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老熟人
一進門,我竟聽到附近有潺潺的水聲,在地面邊角每隔一段的距離,竟有塊手工雕鑿的镂空石板。空氣中那股大自然的清新很奇特。難道是生氣導入技術,就為保證這裏密而不悶?
由于此間較為明亮,小巫熄滅了火折子。放眼望去,這裏恐怕比一個籃球場還大。兩邊靠牆是約半人高的石臺,石臺上單邊擺放了九尊帶底座的造像,兩邊共十八尊,每尊約三米高。
造像與洞穴壁畫裏的人物相似,尤其是右手邊,各個長相奇怪。人首蛇身、或手持腳踩小蛇、或腰纏盤龍。正中一個主神就是那人身龍尾的家夥,四周有十朵小雲環繞,比其他造像高出不少。
對面是仙人,高低幾乎相等,正中沒有特殊的領袖人物。
這十八尊造像手中、身邊、懸挂,竟然都有那奇怪的丹釜。我就說此間主人怪癖,這麽喜歡丹釜,都把它分給神仙當法器用了。
走到正中,發現主光源是從穹頂上引下來的,在地面做分散并投向各造像所持的丹釜中以此照亮。這丹釜竟是個燈籠麽?
上觀穹頂,見一個桌面大小的圓口,被一塊透明的像玻璃一樣的東西封着。
細看那東西,裏面含有少許雜質,表面并不光滑。
我暗自咋舌。這是一塊水晶或半透明礦石啊!細致打磨到幾乎透明,這種工藝在古時堪稱高超技藝。
不知此間主人是什麽朝代的,但這技法可夠超前。
想必穹頂外還放置了其他引光工具,通過多次折射,過穹頂圓洞到地面之後再分散。
這種手法據說在胡夫金字塔裏也出現過類似的,雖不算罕見,卻讓人心生敬佩。
我在正下方地面上發現了一個碗大的多棱晶石,凸出地面約十幾公分。每個棱角都被細細打磨過,但寬窄長短并不統一。
這東西本身可能是半透明的,現在被月光投射後,竟發出如海洋般的藍光,四散開來準确地照在兩邊十八個丹釜中。
光束投射角度精準,真想象不出這裏的主人是有多麽無聊,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回想剛才那粗糙的壁畫,最後一幅似有人在封牆。難不成——是此間主人被封進來永無出頭之日?難怪這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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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感慨時,我眼角的餘光似乎見到右側那位主神的底座旁竟有個黑影在蠕動,像個大蟲。
在這死一般寂靜的密室裏,忽然見到活物,我整個人蒙了。想盡可能和平地觀察那是什麽,可它在造像底座間的陰影裏,根本看不到。只知道是個活的,還在蠕動。
又是幾聲異響,我似乎聽到了細如蚊哼的笑聲,還有粗重的喘息。那東西不斷起伏,灰黑色的一大坨此時竟暴露在光照範圍內,我已經能看清那是卡其布的褲子。這是個人!
這下我整個人都怒了,完全忽略了恐懼,心裏甚至有種莫名的興奮。
等這事結束後我再回想,似乎是因為當時環境和氣氛太過壓抑,造成了那種沖動。現在想想就感覺後怕。倘若真是個怪物,又怎麽辦?要怨,就怨我太自信,內心還認定這就是個丹室,不會有什麽怪事發生。
我不顧傷勢,掙開小巫的手,半個身子一下撲上石臺,緊緊抓住他并大喊:“我抓到了!”
那人正聚精會神鼓搗着什麽,卻被我這突如其來地一抓吓了一跳。跟着反應過來,開始拼命掙紮。
還好兩邊雕像的底座正把他擠在中間,另一面又是實牆,往上爬更不可能。這家夥就像甕中之鼈,左扭右擺在做垂死抵抗。
我呢?只顧興奮,一邊叫一邊牢牢揪住那人也不松手。
他呢?可能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又或者緊張,半天也找不到解脫的辦法。
就這樣我們兩下争執,竟然打了個平手。
可随着戰事拉長,我因受傷氣血兩虧,手腳在漸漸發軟很難用上力了。
那家夥似乎感覺到了,找準時機,大力掙開我的手。轉身一把将我按在石臺上,擡腳踩着我後背跨了過去。
就這一跨,我幾乎能猜出這家夥的體重!他娘的,當我是磅秤啊?
那人逃脫的瞬間,在我背上騰空一躍竟然得意地冷哼。我能感覺到他已經高高跳起,倘若躍下石臺,我正擋着小巫,可能他就這麽跑了。
誰知這時我感覺身邊起風,小巫不知用了什麽身法,急速掠過并奔到那人腳下。
我還來不及起身,就聽那人驚叫:“別他媽拽……”話沒說完,就是咕咚一聲悶響,大地都跟着抖了三抖。
我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想必是被地上的浮土煙塵給嗆到了。
就聽地上有人哎呦呦慘哼,比驢叫還難聽。半天都沒爬起來。
我掙紮着起身,扭頭就看到一個大個兒臉沖下貼在地上。我不自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鼻子,就能想到剛才發生了什麽。真替他疼得慌!
“你怎麽樣?”小巫将我扶住,聲音還是找不到一點男子氣概。他将我扶到石臺邊靠着,順便檢查我腰間的傷勢。
我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一門心思都在眼前這人身上。誰讓他驚擾到小爺呢,這是大罪。
“對了,看看那家夥是誰。”我輕拍小巫提醒到。
小巫真聽話,手握木刀慢慢接近,準備瞧瞧這家夥是何方神聖。
沒想到這家夥忽然一動,竟然匍地疾行。好像在地面游泳,手腳并用爬得飛快,地面的浮土甚至被他蹭出了一溜痕跡。
這家夥塊頭本來就大,又加一襲黑衣,配合這靈巧動作活脫一個大號蟑螂就差須子了。看得我直反胃。
小巫反應真快,揮手抛出僅剩的一把木刀,哆的一聲釘在地上。那人沒有防備,本在快速移動就聽到刺啦一聲,這是衣服撕裂的動靜。
木刀所在位置有些尴尬,正好釘住那人褲裆,深入地面。
這一釘一響一扯,吓得那人一個激靈,馬上趴着就不動了。擺出一個“鼎”字,真像是被踩死的蟑螂,活脫一種奇怪的行為藝術。
我在一旁看得也暗中咋舌,卻不是因為那“蟑螂人”,而是在想小巫。
天哪!這手勁兒和技巧,就算給我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也做不到。看一旁的小巫、和那瘦弱的手臂,怎麽也不像有天生神力啊。甩出這麽一刀要說是巧合,我寧願相信世界和平了。
輕踩腳下石板,厚重結實,基礎牢固。竟被一把木刀擊穿,這還算是個人麽?普通人訓練多少年恐怕也做不到吧?
看來我眼光不錯,讓這小子切肉做飯真是屈才,以後領着他到各地表演飛刀也能掙大錢。這可不怕沒飯吃了。
這會兒小巫說話了:“敢跑,小心我再給你來一下!”聲音很冷,攝人心神。
要不是我知道小巫沒刀了,單從語氣和表情一定會百分百相信的。因為根本不敢再試第二次,除非傻了。
果然,這家夥急忙舉起雙手,顫聲求饒:“大……大俠饒命。我……小的只是看到有個山洞好奇進來探險,沒想到誤闖大俠洞府,這才……您留着小的浪費糧食,殺了小的髒了您的手。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當小的是個竄天猴,放……放小的自生自滅吧……”
這人說話油腔滑調,我卻感覺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而小巫卻看向我,似乎再等我的意思。我們前後這一愣,卻讓那位誤會了。
可能以為我們沒聽清,又或者其他什麽原因。他緩了緩,又說:“高來高去天上天,孤影不慎墜寶殿;再望天,舉頭前,躬身叩拜,還望見天。”
我一愣,心想:這是打機頭?而且是守山一門的小行話。奶奶的,這小子真當我們是山大王了麽?還是說他自己本就是幹這行的?
小巫歪了歪頭,看看那人又看我,似乎聽不明白。
這一頓,那家夥又改了說法:“深澗有丹無頭采,見過前輩拱手還,兩短一長三支香,前敬,天敬,地敬。活脫浮門!”
呦,采丹人的小行話!這小子會的不少啊。
這句話的大致意思是:他無意闖到這裏,為表歉意,願用行內最大的禮來謝罪,還把我們比作天地之前。
按常理說這就像發毒誓,是要受天譴的。他寧願背上逆天重罪,就為求我們原諒留個活口離開?可見是個軟骨頭随風倒。
聽到這,我過去一把揪住他,質問:“你是哪個?為什麽會外八門的打機頭?”
那人扭臉,屋內的光照算好,我倆視線相對竟同時驚呼:“怎麽是你?”
聽我們異口同聲似乎認識,小巫更不知所措了。
地上那人見到是我,一掃剛才的懼怕,怒吼着掙紮起來破口大罵:“你這混蛋玩意兒,挨千刀的,真正是陰魂不散!怎麽着,看本大師好欺負麽?在這裝神弄鬼,你是嫌命長了!”
由于太激動,他甚至忘了褲裆還被木刀牢牢地釘在地上。就這一扯,又是刺啦一聲,大好山河一眼望穿,和挂空擋無疑了。
小巫見狀可能感覺晦氣,急忙扭頭。我卻感覺吃驚,怔怔地看了十幾秒。
這人看看我們,又看了自己的褲子,鼻中冷哼:“哼!沒見過啊?看你們一個個的少見多怪的樣子。”說着整理一下腰帶,卻根本不管褲子開口這回事兒。
原來眼前這人非別,竟是我剛出漢中站遇到的那個僧道不明的神棍。
當時我就感覺這是個騙子加牆頭草,卻沒想到他還精通外八門的小行話。現在他出現在這兒一定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