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場教訓 這世界，似乎還不錯

來來回回在空氣中扭來劃去的整了三遍，剛好用完了課間休息時間，等上課鈴聲響起，亓沅正好收了筆。

同學們看着面帶微笑往座位上走的亓沅，不知為何皆覺一陣毛骨悚然，直到她在座位上坐下，整個教室裏都沒有人出過聲。

老師進門，敲了敲講臺，那些視線不由自主跟着亓沅走的同學下意識回轉身，然後通通僵在了那裏。

原本正常的黑板，此刻卻像電影屏幕一樣沖出了一堆可怕的怪物，對着他們迎面襲來。

那感覺就像是進入了一個噩夢般的全息世界，還是那種連怎麽下線都不知道的全息世界。

這是一個灰暗的世界，大地殘破，滿目瘡痍，四處都是殘肢，血液多到近乎粘稠，踩上去擡起來，甚至還給人一種拔絲的錯覺。

天邊挂着一輪血月，襯的環境愈發血腥恐怖，三十四個穿着藍白校服，與此地格格不入的學生們，在拼了命狂奔着……

他們的身後，是一群模樣各異，但基本醜的随便拎出來一個都夠做三天噩夢的巨大怪物。

這場追逐持續了很久，那些怪物明明就可以很容易追上他們，卻偏偏不緊不慢的吊着，等到衆人體力耗盡的時候，他們發現前方是個望不到邊的斷崖，已經無路可逃了。

無邊的絕望籠罩了所有人。

就在這時，天上突然飄下了一個人，在離地兩米高的位置懸浮住了，那張臉，正是亓沅。

“你們罪不至死，但死罪可免活罪不行。”

亓沅的出現讓那被吓破了膽的三十四人毛又炸了一層。

“人分三六九等無法改變，對無辜者不求悲憫，也該無視，而非惡意欺辱，人活一世，總該對什麽東西有些敬畏。”

看着下方抖得不成人樣的諸位，亓沅的聲音顯得飄忽。

說完這話的亓沅如同泡沫一般消散在了空中，而身後那群不知何時居然也乖乖停下的怪物再一次張牙舞爪的沖了過來，對着那群沒有反抗能力的獵物，張開了血盆大口……

數學老師覺得今天班上的學生好像基本上都中邪了，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盯着他，不說話也不動作，偏偏眼珠子還活着，随着他的移動而移動，那場面別提多可怕了。

這詭異的情況導致了原本喜歡上課叫人回答的數學老師今天豎着一身寒毛一個人吧啦吧啦熬到了下課，頭也不回，飛也似的跑了。

下課鈴聲就像下線提示音，僵屍一樣的同學紛紛清醒過來。

他們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只是個個後心冰涼，下意識的轉頭去看亓沅時，心髒猛地一抽，用一種比轉過去更快的動作轉了回來。

怕！

很怕！

不知道怎麽回事，但一看到那個人的臉，就有一種從心底身處泛起來的畏懼，甚至還伴随着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放學的時候，大夥一改常态，全都一窩蜂似的跑了，那速度就像是有鬼在後面追，連平常的放學後活動都忘了。

“亓沅。”

生活委員不知道今個兒大夥是怎麽回事，居然不找茬了，但職責所在，她還是叫住了那個準備跟着人群一起離開的人。

“有事嗎？”

“今天你值日。”

亓沅一愣。

“值，日？”

生活委員點點頭，指了指黑板右下角“對，就是打掃衛生。”

亓沅望了過去，确實是在那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好。”

正巧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能拖一時便拖上一時吧。

同學基本上都離開了，亓沅沒弄過，也不知道這打掃衛生該從哪一步開始，就在她迷茫的時候，那個生活委員突然招呼了她。

亓沅有點驚訝，這人居然還沒走。

“愣着幹嘛，先把椅子翻放到桌上，這樣等下好掃地，你翻那邊的兩排，我翻這邊的。”

亓沅不由自主的順着生活委員的安排去翻凳子了。

“你，不回家嗎？”

她沒看錯的話，那上面就她一個人的名字啊。

“回啊，不過不急，我爸媽下班晚，我現在回去也沒事幹，幫你一起掃了，你也能早點回去。”

亓沅習慣了惡意，對于這樣稀松平常的好意，她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謝謝你。”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能道聲謝，畢竟她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亓沅，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亓沅嗯了一聲，靜靜的等着對方下文。

“算了，我又不想知道了，哎，等會兒你跟我一起走吧，你家雖然比我家遠，但好歹能順個路。”

眼前這個女孩兒的行為讓亓沅對她産生了一絲好感。

“你，叫什麽？”

這話其實很突兀，畢竟那麽幾年同學，不應該連同學名字都不知道，但這個生活委員卻很神奇，她居然一點不奇怪，甚至還略帶歡快的回答了。

“駱樂悠，快樂的樂，悠閑的悠，我爸說希望我這一輩子都能悠哉快樂。”

亓沅看着那張快樂的笑臉，不禁也被感染的露出了一絲笑容，贊同道。

“很好聽。”

駱樂悠一聽更來勁兒。

“是吧，我也覺得很好聽。”

兩個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大部分都是駱樂悠在找話題，亓沅在邊上聽着，時不時回應一聲，表示自己有在聽。

值日結束，兩人關好了門窗離開了教室。

“跟你分享個小道消息，八班那幾個惡心人的玩意兒好像被人收拾了。”

前往校門的路上，駱樂悠一臉神秘的湊到亓沅身邊，小聲對着她哔哔。

“聽說被發現的時候都不像個人了，老慘了，我估計啊，應該就是壞事兒做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派誰把他們收拾了，哎呀，想想就開心。”

亓沅大致能猜到駱樂悠嘴裏那群被收拾的倒黴家夥是誰。

“你很讨厭他們？”

“我讨厭所有仗勢欺人的家夥。”

說着，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看着同樣停下腳步看着她的亓沅。

“但是我也很懦弱，只敢在背後默默讨厭，不敢當面仗義相助。”

因為一旦那麽做了，她也會變成那個被人孤立，被人欺負的對象。

她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工薪階層，無權無勢自己也沒什麽大能力，給不了她當大英雄的底氣，便只能随波逐流，在一片污濁裏，盡力守着自己的本心。

“我懂。”

相較于那些同樣害怕這一點而選擇同合污的，駱樂悠這般的旁觀者已經足夠難能可貴了。

而且這個女孩兒很聰明，也很會審時度勢。

亓沅不确定她是不是因為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才選擇靠近，但不管怎麽說，她不讨厭就是了。

很多時候，簡單直白要比彎彎繞繞更讓人舒坦，特別是對亓沅這樣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從校門口出來，兩人來到了十幾步開外的公交站。

“601來啦。”

亓沅望着那緩緩靠近的陌生東西，一言不發的默默記下外殼樣式，還有那中間位置鮮紅的輪廓。

這應該就是駱樂悠嘴裏的601了。

公車靠站，亓沅一直暗暗繃着神經，面上倒是絲毫不顯，淡定的跟在駱樂悠身後，卻是亦步亦趨，絲毫不差的踏着對方走過的地方上了車。

“身份卡，拿出來刷一下。”

亓沅沒說話，也沒動作，她不明白。

“不好意思，我同學忘帶了，我幫她刷一下。”

駱樂悠對着正在等待的司機道了聲歉，用自己的身份卡又刷了一次，然後拉着亓沅往後走去。

兩人在後排找了位置坐下。

“你找找看，身份卡應該都帶着的，如果不見了，就要去補辦的，不然以後做什麽都很麻煩的。”

亓沅點點頭，在駱樂悠的建議下，把自己身上的兜全搜了一遍，最後在背包的角落裏找到了。

“這個，要怎麽還你？”

駱樂悠聞言擺了擺手。

“兩個星幣而已，不用還也沒關系，你要是過意不去，那明天你幫我刷一次就好了。”

亓沅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建議，把身份卡收了起來。

公車啓動，亓沅下意識僵直了脊背，等車出去好一段距離才漸漸放松下來。

窗外的一切在勻速移動着，坐在窗邊邊的亓沅忍不住把視線投了出去。

旁邊那個愛聊天的女孩兒此刻也安靜了下來，讓她能夠全神貫注的觀察着這個新世界的一切。

外面的一切對亓沅而言，全都是陌生而新奇的。

造型各異的建築讓人眼花缭亂，甚至有一些的建築高度直接刷新了她的認知極限，黑色平坦的路面讓人感覺不到任何颠簸，和馬車在官道上奔馳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邊上那些花花草草，錯落有序，想必應是刻意為之，憶起她見過的那些路邊的野花野草，可沒這麽整齊漂亮。

即使不曾了解何為先進之意，亓沅也已經提前感受到了這份震撼。

不知過了多久，亓沅突然感覺到了身邊有動靜，緊接着就聽到了駱樂悠的聲音。

她收回視線，看向了那個離開座位走到了門邊站着的人。

“我要下車了，你家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在濱苑街道附近，得在三站之後的華恒路下車，聽清播報可別下錯了哦，我走啦，拜拜。”

亓沅學着駱樂悠對着她揮了揮手，目送着那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兒下車後，她又貼着窗戶看，直到那個對着她揮手的女孩兒越來越遠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窗外依舊是陌生的東西，但看着看着，亓沅卻慢慢的露出了一抹輕淡的笑意。

這個陌生的世界，似乎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