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黃玉

玉婷離開翡翠緣，接下來該去哪裏呢？這一天的時間好長，離開了工作真不知怎麽打發。玉婷漫無目的地走着，随意的上了輛公交，大腦裏不停的回想着早上開會的情景。公交開過了一站又一站，等她起身下車的時候，她發現下的那站就在張旭成母親住的醫院附近。也好吧，去看看老人吧。雖然那次去醫院沒看到王佩瑤老人後，和張旭成聯系過，張旭成告知她老人已經蘇醒過來，只是比較虛弱，醫生不建議外人探訪。但既然都來到這裏了，自己又無事可幹，不如去探訪一下，哪怕窗口看一眼老人也好。

玉婷這麽想着來到了王佩瑤住的病房，她怕真打擾了老人，也沒敢進去，只在大門的窗玻璃上往裏張望。

王佩瑤老人正躺在床上，身邊好幾臺儀器正在工作着。老人似乎比之前更瘦弱了，臉頰都凹陷了下去。玉婷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進去，身後傳來了張旭成的聲音：“玉婷？你怎麽來了？”

玉婷回頭一看，張旭成手裏拎着一口袋東西，看樣子剛從外面回來。

張旭成見玉婷來很開心，說道：“我媽今天醒來後很清醒，想吃德長興的悶肉面，想見你。我想你還在上班，不好意思讓你再請假。所以先去買了面回來，打算等你下班後再找你，沒想到你居然已經來了。”

玉婷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怕張旭成再問她怎麽會來的。還好張旭成沒有問，他拿着手裏的面進了病房，招呼玉婷一起進去。

老人聽到了張旭成說話的聲音，睜開眼問道：“旭成，誰來了？”

玉婷回答道：“王阿姨，是我，玉婷。”

張旭成也答道：“媽，是玉婷，焖肉面我也買回來了，我去找小月幫忙煮一下。你也還沒吃飯吧，一起吃點面吧。”

“小月？”玉婷聽到小月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疑惑地看了一眼張旭成。

張旭成扶了下眼鏡，說道：“小月是這裏的護士。”

玉婷聽了想起了那天護士們起哄小月對旭成有意思的情景，頓時對旭成了然的一笑，弄得旭成害臊起來，說了句：“媽，我馬上就回來。”說完趕緊走了出去。

王佩瑤聽到玉婷來了，一邊說着：“玉婷，來坐。”一邊掙紮的想坐起來。無奈她太虛弱了，怎麽都爬不起來。

玉婷一看老人連說話都那麽虛弱，趕緊跑過去彎下腰把老人扶坐起來。她彎腰的時候，脖子裏挂的黃玉滑了出來，她自己沒在意，老人卻在眼前看了清楚。

老人一看到那黃玉，突然激動起來，話都說不清楚了：“玉，這玉......”手指着玉婷的玉，不停顫抖。

玉婷覺得奇怪，老人這是怎麽了？不會把這黃玉當成她尋找的那塊玉了吧？她索性把脖子裏的玉摘了下來，遞給老人：“阿姨，這是我媽給我的，這是一塊黃色的玉石，很普通，也沒什麽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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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卻拿着玉石翻來覆去看了又看，激動說道：“花好月圓，花好月圓。”眼淚都流了下來。

玉婷想老人也許太思念女兒了，以前見到女孩就當成失散的女兒，如今見到這玉也是一樣，什麽玉都當成她的翡翠。這黃玉和她的翡翠牡丹畢竟差別很大，玉婷是見過那照片上女娃帶的玉的，雖然照片很小，但看得出雕工很精致。

玉婷正不知怎麽勸慰傷心的老人，張旭成回來了。玉婷松了口氣，正要張旭成勸解下老人，沒想到張旭成看到老人手裏的玉，居然也激動起來：“花好月圓？！”他回頭望着玉婷：“這玉哪裏來的？”

玉婷不知所措，這張旭成不會像老人一樣找玉找糊塗了吧？她就将玉是自己過生日母親所贈的說了一遍，她說道：“旭成，我這黃玉很普通，哪裏有什麽牡丹的影子？也不是綠色的，你再仔細看看，也許你們認錯了吧。”

張旭成又将老人手中的玉看了一遍，說道：“沒錯，确實是我媽媽的花好月圓，這是其中的月圓。我之前雖然沒見過，但我幫媽媽到處找女兒時聽我媽講過那玉的樣子。你看這玉，黃色為主，像一輪滿月，上面的玉紋如月上的雲，還有一些雜紋你細看就會發現象蟾宮，還有玉兔的影子。”

玉婷見張旭成這麽說來，确實有道理，之前自己也看過那玉上的花紋，原先沒往這處想，現在越看越像，看來這玉真是王佩瑤老人說的月圓。只是玉婷還是有一點不解。“你們要找的那玉不是牡丹麽？照片上的女娃脖子裏不是挂着牡丹？”

“不是牡丹，是月圓，是月圓！”王佩瑤老人激動着，卻說不清楚。

張旭成俯身輕輕拍了拍老人的手，安慰道：“媽，你別着急，我來告訴玉婷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見老人平靜了些，他對玉婷說道：“之前小女娃确實一直挂的是牡丹，但後面變成了月圓，這件事上次被我打斷了，所以媽媽沒來得及給你講。我也怕有人冒充，所以也一直不願多講這玉的細節。”于是，張旭成就将這牡丹變月圓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當年，王佩瑤的丈夫因為抵死不肯将家中的翡翠上交銷毀，被抓了起來。王佩瑤雖然因家人的原因被迫與丈夫離了婚，卻也悄悄将丈夫的家傳翡翠包括丈夫交給她的月圓和自己的花好藏了起來。等女娃出生的時候，按風俗小娃要佩戴金玉之類的壓邪，她就将自己的花好牡丹拿出來給女娃佩戴，并去拍了個滿月照。拍照時有人誇那牡丹好看，她覺得牡丹露了眼，回去後越想越怕，就趕緊将牡丹取下，換成月圓，反正那月圓不識貨的看起來就是一塊黃色的石頭，也可以避免不少麻煩。沒想到沒幾日家人就将小娃偷偷送了人，黃玉也和小娃一起失了蹤。

旭成說到這裏玉婷終于明白過來，自己一直以為小娃戴的是牡丹，所以沒往那裏想，早知道是月圓的話，她可能從母親那裏拿到的時候就會發現了。那時母親也還說要告訴自己黃玉的來龍去脈的，結果後來變了卦，也沒告訴她。母親把玉給她時欲言又止的樣子，難道她和那個小女孩有什麽關系？

玉婷想到這兒的時候，王佩瑤也想到了，她對玉婷顫抖地伸出手，虛弱地喊道：“玉婷......璟心......我女兒......”

玉婷心亂如麻，邊上的張旭成催促道：“玉婷，這玉到底怎麽來的？你趕快問下你母親吧。”

玉婷被旭成再三催促，遲疑着拿起手機給自己母親打了過去。

她把自己這裏遇到的情況和母親簡單說了一下，問母親道：“姆媽，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麽？”

電話裏玉婷媽媽沉默了良久，最後嘆了口氣，說道：“哎，我不是讓你不要再和他們來往嗎？看來天意難為，不是自己的，始終不是自己的啊。”她緩緩地将得玉的過程說了出來。

原來玉婷媽媽和玉婷爸爸之前住在南京栖霞，兩口子雖然恩愛和睦，美中不足是沒法生育小孩。兩口子年紀越來越大，想要孩子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偶爾的情況下知道有戶人家生了個小女娃要送人，他們立刻打聽找尋過去，開心地把女娃抱回了家。後來才知道女娃的親生母親是不願意送人的，還在四處尋找，他們養了幾天女娃，喜歡得不得了，實在舍不得送回去，又怕被女娃親身母親找到，趕緊搬了家，從栖霞搬到了白下。沒想到過了段開心的日子後，他們發現女娃母親為了找女兒嫁到了白下，他們不由驚慌起來，最後咬咬牙，抛棄了一切離開了南京，來到了玉婷母親的故鄉，蘇州，重新紮根生存下來。他們在蘇州終于不再怕女娃母親找了，但是畢竟怕女娃知道自己不是親生後，有一日會撇下他們找親生父母去。所以不僅給女娃另取了名字，改了生日，還把女娃所戴的黃玉收藏了起來。本來打算瞞女娃一輩子的，可是玉婷父親幾年前過世的時候覺得不該瞞女兒一輩子，讓玉婷母親找個時機将實情告訴女兒。

玉婷母親說到這兒，含淚嘆道：“如今，既然女娃母親遇到了女娃，還見到了黃玉，這一切也是天意吧，我就把實情告訴你：你就是那個女娃，黃玉就是你當年随身襁褓裏的物品，王佩瑤是你的親生母親。按你父親的遺願，我們盡心撫養你長大，告訴你實情，但選擇親生父母還是養父母，由你自己決定。”

玉婷的身世被揭開，心中震驚不小。但她想得最多的還是自己的養父母如何把她捧在掌心撫養長大的一幕幕情景：父親總愛帶着她騎着自行車春天去郊外放風筝，夏天去園林看荷花，秋天去天平山看楓葉，冬天則到小街小巷裏去買那熱氣騰騰的烘山芋；母親則每天給她做可口的飯菜，晚上講好聽的故事哄她睡覺，半夜怕她着涼還起來給她蓋被子......可惜自己還沒來得及回報，父親已經去了，她只有和母親相依為命。她也終于理解了母親為什麽對她總是一百個不放心，母親可只有她一個親人了啊！想到這裏她不由熱淚滾滾：“姆媽，你永遠是我的姆媽，我永遠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