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忠犬太監的吃貨妃子05 ·
鄭沅在鞋子脫手後便拽住婵娟腳踹馮山海一同躲到旁邊嶙峋高疊的假山後頭。
這會是午時, 是苦竹園中最安靜的時刻,這個時辰值房裏的太監們不是在外頭當差便是正睡得挺屍,周遭熱辣辣的日頭下一個經過的人影也沒有, 唯有溽熱的風一陣一陣地吹佛過來,帶來花木被擾動的潇潇聲。
那老太監捂着後腦疼得不行, 往前兩步想再瞧瞧, 又有些膽小躊躇,聽見身後有門扉打開閉合的吱呀聲響,他又連忙頓了頓身子。只見是其中一個睡眼惺忪的小太監出來上茅房,才緩緩呼出口氣。
他私下毆打江問舟也是刻意挑的這時候, 這檔口管事的全都不在, 屋頭沒什麽人, 才沒人來管閑事, 或是報到管事頭上。尋常時候,他也不敢這麽大張旗鼓, 若是叫多管閑事的報了上去,他準沒好果子吃, 掖庭裏頭當官的可從不偏袒他們這些絕了根的。
苦竹園裏的掌事太監更是黑心腸, 沒幾十兩銀子平不下事來。
但他又實在安耐不住怒火, 太監窩裏不知多少貪主子東西的,這傻子非得較真, 害得大夥再沒油水吃, 斷人財路猶如謀財害命, 他可不急了麽!
罷了罷了, 也沒法真把這夯貨打死。
既然有人提點, 怕是他今日落在別人眼裏的,但那人沒出現, 便是不想管,倒也算了,老太監後腦生疼,現在腦子還嗡嗡作響,雖然還有氣,但也不敢再發了,心裏已有退意。
老太監回頭看了看,江問舟還捂着胸口蜷縮在地,滿頭冷汗,臉也蒼白,卻還是連聲求饒痛呼也沒有,他大半張臉仍舊埋在衣袖中,看不清表情,唯有脖頸暴起的青筋能顯示出他此時的忍耐與痛苦。
“真是晦氣,呸!”老太監又往他身上使勁踹了一腳,再狠狠唾了一口,這才不甘不願地揉着腦袋罵罵咧咧地轉進廊房中,“砰”地甩上了門。
良久,夏日的午後又恢複了寧靜,樹上的蟬像是也被眼前的事吓壞了,躲在濃郁枝丫間啞了好久的嗓子,這才“知了知了”地叫起來。
等了好一會,見再沒什麽動靜,鄭沅才從假山後頭探出半個腦袋。
她的腦袋上頭又悄然跟出了兩個腦袋。
三人往廊房那頭探看半天,确認那老太監沒動靜了,才微微松了口氣。
鄭沅扔只鞋子已是冒險了,在沒有道具護身、系統劇透的金手指幫襯下,自個又是個無權無勢的冷宮妃子,确實也怕惹了禍。
但她也沒法子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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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世界裏,他是她唯一的盔甲與軟肋。
哪怕冒險,也值得。
何況若是被老太監逮着,鄭沅還有徐爹爹兜底,只是又要麻煩人家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更何況,鄭沅從不去想如果自己在書中世界一着不慎死亡了會如何。
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若非系統在她眼前吊了吊了根胡蘿蔔,她可能早就死了,也沒有這個時間再來思索自己是否會因闖禍而收到責罰了。
一切都是恩賜,珍而重之便是。
鄭沅看向江問舟。
他緩慢至極地拿手撐住地面,被打散的發髻垂落下來,微微遮住了他的眉眼,他手腕上有一道刀痕,顏色已淡,不過一晃而過,便被寬袖覆蓋,鄭沅卻注意到了,她心底“咯噔”一下。
她有一點不成熟的猜測,但卻因不知劇情細節而無法推導,這時候便分外想念系統的存在。
但系統自從更新後便悄無聲息,且還沒有進度條,讓人無端有些煩躁。
忽然刮來一陣風,将鄭沅逐漸發散的思緒吹散,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眼前又高又瘦的青年身上。
他身子有些搖擺,卻還是站直了,他輕輕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塵埃與黃土,有些衣衫破碎已黏上了傷口,他也只是皺了皺眉。
他低頭,額角漸漸滑下一道血,他随手一抹,眼睛到鬓角便染得血紅,他微微擡起臉,朝躲在假山後頭的鄭沅一行人看過來。
江問舟的眉眼濃黑,本會讓人感到過于銳利,但眼型卻是典型的桃花眼,生在他臉上卻一點都不顯得輕佻,反倒柔了眉目的棱角,與日後掌了權後戴上冰冷的面具不同,他如今真是清水般幹淨的人,哪怕已淪為內宦,卻依然能看出他周身氣質的不同,他是雲,是月,是空谷裏的蘭,是這世上所有纖塵不染之物,鄭沅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詞,清清淡淡的一眼,便讓她有種鼻酸的沖動。
因為他身上不僅是幹淨,還有一種被從內到外摧毀的破損感。
他像是碎成千片萬片了,只不過被自我堅韌的意志面前拼湊起來罷了。
就像他已看見了鄭沅,卻也只是淡淡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鄭沅以為他會說什麽,哪怕點點頭,但他什麽也沒有做。
他只是艱難地彎下腰,去撿地上被掰斷踩碎的筆墨。
風吹得他身上的衣裳都鼓了起來,又很快癟下來,他在風中收拾好斷筆碎墨,便準備離開。
鄭沅見他想要離開的動作,趕緊從假山後頭出來,向前追去。
“等一等。”
江問舟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
他此刻的樣子實在糟糕,眼皮已逐漸腫脹起來,讓他視線模糊,有點艱難才看清眼前女子的裝扮。她穿一身透粉薄紗紡花裙,紗衣上滿繡紫葉李,小而淡的花朵開滿了她的衣裙,在走動間盛放。
能穿這樣的衣裳,必然不是宮女。
跟在她身後半步遠的青衣女子,才是尋常宮女打扮。
她是宮妃。
江問舟的視線從她的衣衫緩緩落在她白皙的臉龐,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便恪守規矩別過眼去,心思微微轉動,便已猜出了此人身份。
旁的宮妃不會踏足苦竹園,唯有兩月前被勒令閉門思過的徐淑儀才可能出現在此。
他彎下了背脊拱手行禮:“見過徐淑儀。”
“不要多禮,快起來。”鄭沅上前兩步,雙手想要托住他深深躬下的身子。
他卻後退一步,避開了鄭沅的動作,行完了禮才咬牙起來:“謝淑儀。”
鄭沅的手空空的伸在半空,才慢慢蜷起手指,落下來。
而靠近了江問舟,她便清晰地看見了他手腕上那道橫亘了他整個手腕的刀痕,又長又深,幾乎要将他整只左手都砍了下來似的。
他的手很瘦,是一雙讀書人的手,握筆的指節處生有薄繭,卻骨節分明,經脈骨骼微微透出皮肉,卻又不過分突兀。
“若是淑儀沒有別的吩咐,小人便告退了。”他又想行禮,卻在剛低下身子便沒忍住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鄭沅想說什麽,眼前的青年已搖搖晃晃地站不穩了。
“江……”
她還沒說完話,江問舟已像一棵傾倒的樹木,在婵娟的驚呼聲中,直直倒向了鄭沅。
回三省齋的路上,婵娟一直有些說不上來的生氣。
憋了半路,回頭看了數次,終究是忍不住質問道:“淑儀,您做什麽将那個太監帶回來嘛!回頭娘問起來,我們可怎麽解釋嘛!”
鄭沅想起蕭娘子那張板板正正、不茍言笑的臉,心底也有幾分怵,但看向被馮山海背負在後背,遍體鱗傷的江問舟,還是逞強道:“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人都昏在咱們面前了。”
“報了掖庭,自然會有人處置,何必……何必……”婵娟被鄭沅的話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何必您親自帶回去!這不合規矩!”
“一個太監罷了,有什麽不合規矩的,”鄭沅撅了噘嘴,假做賭氣裝,“到時候爹爹說一聲就是了,便撥到咱們身邊做事又如何,反正我們正缺人手呢!”
婵娟說不過,跺跺腳:“這話您我娘解釋去!”
鄭沅吐吐舌頭,摟着婵娟的胳膊寬慰道:“好婵娟,你可別不管我,替我說說好話吧,蕭娘子最信你了!”
“您要奴婢怎麽說麽,說您出門散個步,帶好端端背回個太監?”
“你就說,咱們一是心善做好事,二呢,想着缺人,正好有個送上門的,好好養着便能替咱們幹活了,他本來便住在外頭值房,往後若是有什麽消息,也能替咱們多聽多探,算是好事一樁麽!”
婵娟還想說什麽,馮山海後背上的人卻呻-吟一聲,像是要醒過來的樣子。她便不好在外人面前下鄭沅的面子了。
婵娟是個極懂事的,又想着既然淑儀都好說歹說了一通,便多為她擔待吧。
剛進了三省齋的門,便見鄧五兩陪春草翻花繩呢,見他們回來了,頭也不擡地說:“蕭娘子去掖庭徐典事處回話了。”
婵娟與鄭沅齊齊松了口氣。
鄭沅立即來了精神,指揮着馮山海将江問舟安置在他與鄧五兩的屋子裏。
婵娟想了想,心想等會還是得到院子門口守着。
他們住的屋子本來便是大通鋪,靠着兩面牆砌了兩條鋪子,馮山海與鄧五兩兩人占了東西遠遠的兩個角,另一頭還有很多空鋪位呢。
馮山海挑了個背風靠牆的位置,将人放下來,幾乎是一躺下來,江問舟便醒了。
他皺着眉頭想起身來,又實在渾身疼得厲害,手肘撐在床上都沒勁,不受控制着發顫,只能沉默又不解地向鄭沅看去。
鄭沅讓婵娟打盆熱水來,她前腳剛出去,鄧五兩便滿臉好奇地跟進來了,見到人還皺了皺眉頭:“江問舟?”
鄭沅挑眉看向他:“你們是舊識?”
“舊識?!”鄧五兩眼睛都氣紅了,聲音尖利地叫起來,“仇人還差不多!當初就是他檢舉我!害得我被扔到這來……”說着便撸着袖子要上來揍人。
鄭沅立馬擋在他前頭:“哎哎,你幹什麽,擋着我的面也敢放肆?”
江問舟垂下眼,薄唇抿成一條線。
鄧五兩敗下陣來,氣急敗壞地甩袖出去了。
恰好婵娟端着木盆進來,兩人差點撞到一塊,婵娟放下盆便叉腰罵了他一頓。
“婵娟。”鄭沅喚了她一聲。
她才住了嘴,行了個禮:“奴婢先出去了。”
撸着袖子預備去找鄧五兩麻煩。
江問周依然低着頭,鄭沅垮下肩頭,也沒有回身,只是讓馮山海去外頭院子裏拔了春草移栽的白接骨來:“牆角那些開紫色小花的,拔了拿藥盅搗爛了拿來給我。”
馮山海沒動彈,還掀了掀眼皮看她。
鄭沅沒好氣回過頭來:“給你二十文。”
馮山海立馬出去了。
鄭沅揉了揉額角,屋子裏徒然安靜下來。
只剩下他們二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排在十二月的工作
我經理:下周三把五份制度定稿行不行?我下下周一要上黨委會。
我保持微笑:(您看看現在周幾???說的是人話嗎?)我努力。
經理:我覺得你可以,我昨天一晚上就搞定了兩份,你今天消化一下,下周一就動筆,周三定稿,周四征求意見,周五發我。
我微笑面具裂了:您有沒有感覺時間過于緊張,可能完不成?
我經理:該加班的時候也要加班一下。
我:……
嗚嗚嗚嗚果然領導的嘴臉都是一樣的,平時就叫你快回去,有事就換了個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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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子們,我最近努努力只能日三了,回評可能也不太及時,農藥也玩不了了(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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