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所以說。’
中原中也邁着六親不認的螃蟹步,光從他的步伐中就能勘透本人的絕望。
‘這任務還要持續多久啊!’
時間回到三天前。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照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過了好半晌才纡尊降貴地點下巴道:“就這張吧。”
“你這裏的太宰跟我那的完全不同。”
他嫌棄道:“臉長得是很像沒錯,配合神态完全是兩個人。”
本來太宰治被嫌棄,中原中也應該是很高興的,可這男人話裏話外都是“你們這裏的太宰治不行,我那裏的才可愛”。
太宰治?可愛?嘔——
“總之,我們分兩路,先去酒館再去妓院,港口黑手黨旗下的可以忽視,他逃跑的速度是一等一,不可能自投羅網。”
随後他就被【中原中也】打發出來尋找【太宰治】,除此之外還要完成森鷗外布置的其他工作,忙得那叫一個暈頭轉向。
他完全不能理解,平行世界的自己怎麽跟被下降頭一樣對太宰治備感上心,從他的一舉一動中,中原中也甚至能夠感覺到與他當年保護羊其他成員般相似的責任意識。
就好像他該對該死的青花魚負責似的。
‘說到底啊,會滿世界喝酒,在女人懷裏過夜,讓他一個人就像是讓他去死,這種特質會出現在好人身上嗎?不可能吧,絕對不可能吧,聽起來比我們這裏的混蛋太宰還要糟糕太多好嗎?!’
可首領的任務是絕對的,哪怕森鷗外的神态中透着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勁兒,矜矜業業的中原中也還是一家順着一家地找。
終于,他來到了臨近港北區的紅燈接,眼下正是傍晚,橘色、粉色的暧昧燈光依次亮起,渲染出一片暧昧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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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光打在純情少年中原中也身上,讓他臉部熱度升溫,趕緊下拽闊檐帽,擋住自己的半張臉。
‘所以說,無論哪個太宰,都不是好東西。’
任務還不能交給下屬,否則不過兩天港黑所有人就知道“太宰先生出入紅燈區了”,而當事人,他對另一個世界截然不同的太宰會有什麽反應?
還是先不要知道為妙。
中也對搜查沒抱太大希望,事實證明,無論哪個世界的太宰都很會捉迷藏,港口黑手黨的監控探頭從未拍到他的身影,他就像是一抹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幽靈。
他要債人似的走進第一家店,是叫智下屋吧,反正游仙館的名字都差不多,這個屋那個屋的,老鸨站在前臺,似乎在清點賬單。
中原中也對外的名氣遠未到幹部時期,除了港口黑手黨內也就敵對幫派的人認識他了,而人脈下達三教九流的老鸨還不至于去記一毛頭小子。
他深知自己的優勢與弊端,故意做出強硬的口吻道:“老板娘——”說着便把照片往桌面上一拍,“看見過這人嗎?”
老板娘眼神閃爍:“哎呀,客人這是做什麽,當然是沒見過的。”
說謊。
跟紅葉大姐呆的時間長了,他多少學到了些拷問的妙招,連人說謊的神态也能分辨一二。
太宰,他的搭檔,該死的青花魚還不至于堕落到跟妓女尋求安慰的地步,所以……
“哎?中也——”
這惡心的、一波三折的調調,用小拇指判斷也知道來的是誰。
想到這三天的附加任務,中原中也嘴角扯出一抹絕對猙獰的冷笑:“太宰——”
……
‘啊,該怎麽說呢,這種情況。’
織田作困惑地想:‘果然很混亂吧。’
身為黑手黨幹部,小山智也培養了無數個足以讓他葬身敵手的愛好,當太宰治清點外之後不免啧啧稱嘆:“果然,太容易死的人總是給敵人無數機會。”
他又轉而以憂郁的語氣道:“如果我的敵人更有骨氣一點就好了,膽敢在密室中刺殺小山的勇士,倘若是這樣的人,一定能夠讓我迎來完美的死亡吧。“
織田作說:“大概不會吧。”
“嗯?”
“看見太宰你,他們就會失去勇氣。”
“哎呀,這說法……”
也不知道太宰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們結束了以上話題,太宰接着以優雅莫名的輕快口吻說:“先去看看他的N多位老相好吧。”
“?”
“織田作你應該聽說過吧,戰國時期,有不少人會将訓練有素的女忍者送進吉原充當游女。”
織田作點頭:“現代的話,吉原早就消失了,而且也沒什麽位高權重的人喜歡找娼婦吧。”
“錯了、錯了。”太宰笑嘻嘻地說,“小山先生就很喜歡。”
“去智下屋吧。”
“智下屋。”織田作重複一遍。
“沒錯哦。”太宰說,“有什麽問題嗎?”
“不,沒什麽。”
織田作想:不知怎麽的,我心頭湧上了不好的預感,葉藏在來我家住之前不就給智下屋的純子畫了肖像嗎?無論如何,都有最少一個人看過他的相貌。
“他的相好叫什麽名字?”
太宰說:“好像是叫純子哦。”
“啊。”
“很諷刺對吧,明明是娼婦卻取這作藝名。”
讓織田作沒想到的是,去那兒之後,劇情又有了新的發展,甫一拉開門,便看見中原先生熟悉的背影,他的年齡與太宰一般,已是港口黑手黨內排名靠前的異能力者。
以織田作的視力,輕易看見他拍在桌上的相片。
“好奇怪啊,中也~”太宰治拖着招人厭惡的黏糊糊的調子說,“那是我的相片吧,難不成在你心中,我就是會來這裏的人嗎?”
中原中也亂暴地将相片踹回兜裏:“不管你的事。”
他不是很會撒謊的人,又熟知太宰那玩弄天性的技藝,比起編織劣等的謊話,倒不如一言不發。
他又壓了下帽子,肩膀在太宰的肩膀上撞了一下,出門而去。
太宰:“唔……”
他忽然說:“我就說你怎麽怪怪的,果然你也看過他吧,織田作。”他問,“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織田作點頭道:“是的。”
“如果我說你為什麽不告訴你,你果然會回答‘因為你沒有發問吧’。”
“是這樣沒錯。”
“哈,真不愧是織田作。”
太宰治心情很好似的詢問老鸨:“那麽,媽媽桑,請純子小姐來一下好嗎,順便……”
“跟我有相同長相的人,究竟來找了誰呢?”
……
‘即便回到家中,我也沒忘記純子小姐的長相。’
‘坦白說來,我不算很能分辨美醜的人,相貌的好壞并沒有太大的意義,我知道太宰的長相、中原先生的長相都能以‘好’來形容,本以為那就是相貌判定的全部。’
‘可當我看見純子小姐時,有一秒鐘,的的确确被驚豔到了,那便是所謂的美人吧,大凡看見她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不知如何,除了單純的美醜外,我還感覺到了一絲更加深沉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東西’,不知該說是氣質為好,還是其他。’
‘她有點像葉藏。’
織田作推開了公寓的大門。
“你回來了。”
葉藏沒有起身,織田作逼仄、狹窄的公寓被擠得滿滿當當。
葉藏穿着一件白襯衫,是織田作的舊衣裳吧,領口被洗得很幹淨,袖口飄着洗衣露的清香。
畫架、顏料、畫板,都是今天才買的,織田作不知怎麽的,感受到了難言的窒息,大概是壓力吧,它們究竟花了多少錢?
他繞到葉藏的身後,本以為會看見一幅精巧的美人圖,純子小姐是再标志不過的女性,哪裏想到顯現在畫板上的卻是光怪陸離的圖景,那人的樣貌,與其說是人吧,不如說是孤獨的妖怪。
織田作看得很專注,因此也湊得很近。
“這是純子小姐嗎?”
“是的。”葉藏白淨的臉上染上一點顏料,織田作順手用大拇指一揩,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就像是不知道,為什麽理所當然地養起葉藏一樣。
紅色的顏料,一次性擦不幹淨,那紅點被無限延伸,暫留在葉藏的臉上,你不能說那是醜的。
他這樣的男人,無論臉上出現怎樣的顏色,都只能說是對美貌的點綴。
“啊,謝謝……”
或許是談到自己興趣之所在,葉藏終于不是那麽戰戰兢兢的模樣,反倒是以行家的身份,頗有自豪感地大談特談起來。
“與其說是肖像,不如說是妖怪的畫像吧。”他說,“那些描摹人外觀的圖像不過是庸才的筆觸,只有反應人心靈的才是真正優秀的作品。”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帶着與太宰無限相似的,不知該說是諷刺還是傲慢的笑容,我一時間竟難以判斷,究竟是他看破了純子的本性,還是先前膽小而溫馴的人,是他的僞裝。’
‘可我确實是被他迷惑了,我難以判斷葉藏是怎樣的人,就像是難以判斷純子背後隐藏了什麽一樣。’
“啊,對了。”
織田作忽然反應過來:“太宰他,發現你了。”
葉藏持筆的手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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