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找個無人島偷偷結婚
耳邊的水流擊打着水池,靜谧的空間裏發出刺耳的沖刷聲。
無聲的相視,沉默着,比拔槍怒吼式的對峙更讓人汗毛直立。
陸格擡起手腕,輕輕一按。
一切的轟響戛然而止。
知柚看到他朝自己看過來,漆黑的瞳孔裏,卷動着的情緒慢慢沉靜,他道:“好。”
會所裏有一條員工專用通道,由于陶諄早就安排過,所以當陸格向工作人員提出要和知柚一起從員工通道離開的時候,很快便有人領了他們過去。
此時會所裏,員工一個個忙得不可開交,于是員工通道便被空了下來。
一條路下去,除了偶爾幾人通過外,幾乎空無一人。
兩人順利到達了停車場,陸格的車就停在那裏。他先一步過去,為知柚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也僅僅是瞬間的遲鈍,知柚便彎腰坐了進去。
除了家人和知家的司機,這還是知柚第一次坐在一個男人的副駕駛。
駕駛座很幹淨,東西極少,或許看起來更像是一輛用于展出的模型,生冷得連一絲人氣都沒有。
随後,陸格坐進駕駛座,帶進來一股屬于他的凜冽氣息。
極淡,卻也好聞。
他身上的郁氣未消,握着方向盤的手躍入知柚的眼簾,紅印依舊明顯。
其實知柚早就注意到了,他不經意會表現出的執拗。每一個細節都是明顯的,只是知柚從來沒有在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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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列得齊整的書籍文件,折疊得仿若标本一樣的毛巾邊角。
超乎常人的強迫症和潔癖,喜怒不定,極端近乎病态。
知柚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放在雙腿上的手不由得收緊。
從上車起,陸格便沒有說過話。直到車子駛出停車場,知柚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路邊霓虹亮起,不遠處的LED屏發出亮眼的燈光,撕碎城市的黑暗,在夜裏狂舞。
今夜的秋老虎不安分地作祟,秋日的夜晚無風,只感到悶悶的熱氣。
知柚看向窗外,敏感地發現這并不是回家最便捷的路。她扭過頭,一張嘴卻開開合合,好半天沒敢問出口。
一旁的陸格察覺到了她的不安,主動問道:“怎麽了。”
他的聲音溫潤,雖還是疏離的樣子,總歸沒有剛才那麽可怕了。
微頓,知柚開口,“我們去哪兒。”
車子正好在紅燈亮起前通過交叉路口,陸格正視前方,操控方向盤平穩地彙入車流。
“不早了,帶你去吃飯。”
他們去的是一家很雅致的中式餐廳。
二人一下車,便被人直接從VIP通道帶進了一間二層的小包廂。包間內的牆壁蓋了竹條,一進門便是淡淡的竹子香氣。
裏面有一張方桌,方桌兩端各擺着一張中式圈椅。
知柚朝其中一張走過去,卻被陸格叫住。
“柚柚。”陸格拉開另外一把椅子,“坐這裏。”
知柚有些疑惑,卻見陸格看了眼她頭頂,“那邊是空調口,怕你着涼。”
這裏安裝的是中央空調,通氣口掩在一片裝飾用的竹藤後,冷氣的朝向剛好正對着知柚身邊的那把椅子。
今晚悶熱,所以空調開着,但強度并不大。
知柚看了眼頭頂,淡淡應了聲謝謝,然後在另一側落座。
這裏應該是陸格常來的地方,他熟練的點了幾道,菜上得很快。
包間門關着,成了一個徹底的封閉空間。安靜,人少,知柚的肢體都放松了許多。
和之前的好幾次一樣,陸格好似很了解知柚的喜好,每一道都合着她的口味。
可能是有了之前的經驗,這一次的知柚少了些畏懼。
這家店有名的是他們家的卷餅,不油不膩,清淡可口。陸格用公筷裹了五花肉和蔬菜,特意沒有放洋蔥絲。
他的手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幹淨齊整。動作時手腕上的腕骨突出,是一種禁欲克制的美感。皮膚上的紅色漸退,白淨又透着青筋。
像藝術品染了凡塵,包着卷餅的手指沾了煙火氣。
暴殄天物。
知柚腦子冒出來四個字。
這時,這只被知柚認為是暴殄天物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知柚下意識往身後縮了一下。
她擡眸看看陸格,又看看他手裏那個被他包得像豆腐塊兒一樣的卷餅,然後遲疑地接了過來,“謝謝。”
手中的餅皮溫熱,知柚咬了一口,香氣盈滿唇齒。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偶爾做點煮鶴焚琴的事好像也挺有格調的。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一下午起起伏伏的情緒歸于平常。可冷靜過後帶來的卻是不安和焦慮。總是有些東西放心不下,知柚思來想去,還是看向了陸格。
“你是今天回來的嗎。”
知柚很少主動說話,所以她開口的時候,陸格還有瞬間的微愣。不過片刻,他便回答道:“嗯。”
“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兒的。”
陸格慢條斯理地給知柚繼續包卷餅,眼皮都不擡一下,“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在哪兒我當然會知道。”
“……”
還真應了那句話——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說了等于白說。
“那——”
“柚柚。”
“啊?”知柚突然被打斷,不明所以地看向陸格。
“以後她不會打擾你,這樣的事也不會再發生了。”
“那位陸夫人,就只是陸夫人。”陸格嗓音清潤,神色沉靜,好像是在敘述一件多麽稀松平常的事,“我和她沒有關系,你也沒有。”
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知柚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他眸子裏的漠然太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知柚好像聽到了他話語間的嘲諷和嫌惡。
陸家的事,她也從萬桢那裏知道過一點,然而聽到的總不比眼睛見到的更真實。
心裏陌生的情緒上湧,知柚點了點頭,“嗯。”
她的樣子太過一本正經,陸格無聲地笑了笑,然後把手裏的東西再一次遞給知柚。
一晚上被精準投喂的知柚看着陸格,實在沒法把吃撐了這幾個字說出口,只能硬着頭皮接過來。
她含着下巴,小小的咬了一口。細嚼慢咽,聽不到一絲咀嚼聲。
散下來的頭發不聽話地落在肩上,擋了白嫩的耳朵。知柚摸了下頭發,把它绾到耳後。
“噠噠。”本是認真的吃卷餅,耳邊卻突然傳來腳步聲,緊接着身前落下一層暗影。
知柚擡頭,看到陸格已經站起了身繞到了自己這邊,邊走還邊解了領帶。
“你——”知柚按着桌腳朝陸格轉過來,後者卻繞到她身後扶正了她的肩膀。
“先別動。”
後背對着陸格,兩道滾燙的目光落在後頸,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知柚猛然心跳加速,呼吸都亂了幾分。
她感到脖子上傳來冰涼的觸感,陸格的指尖撥攏了她的頭發,束到身後。若有若無的觸碰讓知柚的後背緊繃到極致。
知柚一怔。
陸格,是在給她綁頭發?
微小的響動從身後傳來,知柚落在身前的每一縷發絲都被陸格輕輕绾過。他的動作溫柔,松軟掠過指尖,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柚柚。”陸格問道:“我們的婚禮,你想在哪裏辦。”
說起來,這還是陸格第一次和知柚直截了當地提到婚禮的事。
時隔多年的再次重逢,兩人的關系轉變,卻又都不約而同地沒有挑明提及。
所以這句“我們的婚禮”,還真是讓知柚有種無所适從的不真實感。
她不敢動,僵直着脖子,不自然地回答,“都可以…”
陸格用解下來的領帶作發圈,替知柚綁好了頭發。然後在那低馬尾上繞了兩圈,剩下多餘的部分搭在她肩頭。
一切完成,他卻并不急着離去。
“那…”陸格從知柚身後撐着圈椅兩側,俯身湊近她肩頭,“我們找個無人島偷偷結婚好不好。”
知柚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過頭就對上陸的目光,身子下意識往後退,碰上硬邦邦的圈椅扶手。
靠得太近,知柚能清楚地看到陸格根根分明的睫毛,眼尾的那顆淚痣好像變成了幽深的漩渦,多盯一秒就能讓人沉淪進去。
陸格淺笑着,就着這樣的距離,不多靠近,“只有我和柚柚兩個人,沒有別人。”
長久的對視,知柚雖然緊張得手足無措,可陸格的話她聽進去了。
無人島。
沒有別人嗎。
喉間的“也行”兩個字還沒出口,陸格卻退開了身子,“逗你呢。”
知柚:“……”
知柚心裏一陣啞然,面上微紅,有了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情緒。
這種事怎麽能開玩笑!她可真的當真了!
陸格輕笑着,襯衫扣子解了兩顆,像極了電視劇裏衣冠楚楚的僞君子。
好看,卻也危險。
重新坐回座位,陸格好像心情不錯。
随後,知柚看到他不緊不慢地撕開了一張新的餅皮,肚子的漲意驟起。
她忙道:“不、不要了。”
聞言,陸格擡眸看她,以為是知柚嫌棄,眉心一蹙,“不喜歡?”
光是看他的表情,知柚就知道他理解錯了。
“不是。”知柚斟酌着措辭,想用最委婉的方式解釋,可是想來想去只憋出了一句最直白的話。
“陸格,我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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