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六）

（六）

“因為我？呵……”崔嶺輕笑一聲，枯槁的面容之中，一雙眸子卻格外清亮，眸光之中，透着幾分陰冷的味道，“你爹倒也曾說起過我？”

蕭沛思緊緊地握住蘇小白的手，朝崔嶺淡淡一笑：“昔年往事，難道崔大人還想回味一番？”

“往事？”崔嶺臉上的笑一瞬間消失，目光在夜色中顯得尤為狠厲，“蕭賢侄倒只怕對當年的事還不甚了解吧，你爹爹雖因為離開朝堂，可我呢，我因他……”崔嶺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身，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兩步，“廢了一條腿。”

“崔大人……”蕭沛思心底突然一慌。

即使廢了一條腿，夜色之中，依晰能看得出崔嶺挺直了腰背，這是一個從骨子裏就不願意屈服的人。蕭沛思突然間就覺得心底的慌亂益發深了起來，打小練字凝神，他在緊要關頭總是很沉得住氣，只要不是遇見蘇小白這麽個二缺。

他側頭看了眼蘇小白，此次來種草谷的目的自然不是敘舊，更不是來談往日恩仇。然而崔嶺的突然出現……

“莫修！”

蘇小白突然喊了這麽一聲，扯了蕭沛思的衣袖拖他往莫修那邊看去。

蕭沛思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莫修，莫修雖不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可一般人也是近不了他身的，可此時莫修竟然沒有半點兒聲響就倒地了，除了莫修倒地了，一旁跟着來的衙差也全倒了，竟沒發出半點兒聲響！

蘇小白驚呆了，望望蕭沛思：“剛剛……”

蕭沛思神色未變，只是定定地挺着腰板站在月光底下，如練月華襯得他越發的英挺。

“我爹說，他十年前在皇宮，三千禁軍都擋不了他一個人，何況我們這些人呢。”

十年之前，還是宮中禦醫的崔嶺，卻因一時失手而被皇帝下令斬首。不過一個瘦弱的中年男人，三千禁軍卻死傷無數。

談起這樁往事，蕭青還是有些無奈的，彼時蕭青于千萬人中與他對戰，生死一念，到最終，崔嶺斷了一腿，蕭青因辦事不利而自請歸田。

“……”蘇小白反複折騰了半晌莫修，倒并非下了殺手，只是如此悄無聲息的放倒一個人，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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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修沒有醒過來，蘇小白無力地望着蕭沛思，“他幹嗎不把我們倆也一起弄暈啊……唉，兩個人很寂寞啊……”

“咳。”蕭沛思朝他看了眼，他沒暈是因為他爹早告訴他要防着這人，蘇小白沒暈倒真是在他意料之外，不過既然蘇小白寂寞，蕭沛思走到她身側，将頭靠在她肩邊，笑嘻嘻地說，“我可以讓你不寂寞……”

幕天席地，蘇小白望着天空中一輪那金黃的圓月，“大敵當前，你能不能想點正經事……”

“……”蕭沛思吸了口氣，“我想什麽了，你能不能像個姑娘點，別老往不正經的方向去想，這事兒，男人做還差不多。”

“什麽叫男人做還差不多，許你們男人逛青樓，就不許女人想了？”

“……”蕭沛思按着額角，“我從不逛青樓。”

“誰知道你逛沒逛。”蘇小白用眼角斜斜的瞟了他一眼。

蕭沛思無力的說：“正不疑餘力懷疑我的蘇小白蘇女俠，你能把你懷疑我的精神放在找出路上嗎？”

蘇小白看看四野，更憂愁了。

蕭沛思瞧了眼蘇小白，蘇小白攤手：“別這麽看着我，從前我辦事的時候，出了點問題，會有人偷偷解決的。”說到這，用手指戳了戳蕭沛思的後背，“我娘把人撤了，難道不是因為你？”

蕭沛思想起當初白夫人的信，默默地嘆了口氣，信任吶，是如此可怕的一副重擔。

“蘇小白，就算要死，我也會死在你前面的。”說到這，蕭沛思的手悄然伸過去，握住蘇小白的，她手指尖的厚繭讓他越發握得緊了。

蘇小白一愣，遇見蕭沛思以來，竟是第一次聽他這樣正經的談及生死，“為什麽突然說這麽傷感的話。”蘇小白撇了撇嘴，“才不要你死在我前面，要死我也……”

蕭沛思突然間将蘇小白拉到懷裏，緊緊地按住她：“不許胡說八道，我作為一個男人，哪有讓我的女人死在我前面的道理。”

“我還是一代女俠呢！”

“女俠怎麽了，女俠也是女人。”

“蕭沛思，你能不歧視我嗎？”

“我哪兒歧視你了？”蕭大人哭笑不得地望着懷裏的蘇小白。

蘇小白一揚頭，不屑地說：“你哪兒都歧視我了。”

“……”

“蘇小白，有時候我覺得我上輩子一定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所以這輩子才……”

蘇小白不解地望着他：“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信命了啊，前生今世這事兒吧，我覺得其實也不這麽靠譜的，不然這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帶着幾輩子的事兒，萬一哪天一個不小心……”

蕭沛思覺得自己還是很佩服自己的，當然他更佩服蘇小白，能在講情話的時候，冒這麽些不着邊跡的話。他的額角微微地抽了抽，最終還是忍住沒發火，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蘇小白，下回我抱着你的時候，你能不說話嗎？”

“不能，當然不能啊，這樣就代表我不喜歡你。”蘇小白把頭靠在蕭沛思的胸上，“我還是很喜歡你的。”

“……”

蕭沛思忍了忍，終于還是緊緊地抱住他，氣氛并不好，月光卻很美，浮雲掠過，夜幕顯得越發的漆黑。

蕭沛思抱着蘇小白在地上坐了一夜，蘇小白沒心沒肺地靠着的，漸漸困意上頭。蕭沛思望着地上的一群人，卻無能為力。這時才開始嘆息自己的無能，卻于事無補。再看看蘇小白，蕭沛思只覺得心底極度不安。

如果連她也保護不好，他又有何面目卻面對任何人呢？

破曉時分，漸亮的天，蕭沛思睜着眼，看着天邊的一抹朝霞，霞光絢麗得如同錦繡，朱紅降紫，漸次變幻。

他考慮了一夜，終于還是下定決心，他拍了拍蘇小白，這時候，蘇小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咕哝了聲：“好困。”

“小懶豬，別睡了，再睡下去就成死豬了。”

“……”

蘇小白一睜開眼，就看見蕭沛思那張還帶着倦意的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