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雪夜

高少峰将禮盒匆匆交給秘書：“和高總說今天晚宴不用等我了，祝他生日快樂。”說完便下樓開着車去追趕。

他本沒有指望玉婷會來送貨，這幾天事務繁忙，壓力頗大，他還沒有時間顧及其他，當秘書告知玉婷前來送貨，給了他不少驚喜。他想乘着會議結束的空當他去門口接玉婷，順便留玉婷一起參加晚上父親的生日宴會。沒想到先遇到了曉曉，曉敏她們。接着又看到玉婷見到那個金振東後不對勁，特別是離開的時候更是要哭出來的神情，他擔心玉婷，趕緊撇下事務追了出去。

高少峰找到玉婷的時候玉婷已經哭成了一個雪人。高少峰嘆了口氣，這個敢對他橫眉瞪眼的小姑娘居然能傻到這種程度。他發現自己居然對她會那樣的心痛。他将玉婷身上的雪輕輕拍去，玉婷推開了高少峰，哭着喊到：“別管我！讓我凍死好了。”高少峰不管玉婷掙紮，一把将玉婷抱進車裏，将車裏的暖氣調到最大，一路沉默着，也不和玉婷說話，只是專心地向前開着。

玉婷只是嗚嗚地哭着，仿佛積攢了那麽多年的淚水要全部流盡才肯罷休。少峰輕輕拍拍她的背，遞上一包紙巾，繼續開車。

漸漸地玉婷收住了哭聲，她麻木地望着前方，大片大片的雪花在車玻璃前亂撞，過了一會兒，玉婷啞着嗓子開了口：“你幹嗎來找我？”

高少峰見她過了那麽久終于開口，這才放下心來，對玉婷瞄了一眼，壞壞笑道：“你哭夠啦？我不找你你早就凍死了。”

“讓我凍死好了！”

“好啊，不過不要今天。你是來送貨的，你凍死了算是工傷還好，萬一你老板不認怪到我身上，我可賠不起。”

玉婷恨不得白他一眼，可是她實在沒心情：“這是去哪裏？”

“你說呢？”高少峰故意暧昧地反問。

“送我回家。”玉婷只想回家，她好累，好想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個幾天幾夜，哪怕永遠不再醒來。

“回家繼續大哭？或者跳樓？上吊？服毒？”

“你才要自殺呢！”玉婷不得不瞪了這個胡說八道的家夥一眼。

“對了，明天太陽照常升起。”高少峰見玉婷已情緒穩定了下來，便按了個按鈕，幫玉婷調下椅背，“你先歇會兒吧，到家我叫你。”

前方路口堵塞，風雪中車輛排起了長隊，街上的路燈和霓虹都早已亮起，在風雪中閃爍。這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開到家？玉婷确實累了，不願去想任何東西，她躺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朦胧中車裏響起了舒緩的鋼琴曲，是一首熟悉的《煙霧迷住了你的眼睛》，玉婷也懶得去想這司機為什麽也喜歡聽陽春白雪，她在音樂聲中沉沉睡去。

高少峰難得雪夜親自開車，這一路開得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到了玉婷家樓下，卻不知道玉婷住幾樓。他将車熄了火，想要把玉婷叫醒送她上樓，卻看到這個姑娘此時蜷睡得象個貓咪，臉蛋紅撲撲的，雙眼輕輕閉着，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一滴晶瑩的淚水。他拿出紙巾想替她擦去，又怕吵醒了她，猶豫間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發香味，若有若無，不是那些常見的香水味，卻異常好聞，他不禁湊近了過去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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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婷睡得正香，突然覺得有點冷，原來車裏的暖氣關了，溫度開始下降，她不由得醒了，睜開眼卻看到一雙桃花眼正在離自己眼睛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盯着自己，她驚慌地“啊”了一聲，撐手坐起，沒想到正撞在那人臉上。那人也“啊”的一聲捂住了高挺的鼻子。

玉婷這才看清是高少峰，她捂着自己額頭問：“你幹什麽？”

高少峰舉了舉手裏的紙巾：“幫你擦眼淚。”

“誰要你擦？”玉婷兩眼瞪着高少峰。

高少峰看到玉婷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小母貓又能發怒了。他故意委屈地說道：“季玉婷，你眼淚鼻涕那麽多，把這車弄髒了怎麽辦？”

他這麽一說，玉婷倒真覺得不好意思了：“對不起啊，剛才只顧哭了。”

“真是好心沒好報。虧我這一路冒着風雪開過來，今天的晚飯我都趕不回去了。”

玉婷聽他這麽一說，才發現車窗外天已黑了，自己住的那幢樓也已燈火通明。她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到我家随便吃點吧，不過我家裏也沒什麽吃的。”

高少峰一聽兩眼放光，他故意勉強的說：“好吧，不過我不吃泡面。”

“那我下湯面給你吃。”說着玉婷下了車進了那幢住宅樓。

少峰趕緊跟上：“你家有酒嗎？”

“我家沒酒。”玉婷沒聽到答複，一回頭，看到高少峰折回到車裏拿了個什麽回來。等高少峰跑近了才看清他拿了個紅酒瓶。高少峰揚了揚酒瓶，“你呆會兒喝點暖和暖和。”

玉婷想起自己之前在雪地裏确實有點冷到了，雖然當時下了想死的心，再看高少峰，只穿了一身西裝。原來高少峰急着追玉婷，匆忙間外套都沒拿。玉婷心裏一暖：“一起喝點吧，你也別着涼了。”

說話間來到了家門口，玉婷一摸，發現之前送貨匆忙，自己口袋裏只有錢和手機,而鑰匙放在包裏,這會兒還躺在辦公室呢。高少峰看出玉婷沒帶鑰匙：“要不我送你去附近朋友家？或者到我家......”說到後面又是不正經的調調。

玉婷不理,從門墊下拿出鑰匙，在高少峰眼前晃了一晃，徑自開門進了屋。

高少峰正要跟進屋，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秘書來電，電話裏秘書急着說：“高少，您在哪兒？高總不高興呢，等您回去才肯切蛋糕。”

高少峰猶豫了一下，想想玉婷也送到家了，看她神情應該不會做什麽傻的舉動了，便回複道：“和高總說，路上難開，讓他先切蛋糕，我待會兒到了給他賠禮。”

秘書知道高少向來有自己的主張，高總有時候都得聽高少的，而且反正只要确定高少能來高總就滿意了，所以聽他這麽一說便不再多說：“好的，高少路上小心。”

高少峰挂完電話發現還有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原來是曉曉，曉敏打來的，也是催他回去給父親拜壽。

高少峰在門口喊了聲：“季玉婷！”玉婷正跑到廚房燒水沒聽見，高少峰提高了嗓門：“季玉婷！季小貓！愛哭貓！”

“誰是愛哭貓？”季玉婷跑了出來，“你怎麽不進來？我給你下面條呢。”

高少峰把紅酒往季玉婷手裏一塞，“下次吧，我得走了。這酒一個人別貪喝了，小心變成小醉貓。”

玉婷瞪起她的大眼睛：“誰是小醉貓了？誰稀罕你的酒了。”她見高少峰要走，忙又叫住他：“哎，路上小心點開。”

高少峰轉身摸摸她的腦袋：“放心，保證不超速！”

玉婷目送着高少峰離去，理理被他弄亂的頭發：這家夥養貓的？居然把我當做貓！？

下午遇到金振東跌到谷底的心情，已經沒那麽糟糕了，玉婷居然還能吃了碗自己下的面，睡前喝了杯紅酒，這紅酒味道還真不錯。她心情平靜的連自己都感到吃驚。以前曾幻想過遇到金振東的不同情形，大喜也有，大悲也有，包括最糟糕的被金振東抛棄，那時想的就是去喝安眠藥自。可今天她卻喝了杯紅酒暖暖地睡去了，連夢都沒做一個，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來看到手機兩條未接來電，還有一個短信，都是高少峰的，短信寫道：“小懶貓，還活着嗎？太陽都曬屁股喽！”

又說我是貓！玉婷立刻回了一條：“還沒死呢，下次別讓我去你們那裏丢人現眼就成！”

真的不想再見到金振東了，雖然玉婷心裏千百遍想揪住他問為什麽？可是結果就在眼前，金振東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夫了，她只是他的一個大學校友。金振東的大學校友可以有千百個，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見到他了又能怎樣？去提四年前的那些往事？去“死纏爛打”“丢人現眼”？她自認承受不了這種痛這種恥，那就當從沒見過這個金振東，讓往事随風散了吧。

“願意和我說說怎麽昨天怎麽回事嗎？”高少峰短信回得很迅速。

“不願意。”玉婷發送後想了想，又寫了一條：“昨天謝謝你。”

這次高少峰回得沒那麽快，只有兩個字：“OK。”之後再無消息。

玉婷站起身來，拉開窗簾，溫暖的陽光照了一屋，外面厚厚的積雪開始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