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緊追蟲蹤

現在回想當時，也許正是因為這風馬上要到了，紅姐才放棄對我的搜尋。

更想起走上石梯前，為什麽牆壁上遍布着條條詭異的痕跡和密密麻麻的小坑，原來那都是“剃刀旋風”造成的，小坑也許是它帶起的碎石急速撞擊形成的。

如果這不是人為而是自然所生，那在它的面前，人類真他娘的渺小。

多年後我才知道，當時那風的強度幾乎能和1959年在韓國登陸的臺風薩拉有得比了。但想要做到剃刀的效果，還要依賴于這裏的特殊構造，是工匠們設下的某種陷阱。

沒想到古人故意以此構造改變了強風的結構形式，使本就強力的風壓變成利刀一樣。如果想要比喻更貼切，那這風就像一個快速旋轉的絞肉機，人如果暴露在外，可能連渣都不剩了。

我想不通此間主人為什麽這樣設計，又用了什麽樣的辦法把風彙集至此，目的又是什麽？

這會兒我和窫窳在一起，它卻始終沒有傷害我，甚至都沒再接近過。

只不過不知為什麽，它一直偷着提鼻子在聞我身上，似乎是寵物在認主人一樣。

風逐漸停止，這次我站起來走到洞口，窫窳就不再阻攔了。

來到外面，看到岩壁上、石梯上出現了更多新的刮痕，最寬的能有指頭粗細。

我深深吸了口氣，感受一下大災後的空氣，更享受劫後餘生的快樂。

忽然，我感覺胸口癢癢的，急忙去看，不知什麽時候窫窳也出來了，就在身邊像個淘氣的孩子，用手指在撓我。

這家夥什麽毛病？從剛才就一直注意我的胸口，難不成它有特殊嗜好才要留着我麽？想到這，渾身一抖，有種反胃的感覺。

剛要躲開窫窳的騷擾，卻聽嗤啦一聲，衣服被它那堅硬如刀的指甲劃破。吧嗒，有東西掉在石梯上。不等我彎腰去撿，就被窫窳搶了過去撒腿就跑。

“诶，你幹嘛？剛才動手動腳我就不說了，怎麽還要搶東西？”見失去先機，我也只好喊叫着去追它，竟完全忘記了我們之間并沒有熟悉到這種程度，甚至它就是個食人的野獸，有真實案例作證。

我們就這樣分前後一陣追逐，直到我氣喘籲籲，再也跑不動為止。可能見到我累得坐下，窫窳竟然又折返回來，蹲在不遠處歪着腦袋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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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見它大手托出剛才從我這搶走的東西，竟然裹是竹簡書的油布包。

這下我更慌了，急忙站起來，慢慢接近并勸說窫窳不要亂來。這情形如果有目擊者，真會認為是主人在哄自家的寵物一樣，實在有些搞笑。

雖然我不算什麽好人，但既然答應了死者，起碼要做到。我答應帶他們出去找大師好好超度的，可現在……

可不說還好，一說窫窳反而開始作妖。二指輕輕一捏，油紙包就破了，竹簡書一下掉了出來，被窫窳托在掌心。

我的肺都要氣炸了，正準備開口大罵，卻見窫窳竟低下頭提鼻子猛嗅，跟着用臉在竹簡書上一陣摩挲，就好像見到了至寶一樣。

我微一愣神兒，雖不知這家夥抽什麽風，可腳下還是挪動着慢慢蹭了過去。

就在即将接近時，忽然窫窳轉向我，将手心的竹簡書托着伸過來，但另只手的指甲點在上面，反而像是怕我奪去一樣。這家夥，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啊！

幾聲嗚嗚低吼，窫窳似在對我說着什麽。它看看我，又看那竹簡書，之後發出一連串啼哭聲。來回幾次，我似乎猜到了它的意圖。

“你……你是想問我這是什麽東西？還是想知道這東西從哪兒弄來的？”好麽，看來我真是病得不輕，竟然和一個怪物在交流溝通。天哪！

可窫窳真的聽懂了，點了點頭作回應。它等着，就這樣等着我繼續往下說。

沒辦法，我可能因為閑着無聊、又或者真的傻了，竟然坐下來，原原本本把經過對窫窳說了一遍。我根本想不通為什麽，但還是把故事從頭到尾說完了。

這時再看窫窳，它的眼神似乎變了，變得竟然像一個人而非野獸。

它看着我良久，最後竟然把大嘴一咧，順勢将竹簡書吞了進去。

“你這混蛋東西，那東西對我很重要！我答應過他，要帶他們兄弟出去的！你……你……”憤怒充斥着大腦，連嘴都不利索了。

也許朋友們有過類似經歷，當您被別人激怒或遇上不公平的事，情緒激動想要吵架或怒怼，卻口齒不利索，說話結結巴巴，腦子裏一片混亂。

可等事情結束後慢慢冷靜下來，無數好詞、解恨的句子如噴泉一樣湧出，卻只能悔恨當時為什麽想不起來。可惜，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半毛錢用處。

到了2000年後，我認識一位心理學的朋友，她對我說這叫心理應激反應。因為氣憤，大腦分泌大量多巴胺，使得情緒激動到不能控制，身體機能包括說話能力的信號都受到影響，才出現這種情況。

可現在，我什麽都不清楚，只是因氣憤哆嗦個沒完，原地打轉又不能拿它怎麽辦。

窫窳看了我一會兒，竟然人立起來。

這舉動搞得突然，我被吓得連連後退，後背直接撞在岩壁上冷汗直冒。難道這家夥被我激怒，就要原形畢露？

正不知所措時，眼角的餘光竟又見到窫窳胸口那月牙一樣的印記。這東西我在哪兒見過呢？

呼一下，就在我分心時，窫窳已經攀着岩壁，如壁虎游牆，急速向高處爬去，眨眼就不見了。

這一連串舉動把我驚得呆了。張大嘴仰起頭看着它消失在高高的洞中，我自言自語道：“你他娘的，忘了我了麽？也不說帶一程啊。”

還沒從窫窳離開中緩過勁兒來，又聽到底下似乎出現了異動。那是無數腳爪抓撓地面和牆壁的聲音，它們速度很快數量衆多，我似乎見到一團團黑霧遮蔽了牆上那些橙色的刻紋。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當初與假大師在密室相遇，初次見到窫窳時就是被這聲音追着跑過。那是某種蟲子，現在又來，而且比之前更多。要不要這樣啊！

不過也因為想起了密室，我腦中忽然跳出個記憶。怪不得一直感覺四周壁上那種類似符文的刻紋看着熟悉，原來之前就見過，就是在那間密室內。

在密室的屋頂、四壁甚至地上，都有這種刻紋。像某種神秘的符號、或薩滿的圖騰。

看着這裏，我頓感不妙。這古怪鬼室似乎和十巫有莫大的關聯，“鬼煉地籠”源自古時巫醫、巫術，難不成現在這種怪異的刻紋也是某種行巫、祭祀用的？

我運氣不會這麽“好”吧，掉進一處祭壇或神跡場了麽？

此間主人到底想要什麽，又因為什麽目的做了這些事呢？我以為自己在慢慢接近真相，卻沒想到越來越糊塗了。現在我對麥克阿瑟那句經典的名言深有體會了。

下面那些如潮的聲音越來越近，目标竟然是我麽？他娘的！少爺爬這麽高你們還能看見，這絕不是老鼠能做出來的。

想到這，我的腳比大腦先行，開始拼盡全力往上急奔，妄圖趕到窫窳消失的洞口，那裏應該會有出路。

聽那聲音似乎不用沿來路上行，竟然可以順岩壁直線游走。太賴皮了！

跑着跑着，匆忙間手一下沒扶好，竟然向裏一空，使我整個人急栽，原來又是一處洞口。這讓我吓得不輕，幸好扒住洞口邊緣才勉強穩住。一次次驚吓都已經使我麻木了。

可就耽誤這片刻時間，那陣如潮般的異動瞬間到了身邊，幾乎能夠到我的鞋底了！

糟糕，來的太快了！我耗費多少體力和時間才跑到這兒，你們竟然片刻就能追上，簡直欺人太甚。這是手邊沒電筒，否則真要好好看看這東西長什麽樣。是不是真像蜈蚣那樣，長有百足？

雖這麽想，可我現在吓得連挪步都不敢了。

果然，馬上就有什麽東西順小腿已經爬了上來。數量衆多，腳爪也快，呈“之”字型游走，很快先頭部隊爬上了我的脖子，來到臉頰。

似乎這家夥弓起了身子，須子在不停探索我的耳朵眼兒。借助背後岩壁上的微光，我終于近距離看到這東西的真容。

原來并非是像蜈蚣那樣的家夥，而是比一般毛蟲稍大，圓腦袋，前有六足尾端奇長的某種昆蟲。

這家夥弓着身子看我，我也扭頭看它。暫時想不起來這是什麽，又害怕它會鑽進我的耳朵眼兒裏。

還來不及反應，又有無數的蟲子已經爬上來像被子一樣将我蓋住。這時感覺心頭怦怦直跳，幾乎從喉嚨裏蹿出來。

就這樣等了片刻，卻沒發生我最擔心的事。雖然這些小東西腳爪在我身上一陣抓撓，搞得疼癢交織并不舒服，有的甚至在我鼻孔和耳朵眼兒附近徘徊許久，可最終竟沒有傷害我還向四周散去。

等我睜開眼看時，它們如潮水一般鑽進我身旁的洞穴，這裏難道是它們的家麽？

更讓我驚奇的是這些小蟲子看着柔弱，似乎二指一捏就能擠死，但剛才有不少從我臉上爬過，卻感覺到冰冷堅硬像小石頭或金屬器的碎片。我完全搞不明白了。

這會兒有條蟲子掉了隊，正從我腳邊跑過去。這瞬間在微光的照射下，我竟然看到亮閃閃的東西。有金黃色、有紅綠色，不停閃閃着迷人的光，使心裏奇癢難耐。

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更沒有看清，但總覺得那種光似有魔力，視線再也離不開了，大腦中更是不斷重複着剛才的那些畫面。

出于好奇，我盯那小東西直到它鑽進一旁的洞穴，我竟大着膽子随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