意,可視線落到眼角眉梢那一點痣,又将他整個人的面容都暈染出幾分似曾相識的溫柔。
像浸入寒泉的玉,像夜裏的一點星。
總之,被扔一頭花真是不奇怪的。
而且。
……怎麽有一丁點像傻大個?
在鄭沅呆愣之際,霍柏川也覺得,眼前的人,與母親描述的不大一樣。
霍柏川那麽多時日以來,昏睡比清醒的時候多,卻也知曉自己的雙腿一直毫無知覺。斷了的骨早已續上,可依然不知冷熱疼痛,像長了兩節木頭在身上。
大夫說恐是傷了腿上的筋脈。
他在軍中多年,見過傷兵無數,自然也清楚筋脈斷了,是再逆轉不來的。
他從此成了一個連自理都成問題的廢人。霍柏川說不清這是什麽感覺,從心底升起的冷意浸透四肢百骸,哪怕赤身站在冰雪裏,也沒有他此刻感到那般令人戰栗。
就是這時,娘忽然說給他定了親。
霍柏川一口回絕:“我這樣子只會害人,何必拖累人家?”
“你怎知是拖累?你怎知人家不甘願?”霍夫人白他一眼,道,“那姑娘是庶出的,親姨娘去的早,爹又不疼她,在嫡母手裏過日子,你以為是過的是什麽好日子?”
霍柏川還欲争辯。
霍夫人卻說:“那真是一個好姑娘,又乖巧又白淨,像個年畫童子,最主要是好運道,旺夫!總之,你聽娘的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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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運道和旺夫又是什麽說法?”霍柏川十分無奈。
“娘自從定下她,你便得了好大夫,一日好比一日,難不成還不夠旺?”
根據親娘匮乏的描述,在霍柏川的想象裏,鄭沅是個吉祥如意的年畫娃娃。
可真人站在眼前,霍柏川才發覺自個錯的離譜。眼前人骨量嬌小,梳了烏蠻髻,穿緋色緞衣,五官并不十分明豔,倒像是春風和了桃花汁,均均地揉搓出的清麗秀致。
兩人目光撞在一起,都呆了一瞬,鄭沅早一步回過神來,抿嘴笑了笑。
霍柏川慢慢紅了耳廓,有些慌亂地錯開視線,轉頭去看旁邊的花。
“五爺好。”鄭沅福身打了招呼。
“二姑娘好。我腿腳不便,怠慢了。”霍柏川側身避開她的禮,眼神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又落在桌案上了,“請随意坐。”
本以為那麽膽大約見未婚妻的人是個強勢的性子,沒想到……臉皮薄得很。
暖房裏置着一套黃花梨雕花的桌椅,上頭鋪着厚厚的綠錦墊子,霍柏川便坐在靠裏的一面。
鄭沅揀了個在他對面的梅花方杌坐了。
一是離得遠,顯得矜持,二是方便她正大光明地看他。
霍柏川從沒這樣與女子相處,他跟着父親在邊關大營長大,畢竟軍營裏連耗子都是公的。
原本有很多想問她的話,在心底轉了幾圈卻又說不出來了。
他只能蹩腳地借着煮茶分茶,打開話匣子:“這是今年新收的茶葉,不是什麽名茶,只是我家莊子上的山茶,尚有幾分野趣,二姑娘請用。”
“多謝,聞着很是清香。”鄭沅雙手接過茶盞,她也并不是聒噪多話的性子,這麽下來,氣氛又有些冷場拘謹。
霍柏川忍不住偷偷擡眼看,發現鄭沅竟也在看自己,兩人視線一觸即分,這回霍柏川連蒼白的臉上都浮上了一些紅。
忍不住,鄭沅噗嗤一聲笑出聲,忙用帕子掩住嘴。
霍柏川神色微微有些發窘:“二姑娘……”
“抱歉……失禮了,只是覺得我們兩個這般大眼瞪小眼,豈不是要瞪到天黑?”
“是我的不是,在床上躺了幾個月,話也不會說了。”霍柏川低下頭,對她随口說的“我們”心底萌生出不知所謂的愉快,方才那有些尴尬的氣氛也随之消弭了。
“我也極少出門的,小時在江西,還常有出門游玩的機會,”鄭沅雙手捧着茶杯,自自然然地談起江西府的風俗人情,“江西山多雨多,有時月餘都見不着太陽,湖泊也多,大大小小星羅棋布,幼時姨娘常帶我看賽龍舟,場面極壯觀,回了京城便沒見過了。”
那是程湘思難得快樂的回憶,坐在姨娘的懷裏,無憂無慮地看碧波萬頃,長舟飛度。
“京城也有端午賽龍舟的,連着賽三日,還有水軍演武,你們家……”霍柏川想起了什麽,沒再往下說。
“嗯,我家年年都有預定位置,只是節慶時總特別緊俏,能訂一兩個都算不錯了,姊妹那麽多,總有輪不上的。”鄭沅輕松地說,“況且我也大了,也沒以前那般喜歡了。”
其實是疼愛她的姨娘沒了,便再也沒有人會記得帶她去看了。
霍柏川自然也猜得到,他突然明白之前母親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你怎知她不甘願?你當在嫡母手底下過的是什麽好日子麽?”
是啊,若是深受寵愛,怎麽會被嫡母偷梁換柱換來嫁給他這個病秧子?
霍柏川對于替嫁的事情心知肚明,畢竟他從小也知道自己定下婚約的是程家嫡長女,如今換了人,即便娘刻意隐而不說,他也猜得到是為什麽。
所以他才想看看,這位二姑娘為什麽願意嫁給他。若是被逼無奈,他便是以死相逼也不會要旁人為他無辜地賠上一生。
他後半輩子已然沒了指望,何必再拖累一個人跟着下地獄?這不是男人該做的事。
但如今相見,他卻發現一切和他設想的全不一樣。
眼前的人看向他心無芥蒂,眼神清澈透亮,沒有一絲勉強,只有一點點好奇與羞澀。
而說起往事,神色裏沒露出半分委屈,卻讓霍柏川心底為她生出更多委屈來。
“往後二姑娘若一時想看了,盡管與我說,我一定帶你去看。”霍柏川說這話時格外認真,可卻不敢看她,端杯子喝茶都笨手笨腳地幾乎翻了茶杯。
鄭沅捂住嘴,彎起眼睛直笑。
明眸善睐,眼波潋滟。
好不容易吃上一口茶的霍柏川差點嗆到了。他靜了靜心,也談起了自己:“我自幼也不在京城長大,跟着父親兄長戍邊,每逢三年便要換防,涼州、大寧、葉城都呆過,我…沒什麽有趣的事,成日裏不是練兵便是巡邊,姑娘家恐怕不愛聽這些……”
雖然這麽說,但講起邊關的霍柏川光彩奕奕,眼眸都被點亮了一般。
“我很有些想聽,”鄭沅手撐着下巴,思索着,“不知邊關是何模樣?我只學過‘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真是如此麽?”
霍柏川便為她講塞上風光,沙堆似雪望不見邊際,羌笛幽怨聲聲訴着鄉情,說起草原獵狼的驚險、輕騎橫渡沙洲的暢快、烽火臺上看雪的孤獨。
鄭沅聽得專心致志,她仿佛看到了原書裏從來沒有展現過的霍柏川。
書中出場的霍柏川因長期殘疾,陰郁沉默、脾氣古怪暴躁,讓本來也嬌生慣養的程湘慈難以忍受。
但他現在像個只裂了條縫的玉合子,還沒毀壞徹底,鄭沅尚能膠一膠補一補。
說到最後,兩人都忘了時間,直到聽見霍夫人在外頭幹咳不已,才驚覺時辰不早了。
“我該回去了。”鄭沅起身,招手把琵琶喚過來,打開藤箱,“我先前聽聞五爺常有些咳嗽,知道今日要來,便做了些秋梨糖,若有嗓子不舒服時,吃上幾顆也有益處……還有條毯子,也做得倉促,五爺別嫌棄……”
霍柏川聞言怔住了。
琺琅繪春鳥牡丹的罐子裏盛着一顆顆花形的糖,蓋子揭開便能聞見清甜的梨香。
墨藍色緞面的毯子疊得整整齊齊,針腳細密顯然下足了功夫。
霍柏川怎麽也沒想到鄭沅竟還為他精心備了禮物。他原本都以為,程家姑娘未必願意來見他。
他想過對方會拒絕與他相見,還想過對方會專程來罵他一頓,卻沒能設想到,程二姑娘來了,他們還那樣合契地談了好半天的話。
鄭沅見霍柏川望着案上的東西出神,便想悄悄走了,才轉身,就聽身後霍柏川說:“我的腿好不了了。”
鄭沅回頭。
“現在還能後悔,”霍柏川定定看着她,有些艱澀地把話說下去,“只要二姑娘開口,我們的親事即可便能作廢,我……”
“其實,聽說許的是你。”
鄭沅打斷了他的話,彎了彎眼睛。
“我很高興。”
所有難以言說的猜測自卑全被這一句擊碎,霍柏川頓時心如擂鼓,似有大江大河倒灌進來,把整顆心都脹滿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去,昨天時間設置錯了,今天補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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