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跨時空的遺言

見到這古怪的竹簡書，幻想其中的內容使我精神為之一振。我慌忙把它拿在手裏，心中默念：“這一定是什麽武功秘籍、煉丹秘術、又或者是逃離這裏的地圖。嗯，最好是逃裏的地圖，拜托了。”

在細看竹簡書前我心中想到了所有，可等真正見到上面的字，整個腦瓜子竟嗡嗡直響。

那是秦朝的小篆，經過這許多年，又一直埋在牆中，竟然字跡還能清晰可見。

我細細地辨認着，發現字跡很小，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內容，這是古代語法也就是文言文，看起來很費盡。

不過幸好我小時候在大夫人和爹媽的逼迫下，為死記那本《古珍化尚集》也算學了一些基本字句關系和常見表達方式，湊活着能認出一二內容。

先看起頭，內容大致是“二月辛酉，兄、栝任、賀寒拜問母安好？今，軍至外，命可達，望母莫挂懷。”這不像什麽秘籍或指示出路的內容，更像是一封家書。內容就是問好和報平安，其中提到了三人，這“栝任”和“賀寒”該是名字，另外還有個家中兄長。

前後內容類似，像流水賬，分別記錄了不少瑣事，每次都有對家中母親的問候。這是古人以日記形式寫得家書，不過沒能送出去而已。

又去看那古屍，心說這東西為什麽被他藏得這麽隐秘？一封家書而已，至于麽？你想告訴我什麽？

想了想，又耐着性子往下看去，甚至最後盤膝在地，手托腮幫打着哈欠。字數前後加起來約有千個，讀起來并不順暢，我需要仔細辨認才行。

一路看下來大約花了個把小時，直到最後似乎察覺有異，我的精神這才振奮起來。

就見後來的內容大致是這樣“軍達神州，與兄複會矣，母勿憂。今，聖者見，軍命望，栝任後告未來狀。”大概意思是：他随軍隊到了某處認為是神聖之地，與長兄會合不用擔心。見到一位聖者後，軍命有望完成，這叫栝任的也是竹簡書的主人，會稍後再告訴母親接下來的具體情況。

緊跟着內容急轉直下“惡夫者，賀寒喪，兄已尋之不見蹤，恐再難孝母。栝任今與母別，生可繞膝，亡……三兄弟齊心者，告于母知，只欠母恩，罪叩三拜。如有緣，見此書，望尋吾兄齊葬，叩拜。”

到這，整個竹簡的內容到此為止。我看不出裏面有什麽驚天秘密，但內心卻被震撼到了。是什麽讓這位栝任如此哀傷，抱着必死的決心寫下這絕筆？

我一直妄想從中得到什麽好處，卻沒想到就是如此平平無奇，才更顯得真摯。沒有秘寶和驚喜，他們就是一般的人，也是後人探尋前人秘密時最想不到的。

如同在1975年湖北省雲夢縣，村民改造水利時發現的一片小型墓葬群，裏面共十二個墓各個空間都很小，最後被定名為“睡虎地秦墓”。

專家在發掘第四號墓室時就發現了兩封家書，那裏面的內容就是小人物的縮影。沒有驚世駭俗的信息，沒有奇珍異寶，更沒有可奪天機的秘密，完完全全就是家書，就是瑣事，就這麽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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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人來人往，大家太容易記住個別的皇帝和達官貴人，卻往往容易忽略與你我類似的一衆百姓。他們，才代表了歷史演變中，絕大多數的信息。

沒有隐瞞和故意粉飾太平，更直接和坦白。

看着幹屍，我甚至可以想象到當年他們來兒的心情，中途的變化，以及最後被人背叛的絕望。看得出栝任最後那段話隐藏了太多傷心和難過，更多是對母親的愧疚和對兄長的擔憂。

大人物總在操心大事，向往與天神同齊。可小人物呢？就是為了生活和一個家。

到了最後，大人物也許功成名就，也許得道升天；而小人物卻落得一個埋屍牆中千百年的慘狀，這結果如何不令人唏噓。

我收起竹簡書，沖幹屍又拜了三拜，心中默念：還請這位栝任兄安心，如果你的兄長還在這裏，我盡可能幫着找到，使你們兄弟團聚。即便不能如願，我也帶着你的遺願出去，一把火超度天際告慰亡靈。

看着他身邊的兩人，前者應該就是他的兄長，後面就是那位叫賀寒的兄弟。用手輕敲石殼，果然他兄弟就算已經身死，都沒能逃脫被做進浮雕中的悲慘命運，與栝任一同長埋于此。

但他兄長所在的位置竟發出悶響，裏面完全是填實的。看來，人應該死在了別處，這也是栝任的挂礙。

裝好竹簡書，現在我已不能幫他将家書送回，更沒辦法得知其母親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去後找人幫着燒燒紙錢，好好超度一番，願他們早早投胎來世有個好去處了。

這處天坑鬼室太大，尋找他兄長的任務還是要随緣。

想到這，我又打開包裹他兄弟的石殼，取下他倆的頭發與家書放在一起。一切算是處理妥當，接下來我還是要面對現實的困境才對。

正想着，只聽遠處的盡頭發出轟隆一聲悶響。跟着是咯吱吱，轟隆隆聲不斷，似乎地面都在顫抖。

那巨大的響聲前後持續了十幾分鐘才停止，只感覺一股惡風直沖出來風壓奇大，我忍不住彎腰伏地，背對來風盡可能抱頭遮擋。

待怪風停止，我再起身環顧四周，竟發現頭頂的磷光已經不見，浮雕已經大面積脫落，只剩凹凸不平的牆坑。那些石殼和幹屍似乎瞬間被風壓帶走，連點渣都不剩了。

磷火消失了，栝任不見了，他兄弟、那哭喊的女子、纖夫等百十人，也全不見了。

通道變回昏暗一片，地上到處是沉積的灰土，牆上滿是蛛網。

我伸手摸了一下牆面，幹燥堅硬，根本不像外牆皮才脫落不久的樣子。又摸地面，連半點碎掉的牆殼都沒有，側耳細聽背後那不停拍打的水聲也不見了，似乎剛才我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

難不成是剛才那陣風救了我？使我擺脫了某種夢魇、或某種幻術？

這是第二次了，是我進到這古怪的丹室後，第二次遇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幻境了。難不成我真的大腦受傷，産生了幻覺？可那內容這麽真實，怎麽會……

想着我伸手在胸口一摸，一股惡寒直沖脊背。

硬硬的，一個小小的方包，是栝任留的竹簡書。沒錯，就像之前那樣，我确實進入到了一個空間、某個時間段，看到了某些事，只不過最後又消失了。留下的，只剩一些殘缺的證據，讓人疑惑又不能解釋。

最終我還是選擇放棄了，畢竟那些事太虛無飄渺，我知道自己一時半刻沒辦法弄明白。世界上奇幻的事太多了，有哪一樣真正能解釋清楚的？

對我來說，竹簡書是真實存在的這就夠了；我能活着出去，履行承諾也是必須的。現在我要做的，就是實現它，活着出去！

現在通道盡頭似又有微光在閃爍晃動，一個聲音嗚嗚低吼，不知是在恐吓還是發出某種邀請。我該不該繼續向前呢？

最終打定主意，一路摸黑朝那若隐若現的微光走去，很快就見到了一扇打開的石門。這石門造型要多簡單有多簡單，要多随意有多随意，不僅沒有造型甚至沒有紋絡，就是兩塊巨大的厚重石板立着放在這裏而已，不過寬高厚都出了號了，目測兩扇加起來起碼寬有四五米，高竟比頂部矮了幾十公分而已，厚度幾乎超過半臂還多。

手指敲在上面根本聽不到聲音，這絕對是一塊完整的石料分割而成的，粗算石門單扇重量也在數十噸左右吧。

什麽人把這石門打開的？又為什麽費勁巴力在此留個石門呢？為了防盜還是意思意思？

如果裏面有什麽秘寶，單憑一堵厚重的石門能做什麽？

算了，既然石門已被打開就省去不少麻煩，我不如進去瞧瞧，興許還能找到出路也說不定。

想着，我蹑手蹑腳走到門前，見裏面果然有光影晃動。順門縫探頭，只感覺有種野獸的臭味，甚至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顯得格外怪異。

到了這會兒，始終也沒有磷火出現，只剩幽靜和冷森。真要進去試運氣？我對此仍有懷疑。站在門口來回踱步，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正在我猶豫不決時，石門內那未知的世界裏，似乎又傳出了一陣嗚咽之聲。

像是哭泣、又或者風吹洞穴發出的響聲，總之不會是美女在向我打招呼，絕沒那麽幸運和美妙。

裏面空間似乎不小，聲音逐漸傳出來，我距離門口稍近竟被震得耳膜生疼，腦袋裏也跟着嗡嗡直唱。

不知為什麽，我的五感這會兒明顯減弱了很多，汗毛不動也沒有出雞皮疙瘩。難道裏面沒有危險，只是風聲作祟？

也許是因為勞累，更大可能源于失血過多後的症狀，這是精氣神虧損的表現。

目前我就像踩在獨木橋上，後有追兵退無可退。真不知道這次勞什子為了什麽，在家老老實實守着大夫人，享受那不算富裕的生活不好麽？他娘的嘞！

嗚嗚聲又起，可這次很快就停止了，裏面只剩一片寂靜。

我咽口唾沫，手扒石門又探頭進去，心裏還喊呢：“家裏有人麽？在下趙初一前來打擾了。主人如果沒時間，就別忙着出來見面了，我膽小，害怕再見到奇怪的東西精神會完全崩潰。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