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鬼魂
我直勾勾盯着這浮雕，比看對面那些內容還要認真。
看着看着，就發現一些問題。這事件發生在一處山頂，四周全是茂密嶙峋的植物，還有飄渺的白霧。
可在那茂密的林間，似乎隐隐約約還有人藏着。瞧他們的裝束和發型，竟然是些道童和道士。
由于太遠，又因為他們幾乎大半張臉在樹後藏着，我根本瞧不清這些人的表情和長相。但從舉止看，不像是害怕，更像是——一群看熱鬧的閑散人員。
他們為什麽出現在這兒？與畫中事件有什麽聯系呢？他們會是那蠍子一樣的建築物的主人麽？難道那是一座道觀？
真沒想到這隐秘的煉丹洞府中，竟會連續出現匪夷所思的浮雕，讓人上頭。
再往林中人背後看，依稀能見到開采丹料、收集整理、研磨煉制、開爐等場景。與他們的身份對照，卻透着邪氣。
尋常丹室即便有彩繪或雕刻，也是以祥瑞或紀實為主。在其中邊角、核心、頭頂，起碼有祥雲、仙鶴、童子、仙山等內容。
可眼前這浮雕呢？上面的人物各個表情怪異，即使飄有彩氣，也與畫中一切格格不入，簡直比得上《十八殿受刑圖》了。
山頭那像蠍子一樣的建築最讓我在意，真好像源源不斷在吞噬活人，慢慢長大的感覺。
吧嗒，吧嗒！
我正看得出神，忽聽背後有腳步聲響起。就好像帶水的腳丫子，在背後緩緩通過一樣。
一下我渾身的毛孔都炸了，根根汗毛直立，牙齒就像喝醉了酒，上下抖個沒完。
我不敢回頭，只好閉着眼，稍稍緩了一會兒借此平複心情。我偷着側臉向後看去，想看看是不是錯覺，又或者是有人無意間闖進來也說不定。
心裏想抱着僥幸，可理智卻提醒自己：我這麽大一個活人站在這裏，通道也不是很寬，除非他眼瞎，否則不可能見不到我的。既然見到了，那就要打個招呼才對。
可想到打招呼，我趕緊搖頭，還是不要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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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一點點挪動脖子，眼角的餘光剛好能見到背後的部分情況。我眯起眼睛，轉動眼珠仔細尋找，希望能見到那人，同時又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千萬別有人。
帶着矛盾的心理，我掃視了半天，似乎真沒發現什麽可疑。
噓口氣，我又向水池那邊扭頭，再看看是不是有異。看過後還是什麽都不見，這才安心不少。
果然，疑心生暗鬼，我嘆口氣還想自嘲一番。誰知剛仰起頭，又聽到那帶着水音的腳步聲在背後走動。感覺這麽近，真如同緊貼着我的後背來回踱步一樣。
我滴媽呀，他……還是它在挑釁我麽？還是想吓死我呢？這是什麽玩意兒啊？
忽然心裏一動，不對啊，剛才左右看的角度有問題，在腦後自然形成了一個死角，難不成……
想到這兒，我大着膽子伸手去摸後腰一直挂着的彈弓。取出鋼珠包好，汗水已經順鬓角滴落。
此時我大喊一聲向後急轉，同時舉起彈弓就要激發。該死的東西，讓我見到真身非打得它開花不可。敢吓唬小爺！
想法不錯，動作和身法更是利索竟不像個重傷之人，背後發出怪聲的家夥我也看見了，姿勢都已經擺好，可是——沒下去手。
頓時通道內的光線從剛才的綠色變成了現在的青白，甚至這裏的溫度都急速下降，我幾乎能看到鼻孔和嘴裏呼出的白氣。
在我面前，緊靠對面的浮雕，此時此刻正直直地站着一個人。他身上同樣散發着青白的光暈，臉上毫無血色，不知是不是被那層光暈映襯才變得這般恐怖。
他眼中沒有半點神采，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一動不動。
狠咽口唾沫，我看到他高攏發，一身盔甲，腰間挂着寶劍，赤足，應該是名兵士。看盔甲花紋和裝束特征，這……眼前這位竟然是秦人打扮。
我激靈一下，腦中好像過火車一樣閃過無數片段。馬上回頭去看自己背後的浮雕，看那些捉拿男女的兵士。果然，他們穿着一樣的盔甲，頭上是一樣的發型。
又轉過頭看對面那人背後的浮雕，看船上那些兵士，我整個人都傻了，大腦中感覺被什麽東西注入，太陽穴呼呼亂跳。
不知抽了什麽瘋，我竟不管不顧地慢慢走過去，右手舉起顫抖着往前摸。而那渾身泛着青白光暈的人竟然微微側身，給我讓開了位置。
我摸着浮雕，一點點，一片片，同時自語道：“這……這該不會是……是徐福最後一次尋藥的畫面吧？這……這些都是童男女，他們都是徐福團隊的人啊！”
這時一旁的人似乎擡起了手，指向最大的那艘船的甲板上。
因為空間有限，船只僅體現了船頭的巨大，往後的甲板上為了凸顯人物比例與常人相同，只留下甲板，就像船的一半随波浪起伏暫時落進浪潮下面一樣，看不到了。
我順他指引看去，就見那位官家、儒生和衆多童男女的背後，站着三名兵士。但見他們所穿盔甲顏色鮮亮，且更加威武，看得出應該是将領而非一般兵卒。
細看這三人，只有他們眉宇間帶着憂愁，不知所謂何事。
忽然，我沖過去幾乎與壁畫上的三人貼在一些。仔細看着三人的長相，而其中一人這麽熟悉，就好像最近還見過。
恍然大悟，我硬着脖子去看身邊那位。草！不就是他嗎？
三人中，正中的那位不……不就是我身邊這人麽？
咕咚一聲我坐在地上，擡手指着他，嘴唇哆嗦個沒完，喉嚨裏吱吱啊啊，卻始終說不出一個整字兒。
不是吧！這地方真這麽邪門兒？先前的怪物和古屍我都忍了，竟然連鬼都有麽？要不要這麽誇張啊！
現在可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是講科學的。動物都不讓成精了，怎麽鬼還敢嚣張呢？
我渾身抖成了一個兒，根本連站都沒辦法，更別說逃了。如果有鏡子看現在自己這表情，一定能搬上熒幕，告訴大家什麽叫吓掉魂，什麽叫驚恐至極。
腦子又在開小差，忽見那人緩緩舉起雙手并抱拳，沖我行了古時的禮儀，之後一轉身回到浮雕中，又站回到他該在的位置上。
此時這裏的顏色變了，再沒有那種青白色調，一切又恢複如初，變成了綠色。那種寒意也随之消失，我整個人似乎能動了。
手腳并用想要起身，可就像地上有油，我抓撓滾爬半天，一次次又摔倒在地。
沒辦法，只能像毛蟲一樣蠕動着向前，根本顧不上東西南北，只想着盡快離開這裏，越遠越好，這回可不是說笑。
只要能活着，我他娘的再也不幹這行了，更不要獵奇。畢竟這玩意兒太邪乎，沒個道家本科還是不要玩的好。
慌亂間一路奔逃，沒想又回到了水池這裏。死路。
我咽口唾沫，看着遠處如不見盡頭的通道。想了想，準備嘗試往那邊一直到底。
當走過浮雕時我将頭整個低下，甚至最後閉上了眼，不敢與畫中人對視，尤其是船上那位。
人就這樣一步步斜身往前蹭去，大約心算距離快到了，我把眼睛閉得更緊。
此時聽到心跳如打樁機，沒胸骨攔着，這時候它一定跳出去棄我而不顧，自己先逃了。
可老人們常說：越邪越邪，擋不住躲不掉。
陰差陽錯下，我竟然失去了方向感。總認為自己在通道正中，甚至遠離行船壁畫時，卻沒想到腰間被什麽一蹭，竟不能過去。
我狠咬嘴唇使自己保持清醒，伸手摸索着想看看什麽東西阻住了小爺的去路，還在這關鍵時刻。這東西硬硬的，直頂住我右側腰眼兒，明顯有問題。
下手一摸，似乎能感覺到顆顆牙齒，甚至還有舌頭和口中的肌肉。
這下腦袋真是炸了，渾身就像有高壓電流經過，我一下子睜開眼去看手摸的地方。
該死！還是那崖邊的纖夫頭！我走了半天，怎麽才到這兒？
想着，大腦不自覺引導視線朝前看去，只見最前面的大船甲板上，排在中間的那位将領，似乎正斜眼看着我。
他眼中竟冒出絲絲綠光，就這樣帶着地府的氣息，緊緊盯着我不放。
我吓得張大了嘴，身體不斷後退，想喊竟出不了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被鬼操控，中了鬼打牆？無論怎麽跑，我始終只能見到他，不可能再逃離這裏麽？
越想越害怕，右後腰又重重撞到了什麽。就聽咔吧一聲脆響，跟着稀裏嘩啦似有碎石、幹土等物掉落在地上，甚至有些已經砸在了我的腳面。
可現在我的注意力全在船上，根本沒工夫檢查腳下和手邊。也許是無意間碰壞了浮雕，畢竟年頭太久，表面風化得厲害。
這可是古物，碰壞了要賠錢麽？但此間主人恐怕都輪回了多少次了，哪還有時間找我索賠呢？
我摸着浮雕，那意思是想後退到水池邊，就算淹死我也不敢走了，還是順水離開最好。
誰知這次觸手處沒有那張大的嘴了，竟然感覺有一縷縷的線狀物挂在手上，跟着纏在指尖不易掙脫。
這東西很堅韌，我咬牙用力将手扯出，竟被那絲線拽得生疼，甚至看到指尖還有條條極細的紅痕。
是什麽東西作怪？我忙低頭去看。可等我見到那東西後，吃驚程度甚至超過剛才見到那死鬼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