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D市突然下了場雪,細密的雪像風暴,北風呼嘯着卷過來。四月不僅沒有春天,甚至冬天都沒走。
D市公安局長被雙規,一點預兆都沒有。一鍋沒開起來的熱油裏滴了滴涼水,嘈嘈切切的私語炸開了。
窦龍溪忙得不見蹤影。羅錦藍生意做這麽大,和這些人沒有關系不可能。羅普朗立即開車回家,羅錦藍正在抽煙,抽得濃煙滾滾。
羅普朗進來,她掃了一眼。
“媽知道公安局長的事?”
“你別管。”
羅錦藍細細地吐出一口煙:“能轉你名下的轉你名下。其他辦法再想。”
羅普朗每次對上羅錦藍,都跟卡了喉嚨一樣。他有點局促。羅錦藍的底細他只大致清楚,沒敢多問,怕她疑心自己要搶權。羅錦藍按滅了煙,直直看着羅普朗。羅普朗就怕她這種看法,感覺自己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羅錦藍面帶疑惑:“你說說你到底有什麽用?”
她一早就羨慕窦龍溪他爹,覺得他兒子出息,裏裏外外頂門立戶。羅普朗比誰都比不上,這次估計也指望不上他。
一般母親大概也不需要和自己的孩子講理,羅普朗知道她在外面陪夠了笑臉需要個地方出氣,只能忍下來。羅錦藍總覺得自己兒子應該是最優秀的,無所不能的,現實又不是那麽回事。所以她每次看見羅普朗都覺得有氣,誰誰的孩子考上公務員她也有氣。羅普朗真要離家她也不允許,她為他操了半輩子心,不能什麽都落不下。
羅普朗脫了大衣,坐下。羅錦藍隔着煙霧看自己兒子,人模狗樣的。她沒少打他,打得一只耳朵差點聾,但她總認為應該沒那麽厲害,只是稍微教訓一下而已,她沒用多大力氣。
羅普朗安靜地看着她,他覺得羅錦藍大概随時會撲上來給他一耳光。有時候羅錦藍沒看着他,她在看李詩遠。
“用不着你管。在列鼎樓好好呆着。”
“一中搬遷……”
“你知道個屁。什麽風言風語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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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龍溪說……”
羅錦藍突然煩躁:“窦龍溪說窦龍溪說,他的話是聖旨?他讓你去死你去不去?”
羅普朗攥緊拳頭想站起來,又把自己按了回去。
羅錦藍佝偻着背抽煙,羅普朗第一次發現她老得這麽厲害,當年掐着腰罵街鮮活勁兒被時光刷洗的幾乎不剩。
羅錦藍又抽了一支煙,一揮手:“去去去。”
羅普朗站起來,去穿大衣換鞋。羅錦藍并沒有看他,夾着煙抿着嘴出神。他看了她一會,走了。
窦龍溪忙了起來。他家底不幹淨,現在也沒徹底洗白。羅普朗再見到他,只是瘦了些,精神倒還好。
“一中的事,你媽是不是不同意?”
“不同意。她有些別的事要煩。”
“我也有別的事要煩。”窦龍溪笑道:“但是不耽誤賺錢。你能動的錢有多少?”
羅普朗想了想:“有些。”
窦龍溪道:“我也有些。那些地皮等到招标就完了,你們家幹這個的難道不清楚。”他舔了舔嘴唇,因為長期吸煙嘴唇發幹:“你總得幹成一件事吧。”
羅普朗微微一動。
他想起羅錦藍罵他。
窦龍溪拍拍他:“具體再商量,哥們本來不幹這個還得你領領路。”
羅普朗鼻腔裏哼了一聲,當作笑。
“你确定你能安穩過去?”
“大風大浪都過了。不在乎。全身而退有點懸,我這不正想辦法麽。”
中午窦龍溪要在漢風吃飯,裹挾着羅普朗一起。羅普朗拼力氣拼不過他,被他連拉帶扯地扯下樓。
下了一樓樂鐘正在跟李博林說話。樂鐘比李博林高不少,和顏悅色地跟他聊天。李博林的校服山寨的李寧,二十塊一件,肥大的永遠不合身,白色部分髒的發灰。李博林上次見過樂鐘,也見過窦龍溪。他有點怕窦龍溪,一縮脖子。
“呵,你們家那個。”
羅普朗問樂鐘漢風雅間有人麽,樂鐘說沒有。這四個人湊得正好。
穿曲裾的仕女們袅袅娜娜地上菜,窦龍溪盤腿坐在樂鐘身邊。他終于找着玩具了。樂鐘跪坐着幫忙布菜,窦龍溪喝了一杯,看着羅普朗和李博林笑:“你倆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李博林笑道:“是啊。”
“唉。”窦龍溪抿着嘴:“可惜。”
羅普朗站起來,拖着窦龍溪站起來往外走。窦龍溪笑着跟出去,羅普朗用前臂鎖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牆上:“你他媽什麽意思?”
窦龍溪冷笑:“什麽意思?你知道你看他啥眼神兒不。”
羅普朗被憤怒頂得喘息:“去你媽的!”
窦龍溪用膝蓋頂了一下他的下體,羅普朗一躲,窦龍溪揪着他的領子反鎖着他:“你簡直像要吃了他似的。用你的雞巴或者胃,哪樣你都是變态。”
有人路過,窦龍溪放了羅普朗,兩人各自整理一下,羅普朗忽然笑得前仰後合:“你他媽罵別人變态,你他媽虧心不虧心?”
窦龍溪哼哼兩聲。
李博林出來找,肥大的領子松松垮垮歪着。窦龍溪啧啧兩聲:“你拾掇拾掇他。”
羅普朗喘勻了氣,李博林沒見過他這種笑法,有點驚恐。窦龍溪先進漢風,羅普朗看了李博林一眼:“你又放假?下午去買點衣服,再給你買個手機。”
李博林忽然誠實:“我逃課。”
“下次不許。”
“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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