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忠犬太監的吃貨妃子13 ·
鄭沅窩在廚房裏炸雞, 順便通過窗子偷瞄院子裏的情形。
元綦也默默吃起了燒仙草。
鄭沅差點沒笑出聲來,鍋裏的炸雞也正炸得金黃,用笊籬撈出來, 一碰就酥脆得掉皮,香氣撲鼻, 鄭沅撒上辣椒粉, 掰了一塊,外酥裏嫩,腌制得十分入味,雞裏頭的雞肉肉質細嫩多汁, 咬下去香辣鹹麻。
果然還是油炸食品令人身心愉悅。
鄭沅分裝三份, 由石墨送去院中給趙貴妃與男主, 石墨自個在廚房裏吃, 鄭沅則帶着食物敲響了江問舟的門。
江問舟拉開門栓,門只開了一半, 他穿着青色衣袍,見到鄭沅臉又慢慢紅到了脖子根, 還不自覺地拿手攏了攏衣領子。
“我來和你一塊吃飯, 我能進來嗎?”鄭沅微微側頭示意, “喏,外頭來了惹不起的人, 一個人在房裏吃也沒意思。”
江問舟順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 聖人的駕臨若是放在別的地方只怕人上下都高興得不得了, 就連他們這樣的內侍也會被要求穿新衣新帽, 但在苦竹園裏, 都是待罪之身,大多數人都害怕見到聖人。
“屋子裏還亂糟糟的, 怕污了您的眼。”江問舟讓開了身體,“淑儀請進。”
“怎麽又這麽生分了?”鄭沅回頭看他一眼,他慢慢低下頭去,微微搖了搖頭,卻沒說話。
鄭沅自顧自地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從裏頭一樣一樣的拿出東西來,食物的香氣能讓人築起的厚厚心防逐漸溫軟下來,江問舟走到角落裏的一條凳子上坐下,手輕輕地攥在一起。
他說不清楚自己的內心到底在煎熬着什麽。
很多時候,徐蕙總是能讓他忘記他們之間猶如鴻溝一般的身份差距,像尋常友人一般相交,但當然突然見到了這個王朝的主宰者時,他忽然惶恐地意識到了徐蕙是院中那人的姬妾。
是宮妃,是主子。
是他連夢裏想一想都不能夠的人。
鄭沅将小小的桌案擺得滿滿當當,除了炸雞、燒仙草,還有她順手煎的糯米糍粑,畢竟才殺了一只雞,卻遇到了男主來蹭飯,鄭沅只好将雞肉最好的部位都分給了院子裏相顧無言,默默情深的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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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們能夠解開誤會,破鏡重圓,從此劇情裏再也沒有她的身影。三個人的電影她願意沒有姓名。
糍粑是之前便做好的,趁着天氣愈發涼了,便更好儲存了,圓圓的一個個放在通風的地方,想吃的時候要吃幾個拿幾個,用小火慢煎成兩面金黃,外殼輕微膨脹起來,撒上一層薄薄的黃豆粉,再澆上熬成濃稠液體狀的紅糖,香甜軟糯,外殼咬下去脆脆的,裏頭糯叽叽還可以拉絲。
鄭沅把碗筷擺好:“快過來,坐這麽遠做什麽?”
“小人不敢與淑儀同桌……”
鄭沅板了臉:“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屋子裏又沒有旁人,誰又能知道了?外頭各個宮裏有體面的內侍私底下同主子之間怎麽相處的還有更僭越的呢,誰又說了什麽?何況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奴才。之前你也不這樣,今兒不知是我哪兒得罪了江內侍了?”
這樣的疾言厲色是從來未曾有過的,江問舟連忙搖頭,在鄭沅的瞪視下慢慢挪到了桌子邊,但也只是微微沾了沾凳子邊。
鄭沅嘆了口氣:“吃呀,我不是故意同你撒氣。”
“是我不好。”江問舟改了自稱,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心神重新落在眼前來,“再不會了,淑……徐蕙你別生氣。”
鄭沅立馬便笑了:“你叫我什麽?”
江問舟臉頰發燙,低眸道:“徐蕙。”
“還是生分了,你知道我爹爹阿娘都怎麽喚我麽?”
江問舟大體能猜得到,臉便更加燙了,那兩個字在舌尖滾動,但他如何也說不出來。
“他們都叫我蕙蕙。你也叫我蕙蕙吧。”
江問舟看向眼前人,她撐着手肘,手掌靠在臉頰上,酒窩綻放在嘴角,笑容明快又清透,她的眉眼天生便适合笑,是笑起來便活泛明朗的類型,顧盼神飛,讓人無端端便想起夏日的陽光。
濃烈,溫暖。
江問舟只覺得自己只是這麽看着就像是沐浴在陽光下,通身的陰暗都被驅散了。他忽然那麽清晰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心跳在為另一個人而跳動。
他生出了不該有的愛慕。
這樣的感情讓他更加唾棄自己,憎惡自己。
他像是匍匐在冬日冰寒土地裏的蟲,一心都在祈望春日的風。
明知道不該生出這樣的心思,即便是想一想都像是對她的玷污,卻還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看她,一日一日地期待她。
鄭沅已經夾了個雞翅膀到他碗裏,見他還呆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哦!”
“徐蕙,你別對我那麽好。”江問舟脫口而出,說完自己的心頭立刻便湧上了酸楚,他已經不是一個能稱之為完整的人,哪怕是街頭的販夫走卒,也要比他好,比他像個人。
“我……我不值得。”
鄭沅笑了笑:“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我早早便認得你?”
江問舟一怔。
“我剛進宮的時候十四歲,抱着個小包袱,跟在隊伍的最後面,我年紀最小,性子也最驕,回頭看着宮門漸漸閉合,就一路都在掉眼淚,哪怕我爹爹在宮裏能時時看顧我,我心裏也害怕的緊。在教導司要學規矩學半年,教導司的嬷嬷對我也算客氣,這樣的境遇已經比其他人好太多了,可我還是很想家,不上課的日子,我常常溜出掖庭,躲在苦竹園外頭那條小路的灌木叢裏一個人發呆。”
“我不敢在宮裏亂走,只好在這樣的地方躲起來,受了委屈也跑到那兒哭一哭,結果有一次卻被人發現了。他以為我是迷路的小宮女,或是挨了主子的打罵才躲起來哭,可他什麽也沒問,只是把我拉起來,為我拭淚,還給我一塊糖,是……姜糖。”
鄭沅說完不着痕跡地看着他:“你可能已經忘了吧,但我卻記了很多年。我一直在後悔當時沒有問你的名字,但那天我一下便認出了你來。”
江問舟想了想,只好苦笑着搖頭:“只是舉手之勞,我沒放在心上,聽你這麽說,我隐約有些印象,卻實在想不起來了。”
鄭沅心想,你當然想不起來了,因為在原文裏這段相遇也并沒有被徐蕙一直銘記,這只是原文作者随手埋的一塊玻璃糖,當《不知春去》這個故事到了後半截,江問舟被毒殺後,徐蕙整理他的遺物,才發現他的遺物裏有一罐子獨特的姜糖,記憶深處突然就浮現出了那一刻。
原本是一顆重逢時想起來會感到緣分奇妙的糖,卻因為斯人已逝而變得特別遺憾,埋得那麽深的玻璃渣,驀然被挖出來時,自然能達到極致的虐感。
江問舟死了,徐蕙原本沒有哭,她一直忍得很辛苦,直到那時便再也無法忍耐了。
那個連過路的陌生人都能伸出手的清風朗月的人,再也見不到了。
“所以,你是特別的,對我而言。”鄭沅捧着瓷碗低頭嘬了口燒仙草裏的奶茶,“所以不要再妄自菲薄,也不要再計較什麽身份差別,好嗎?”
江問舟猶豫了一下,才微微點了點頭。
鄭沅伸出小手指:“拉鈎。”
當五指裏最弱小的小指纏繞勾結在一塊兒時,許下的卻是一百年不許變的諾言。鄭沅強行抓過江問舟僵住的手腕,把自己的小指彎進了他的指間,像念咒語一般搖晃着他的手。
這時候鄭沅才發現自己握住了他手腕上的疤痕。
江問舟注意到她的視線,手輕輕往回撤了撤。
“這是什麽時候傷的啊?”鄭沅輕聲地問。
“入宮後,掌事聽說我的來歷,便說要剁了我的手。”江問舟很淡然,語氣間又帶着些微諷刺,“江家人的手,握了筆便從來不寫虛言,卻沒想到哪怕沒有握筆,對于他們而言也像個禍端,要鏟除了才安心。”
“那後來是誰救了你”
“掖庭裏文書司的司丞,姓皇甫,名祎,我們以前曾經拜一位大儒做過一年同窗,但當時并無深交,他念了不過一年半載便又随家中叔伯外出游學去了,鄭州皇甫氏是有名的大儒世家,家中是有傳書的,他們家在鄭州根深葉茂,是連當今聖人也要禮遇的,與我家不大一樣,因此并沒有收到牽連。”
鄭沅點點頭,她其實是知道這樁往事的,甚至很多細節都通過系統了解得十分詳細,她還知道,正真想要砍了他的手的人并不是什麽太監裏頭的掌事,而是何大伴的受意,對于前朝的宮人,是無法都殺光的,否則上哪兒找那麽多伺候的宮女太監?對于聖人的名聲也不好,但男主卻可以透過何大伴将一些人都放在自己的監視之下,何況是江問舟這樣的名流之後。
鄭沅伸手碰了碰那道疤:“下雨手會疼麽?”
“偶爾,”江問舟搖搖頭,“別擔心。”
鄭沅望着他,他的眉眼太過溫柔,讓人總是忘了他曾受過的苦。
吃完飯後,江問舟堅持他來收拾,鄭沅連在這屋子裏走走看看。蕭娘子住在這兒的時候,屋子裏東西也少,但都幹淨利落到了極處,整潔得仿佛沒人住似的,江問舟也幹淨,卻透着人情味。
屋子裏原本便有一張靠窗的書桌,在蕭娘子的手裏,那是個熨衣服的臺面,在江問舟這便擺上了筆墨,幾本薄薄的書疊在角落裏,桌案下頭放着個竹筐,幾卷紙捆成一筒,手在下頭。
他家那本史書不在明面上,原文裏說,他藏在牆磚裏或是地磚裏,每個月還得換個藏匿之處。
鄭沅走到書桌旁,卻看到桌面上放着個桃木片,被削得整整齊齊,一筆一劃篆了平安康健四個字,拿朱砂細細上了色,頂上鑽了小洞,用紅繩子穿了過去。
“咦,誰送你的桃符?”鄭沅拿在手裏,瞟了江問舟一樣,語氣有些酸溜溜的,“我竟都忘了,中元節快到了,都得刻桃符辟邪呢,哎呀,我就沒這運道了,都沒人惦記要送我呢。”
聽見她的話,江問舟收拾碗筷的手一頓,神情便有些怪,走到她身邊,将桃符翻過來,正面是平安康健,背面卻描了一朵小小的蘭花。
“這是我刻的……預備送給你的。”
“我?”鄭沅心裏沒防備,笑意已先爬上了臉,卻還不滿足,“你呀你的,誰知道你是誰?我沒有名字麽?”
“徐蕙……”
“嗯?”
安靜了會,低不可聞的輕喚才落入耳中。
“蕙蕙。”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又是提早更新的一天!!
求誇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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