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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請讓我尋找你，請讓我擁抱你。

—— 三青樂隊

“黎組，怎麽昨晚沒睡好啊？聽說要采訪三青就緊張了？”

黎笑山笑着拍打那個詢問自己的工作人員，回應道：“去你的，趕緊把設備調好，一會兒讓小陳下去迎一下。”

工作人員對着耳麥喊了聲好便跑了出去。

黎笑山摩挲着褲兜裏的煙盒向着窗外的大陽臺走出去，隔着落地窗，房內是一片哄鬧的人群在做采訪的準備工作。黎笑山悄悄地偷了個懶，他捏着細細的煙吐了一口氣，時不時地忍不住打開手機屏幕看一眼。

“靠，這小子不會真的不來了吧……”黎笑山眼底是濃重的焦躁，他知道江安青和沈舒城是在高考的時候分的，那時候他們兩的家裏人跑到學校鬧的挺大，但是黎笑山沒想到的是江安青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還一直割舍不了當初。

黎笑山理解不了江安青沉默的愛，理解不了他隐忍的情緒，所以也理解不了為什麽當初那個柔和愛笑的男孩經過五六年變成了如今這樣寡言少緒的人。

年少時的江安青比起冷清更适合用溫柔來形容，不似現在，眼底沉澱着疏離，和所有人保持着安全距離，沒有任何人能夠接近，隔絕一切。

“黎組！”小陳走過來笑着敲打玻璃門，“人到了。”

黎笑山利索的掐滅了煙，眼神微亮，驚喜道：“安老師到了？”

江安青和‘追尋’合作過不少的稿子，也拍過一些宣傳片，所以這裏的工作人員也都認識他，稱呼一聲安老師。不過小陳只是疑惑的搖了搖頭，“不是啊，是三青樂隊來了，我把他們領到休息室了。”

“哦。”

小陳發現他們黎組的情緒好像不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安老師要過來嗎？”

黎笑山撓了撓臉頰，不知該怎麽回答，只打發了一句：“如果他來的話直接領到采訪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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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應了聲好嘞。

不比外面的嘈雜，單獨打開的休息室裏十分的安靜，蒲凡之和關夏笑着坐在化妝鏡前，任由化妝師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

房間角落的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長腿像是伸展不開的微微彎曲着，明明是在不起眼的角落，但存在感卻是讓人無法忽悠。

黑發在腦後留長到脖頸，耳旁的碎發剃的短一些，他低着頭在看手機屏幕，手指骨骼明顯，單薄卻深邃的眼睛盯着屏幕發呆。

“城哥！”樂隊裏比較活潑的貝斯手關夏喊了一聲。

沈舒城聞言擡眼望了過去，“怎麽了？”他的嗓音低沉沙啞，沉默的眉眼在他擡頭的一瞬間像是活了起來，鋒利的刺眼。

關夏早已習慣他的這幅兇人模樣，只笑着走了過來，一手捏着手機在照相：“我化完了，輪到你了。”又眨了眨眼，“這雙眼皮貼有點兒難受……”

沈舒城淡淡地嗯了一聲起身走到了鏡子前坐下，化妝師捏着粉撲剛要說話，就聽到沈舒城說：“我不貼雙眼皮。”

姑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貼也行，我看你現在的單眼皮就很好看。”邊說着邊在自己的手背上推開了粉底液調色。

沈舒城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他的眼睛雖然是單眼皮但卻很大又有神。

江安青那時候坐在自己身旁，驚訝道：“沈舒城，你的眼睛是單眼皮诶，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的不太明顯，明明還挺大的。”

沈舒城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那你是喜歡單眼皮還是雙眼皮？”

江安青故作猶豫，在沈舒城忍不住撓他癢癢的時候邊喊着別鬧邊安撫道：“單眼皮，單眼皮，我喜歡單眼皮。”

沈舒城抱着他不撒手，“說明白點。”故意鬧他。

“喜歡沈舒城的單眼皮。”

“閉眼。”突兀的女聲在耳邊傳來，現實感在周圍爆發開來，他的身旁沒有江安青，只有忙碌的工作人員和互相打鬧的樂隊隊員，沈舒城難得愣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化妝師輕輕地掃了掃眼影，“好了，你底子好，不用化太多，很帥氣。”

沈舒城說了聲謝謝站起身。

“三青樂隊？”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關夏第一個驚喜的回應：“黎笑山！一上午都沒看見你！”

黎笑山不好意思的笑着走了過來，他一手搭在吳楠的椅背上，關切道：“都準備的怎麽樣了？昨天到的南城？”

吳楠，蒲凡之，關夏和沈舒城都是他熟識的人，但距離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也過了很久。

吳楠回頭看他，性子依舊很沉默，“好久不見。”

黎笑山愣了一下，他點點頭露出一絲微笑，“好久不見了。”

關夏叽叽喳喳的說着他們一路上的趣聞，黎笑山一邊回應一邊無法控制的留了分神去給一旁站着的沈舒城。

雖說高中的時候沈舒城就很高了，但是沒想到過去五六年對方又長高了不少。

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裏讓人無法不注意，黎笑山拍了拍關夏的後背，沖沈舒城打了個招呼，“嘿，好久不見，頭發留長了。”

黎笑山本來以為這些年裏江安青的變化就夠大的了，沒想到沈舒城居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前那個雖然刺頭但總是愛開玩笑的男生徹底的變得桀骜，要把江安青在青春期給予他的溫柔都磨滅的幹淨一樣，就像是叛逆期來臨的有些晚了。

不安分的可怕。

但沈舒城把他的刺全部擺在了外部，一說話的時候很是克制，他握住了黎笑山伸過來的手，“好久不見。”

黎笑山輕輕一笑，“寒暄的話說不完，大家都準備好了的話那咱們就先去拍幾張宣傳照，之後的聚餐上好好聊。”他領着四人走了出去，後面跟着不少的工作人員，“三青最近真的是太火了，也恭喜你們。”黎笑山轉頭說道。

沈舒城跟在他身後，“謝謝。”

四人站在攝像機後擺着姿勢，黎笑山沉默地盯着屏幕裏的畫面看了一會，又一次把手機拿了出來，回頭低聲道：“江安青沒過來？”

工作人員抱着接下來要用到的造型穿搭搖搖頭，“沒有，沒聽說安老師今天要來啊。”

黎笑山點點頭，再一次點亮了手機屏幕，沒有消息，沒有來電。

攝影師舉着相機在喊：“大家再換一個動作……”

“诶，對，就現在這個樣子……”

咔嚓咔嚓的聲響在身旁幾乎沒有間斷的響起。

陳立沖着拍攝場地跑了過來，他走到黎笑山身旁低聲道：“黎組，安老師過來了。”

黎笑山一瞬間屏住呼吸，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了眼沈舒城，對方渾然不知的站在那裏，黎笑山松了口氣，“他在哪兒？”

陳立指了指樓上，“安老師說還有一些工作，在采訪室坐着改稿呢。”

黎笑山笑罵道：“這時候，有個屁的工作。”

雖然他的話語是在罵，但是陳立發現黎笑山一直繃着的那根弦松了，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

攝像師在喊了：“造型！換一套！這套ok了！”

抱着衣服的女生利落的應了聲，幾個人快速的走了過去。

沈舒城拿過衣服自己穿了起來，恍惚間好似和黎笑山對視了一眼。

黎笑山握拳在嘴邊清了一下嗓子，“小陳，我現在走不開，安青那邊你們盡量照顧着點。”

陳立點點頭，黎笑山和江安青是多年好友，‘追尋’的人都知道。“黎組哪兒的話啊，我們也都是安老師的書迷。”

黎笑山整理了一番衣領，仿佛一會要見證什麽大事件似的。

江安青靜靜地坐在寬闊的采訪室後排座椅上，臺子上是幾張長桌，正對着擺放了不少的話筒和攝像立架。雖然采訪還沒有正式開始，但是屋子裏已經站着不少記者，他們前胸挂着名牌，比對着接下來要問的問題。

熟悉江安青的幾個記者走過來要了幾張簽名，不過衆所周知江安青喜靜，也沒多少人故意過來吵他。

江安青打開筆記本放在膝蓋上，但是他一個字都沒寫出來，手指微微顫抖，他發現自己還是緊張了，他沒做好準備再一次見到沈舒城。

見面和看視頻裏的對方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受。

江安青捏開水瓶蓋灌了幾口，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

一個男記者看了眼窗外，遠處的天空陰沉沉的，“啧，怎麽感覺一會兒又要下雨了。”

幾個人互相談論着天氣，“南城的氣候你們也該習慣了吧，梅雨季，幾乎雨停不了的。”

“唉，整天濕漉漉的，一會兒還得護着設備…… 就算我濕透了也不能讓它淋雨了。”

江安青的嘴唇被水浸潤，稱得上是瘦弱的身軀包裹在修長的風衣裏，他畏寒，所以從來穿的比較多，微微卷曲的頭發在窗口透進來的風裏飄散，轟隆的一聲雷在耳邊驚起。

淅瀝瀝的雨瞬間下了起來。

給了幾秒的反應時間，記者們的話語在雨聲中漸漸地變小，江安青呼出一口氣，冷冽的氣息澆淡了他對于再次相遇的焦灼。

前方是逐漸越來越多的記者，熙熙攘攘的，擋住了江安青的身影，他從包裏拿出了口罩戴在了臉上，江安青選擇卑劣的做一個悄無聲息的觀察者。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是三青！他們過來了！”

“沈舒城！！”

江安青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向門口。

最前面開路的是黎笑山，他游刃有餘的和那些記者周旋，“大家往後站一站啊，今天的采訪是我們‘追尋’雜志主辦的，大夥兒給個面子。”

記者們笑着有序的後退了幾步。

緊接着三青樂隊的人走了進來。

“鼓手蒲凡之、貝斯手關夏、吉他手吳楠…… 最後走進來的是主唱沈舒城！”在鼓掌聲中黎笑山和工作人員将話筒放在了他們面前的桌子上。

調試設備的時候江安青看到沈舒城随意的靠在椅子上坐着，表情擺着的是他熟悉的感到無聊的樣子。

江安青幾乎沒眨眼的望着他，沈舒城變得太多了，那種變化在看到他本人的時候更加強烈和明顯。

沈舒城在和身旁的關夏蒲凡之說話，江安青躲在層層的人群後方，安全極了，沒有人會注意這裏坐着誰。

轟隆——

窗外兀的響起一陣雷，江安青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眼窗外。

等他回過頭的時候卻沒想到就這樣直直的撞入了一個人的眼眸。

人群熙攘，層層疊疊。

沈舒城就那樣望着自己，沒有偏移，沒有猶疑。

雨聲大了起來，淅淅瀝瀝的淌滿了心底。

江安青躲在口罩後，但仿佛沈舒城的那一雙眼睛已經将自己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