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泥濘
巴掌?
是孫蕾被揍了?
以着平日孫蕾的模樣,怎麽想也不可能。
心頭這般想着,錢生依舊忍不住心頭一緊,下一秒,腳步飛快的就往那木門而去。
搖搖欲墜的木門非但隔音效果不好,甚至于遮掩效果也不好。
不用進去,錢生就已經能看見屋內發生的場景。
不過十幾平的房間,竟是比想像的還要空。
一張床,一張破舊的木桌,一張老舊的櫃子,竟是什麽也沒有了。
那顯得昏暗的光線中,身高足有一米八,體重近二百的剽肥體壯的男人臉上的酒氣的紅暈依舊可見,此刻他就如被激怒的蠻牛怒瞪着身前,厚實的手掌正高高舉起。
“柱子,蕾蕾她真的沒錢了。
你也知道學費都是她自己賺的。
你平日還要買酒。
今天她如果不是發燒了,肯定是去打工了。
柱子,你別打她了。
要打,你就打我吧。”
凄凄哀哀帶着幾分惶恐的哭腔中,有個發絲淩亂,身子瘦弱過頭的中年女人抖着身子正護在孫蕾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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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除了過于瘦弱,實則長得極為美麗,孫蕾的五官有着七成像着這個女人。
對比于孫蕾身上那種生人勿近,女人流着淚,跪着哀求的樣子,柔美而脆弱,無穎是惹人心動的。
“怎麽,你這話是怨老子嗎?
賤~人!”
但男人卻明顯沒有憐香惜玉這個概念,此刻聽着女人的話語,竟是更為憤怒,那巴掌直接又甩了下來。
“你敢!”
喘着氣,由于生病而面色格外紅的孫蕾咬牙說着,那雙平日看上去極黑的眼眸在此刻就像是有火在燃燒,亮的吓人。
“啪!
賠錢貨,你看老子敢不敢。”
“蕾蕾,你病着呢,不要動,媽沒事。”
怒吼聲,巴掌聲,用力抱着孫蕾柔軟承受着挨打卻努力忍痛的女人,以及那由于發燒,憤怒卻無力起不了身的孫蕾。
錢生只覺得心像是被什麽用力的拽住拉扯,又疼又悶,竟是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想要沖上前去守在孫蕾的面前,想要狠狠斥責,甚至猛揍這個男人。
可如果她真的就這樣沖進去。
非但讓孫蕾的難堪盡顯于她面前。
而且只是塗添被男人狠揍一頓。
她的小身板根本沒有絲毫武力值!
錢生用力咬着牙,再次望了一眼門內,轉過身用盡全力往回跑。
***
有些人生來光明。
有些人卻生于泥濘。
而那些泥濘會伴随着那些人一生,汲汲從那些人身上吸取養份,讓那些人一輩子都掙脫不出。
孫蕾恨的咬牙,可是此刻除了被柔弱的母親護住,高燒中的身體卻什麽也做不到。
伴随着醉酒的男人肆意的拳打腳踢,無用只會在她們身上發~洩怒火,孫蕾就像是陷入泥潭,被拉扯着越陷越深。
“噠噠噠~”
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又極快的遠離。
已經燒得有些神智不清的孫蕾努力的握緊拳頭,看着門側那一閃而逝的淡藍衣角,漠然收回視線,一邊吃力的喘~息,嘴角滿是嘲弄的勾了勾。
“那家又在打架了,那男人打起架來真是滲人。”
“啧啧,不過那男人那麽打,那母女也不逃,想來也是賤的慌。”
“俗話說的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而且那家的孩子看上去就不像個好人。
小小年紀一看就不學好。”
“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種人,千萬不能靠近。”
“對對,我們要讓孩子離這家都遠些。”
“可是那被揍的兩人是不是太慘了些?”
“嗨,慘什麽慘,說不定這女的跟那孩子做了什麽掏男人心窩的事呢。
事出呀,都必有因。”
無數過往的流言蜚語在腦中急促閃過,變成拉扯的力道一道拉着她深墜。
“啊!”
低低的疼痛的尖叫聲中,有着滾燙的液體順着女人的額頭滾落,滴在孫蕾的手上,帶着濃重的血腥氣。
“媽!”
“蕾蕾,逃,快逃。”
孫蕾用力的咬緊唇,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眸開始染上幽黑。
她顫抖的摸到一把刀,望着得意揮擊而來的男人,手高高舉起。
無所謂!
就算陷入泥潭,這個男人她也要...
“怦!
怦!
我們是警察,接到報案說這裏有人在家~暴。
你,現在給我舉起手來,跟我去警局一趟。
打老婆孩子,你還真能的很啊。
呸!”
“警察同事,我沒有打老婆孩子,我只是...只是..”
“你還好嗎?
呀,燒得這麽歷害。
王隊,這個女孩發燒了,我們需要先送她去醫院。”
“好,你跟小張先送她跟這位女同志去醫院,我先帶人把他帶去警局。”
“是。”
撞擊聲,警鳴聲,交談聲。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把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拉扯的泥濘突然斷裂,陽光灑到身上,帶着些許暖意。
燒得滿面暈紅的孫蕾面色平靜的松開握着刀的手,任着女警拉着她站了起來,那雙原本布滿幽深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茫然。
剛才那抹淡藍的身影竟不是被驚吓的逃跑,而是選擇了報警。
***
04年手機還末發達到人手普及,再加上錢生第一次來這邊,竟是快跑着過百米才找到公共話亭。
幸好報~警熱線永遠及時熱情,在簡明扼要的敘述了案件後,對方回複會馬上處理。
錢生又立刻快跑着回來,揪心着屋裏的情況。
在眼見女人額上流血的時候,錢生只覺得怒火沖擊天靈蓋,差點就拎着棍子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
幸好警~車來了。
幸好一切都來的及!
錢生鬼鬼崇崇的跟了好一會,眼見警車在面前轟鳴而去,連影子都看不見,方才一屁~服坐在地上,直喘着粗氣。
警~察把那男人帶走了,而孫蕾與那女人也會被帶到醫院救治。
沒有事了。
就算那樣想着,坐于地上的錢生連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心也怦怦跳的力害。
足足過了十分鐘,終于緩過來的錢生方才慢吞吞爬起,慢吞吞的走回家。
一點。
陽光正暖。
客廳難得有了陽光,萬婉正坐在單人沙發上織着毛衣,此刻眼見錢生推門而入的身影,直接放下毛衣站起身:
“生生回來了,餓了吧?
媽給你燒面去。
用排骨湯,保證這面鮮得你胃口大開。”
“我可以作證,我都吃了兩碗了,還想再添,你媽不讓。”
“你呀,也不看看你那肚子。”
“生生你看,你媽還嫌我胖,明明是她自己的廚藝太好了。”
系着圍裙在廚房的萬婉袖子微微挽起,此刻聽着錢鋒的話語,探出頭來輕唾一口。
錢鋒放下報紙,對着錢生眨眼。
這一幕是錢生重生回來慣看的一幕。
但在愣愣的看了一會,錢生用力的仰起頭來,避免眼裏的淚掉下來。
哪怕是歷經兩世。
哪怕見過世間人與人的爾欺我詐。
但錢生一直以為,父母對于孩子只有愛。
卻從來沒有想到。
原本會有那樣的家。
那樣的為人父者!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覺得孫蕾好慘,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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