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葉藏還是相當嚴謹的,在沖入橫濱舊城前,他先前往江戶川亂步位于東京郊外的老家,結果不出所料。坐落于京畿郊外的宅院仿若一名安靜的仕女,連接外圍牆壁的木質門扉也紋絲未動,毫無人來往的痕跡。

閉上眼睛,甚至能回想起蒙在家具上的一塊塊淺綠色防塵布,阿葉跟亂步說,打掃好了要防止落灰,兩人便一起去買了這些。

江戶川亂步給葉藏配了鑰匙,後者的分享意識還停留在孩童階段,同情心旺盛起來甚至可以說”把我的媽媽分你一半”,在他心中自己跟阿葉是朋友,自己家就是阿葉的家,葉藏拒絕了半天,還是推辭不過,便收下他的鑰匙。

屋內跟他們上次來時毫無區別,葉藏先拉開緊閉的窗簾,自然光照亮半間客廳,他深吸一口氣,從包裏拿出紙筆,給江戶川亂步留言。

你在哪裏,亂步,我很擔心你,如果回家的話,記得告訴我,打我手機,如果沒接通的話,就找文治哥。

我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次,希望能看見你的留言。

——阿葉

他找了塊磁鐵,将這張便簽兒貼在冰箱上,亂步家也是日本常見的開放式廚房,冰箱旁就是零食櫃,零食櫃裏塞滿了粗點心,保質期三年的那種。

以葉藏對亂步的了解,他回家幹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櫃找零食,到時候鐵定能看見留言。

要是沒看見,只能證明亂步沒回來過,葉藏拒絕思考其背後的真相。

……

打亂步家出來後,葉藏就開始思考了,首先,亂步有大概率是在橫濱的,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葉藏并未在jr站附近的監控攝像頭中找到亂步的臉。

軍警學校是教電子技術的,由于太宰治的軀殼太聰明,學什麽都一點就透,再加上葉藏忽然對找人有了需求,惡補幾天後便練成了一手還不錯的黑客技術。

只是調攝像頭而已,又不是盜取機密,防火牆還是挺好攻破的。

他根據江戶川亂步的性格及行動模式,列出了好幾條他可能走的線路,官方的攝像頭一開始照到過他的臉,之後很快就沒有蹤跡了。

最後一次看到亂步,是在神奈川區附近。

這裏的神奈川區,可不是神奈川縣的神奈川,如果将橫濱分為南北兩大塊,神奈川區屬于北區。

南區,也就是橫濱軍警學校所在的區域,是治安良好的新城區,各國的大使館都設在其中,誠然,日本政府在這城市的影響力是極小的,可問題是,南區起碼夠安全啊,街上有軍警混着憲兵巡邏,也很少有人持槍上街爆發槍戰。

北區就完全不同了,哪怕是英方的憲兵都不怎麽敢到北區巡邏,更別說是本地的軍警了。

哪怕是橫濱警校的學生都有在北區遇襲的,還不斷腿斷胳膊,而是直接喪命。

這事兒大約發生在去年秋天,葉藏這人一向游離于集體之外,同學間的八卦也沒人跟他說,以他的敏感程度肯定能發現氣氛不對啊,可讓他細問是不可能的。

他會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是因生活受到了直接影響。

之前就說過,到橫濱之後,葉藏也沒有放棄他的藝術之路,相反,這裏的畫家資源異常豐富,他開始輾轉于多個畫室之間。

軍警學校是寄宿制,且文治英子一致認為,住在軍警學校一定比住其他地方要安全,于是他就時不時請假外出,等到半夜才回來。

跟校方熟悉後,幹脆連假都不請了。

學校的老師與舍監知道他的情況,管都不管,可那年秋天,葉藏被要求打報告。

“報告?”

他被舍監找上門時還愣了一下。

“是的。”舍監含糊道,“因某些事件,學校加強了對學生的管理,津島君你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可報告還是要打的,要寫明去的地點,還有來去的時間。”

葉藏就問:“是出了什麽事嗎?”

舍監驚訝道:“你沒聽說嗎?”

葉藏露出了一個腼腆的,跟血氣方剛男子格格不入的笑容道:“我的情況老師您是知道的,在校時間本來就不長,與其他同學交流甚少……”

舍監恍然大悟:“是這樣。”

他說:“那你可千萬要注意安全了,尤其是北區,絕對不能去,只能在南區內活動,知道嗎?”

葉藏:“哎?”

說到這事,舍監還挺無語的:“很多年輕人都不肯聽老人言,越說北區不太平越要去探險,啊,津島君,我說的不是你,你是很規矩的。”

“是上周末發生的事,九年級的森田他們被同宿舍的人撺掇着到北區探險,可能是聽說了那裏有黑手黨,有異能力者,偏要試試自己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他們家你也是知道的,不知從哪兒花高價走私了管制槍,帶着防身。”

“然後就深入北區了。”

“周一的時候他們沒回來,舍友代請假說他們身體不舒服,那也就算了,等周二,你猜怎麽着?”

“怎麽了?”葉藏怯怯問道。

舍監露出那副不屑混雜着“誰叫他們說了不聽”的成年人特有的表情,葉藏尋找半天,都沒找到哪怕一丁點兒的同情之色。

他沒有驚訝,舍監才是他熟悉的“虛僞成年人”的模樣。

“北區的軍警打電話讓校方來認領屍體。”他說,“從無名屍體上摸到了森田他們的名牌。”

這件事并沒鬧大,對橫濱警校的聲譽更無半分影響,森田他們可不是軍政界大佬的孩子,只是小商人之子,家人光是将他們塞進這所學校就費勁手段。

像葉藏這樣的學生,家裏人都清楚橫濱的情況,上學之前就耳提面命,跟他們說北區很危險,你得窩在安定區內。

會去北區的只有兩種學生,一種是找死的,一種就是森田這種什麽都不知道的。

葉藏又想:大凡換個學生,舍監也不會明晃晃地流露出嘲諷之色,多少要有點哀戚的。

“我明白了,回去我就寫報告。”

舍監松了口氣道:“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說着又開始敲葉藏對面的門,那是個愛出入于聲色場所的公子哥。

後來葉藏看見過一次森田的家長,他的父母來警校收拾森田的遺物。

他的母親沒有化妝,表情麻木,臉色青白。

幾乎像個死人。

綜上所述,在葉藏的了解中,橫濱北區就是混亂的聚集地,就是屠宰場,即便如此,他也就帶了點鈔票,摸了部手機便走了。

手機裏安裝着文治放的定位,葉藏把定位拆了,留在宿舍裏。

進入神奈川區,橫濱的景色為之一變,林立的高樓不見了,放眼望去只有建齡15年以上的老喽,灰撲撲的電線杆,甚至還能看見磚石壘起來的小屋。

葉藏湊近道路兩旁的圍牆,看見一排彈孔。

假設說南區的建築充滿異國情調,富麗堂皇,北區的主基調就是灰黑色,他一腳踩進了貧民窟。

這幅景象對葉藏來說頗具震撼力,他看過最破敗的地方是轟炸後的津輕,那又是種截然不同的景色,讓他自己說,津輕的摧毀像天災,哪怕是發生了也只能感嘆“時運不濟”,橫濱的貧民窟讓人感覺到戰後綿長的陣痛感。

葉藏都要窒息了。

‘來到這裏我才意識到,我這人從未放下過有錢人家少爺的自尊,說是住在什麽地方都行,随遇而安,其實根本沒見過什麽叫做真正的貧困。’

這想法讓他分外羞恥。

從學校跑出來之前,葉藏換上了他眼中最低調的衣服——立領制服,可惜的是,哪怕穿上這衣服,他都顯眼得不行,大凡走在街上的人,都要回頭看他兩眼。

小部分人是覺得他好看,大部分人覺得他是待宰的肥羊。

葉藏不得不含胸駝背,臉整個向下埋——為了讓人不注意到自己。

……

【‘真可愛。’

觀測葉藏的幾天中,首領宰達成了完美的自我攻略,在他眼中,阿葉就像是金絲雀一樣可愛。

畢竟他自己早從橫濱家裏跑出來了,之後周游日本各地,“照顧好自己的能力”肯定沒有葉藏強,但“生存能力”則要高明不知多少倍。

太宰治開始回憶自己的生活,在關西是怎麽過的,又怎麽來到東京、橫濱。

‘交通工具的話,一路上都是順風車吧。’他想,‘還曾經借用過走私犯的船只。’

真要說的話不是借用,現在黑手黨內許多年輕人,本不是橫濱人,都是戰争時期被拐賣至這裏的,有的被拐賣後當炮灰用,甚至不會讓他們識字,還有些更高級的,比方說織田作那樣,會被培養成金牌殺手。

關西到關東最快的交通是新幹線,但太宰治沒有身份ID,又懶得去補辦一張,幹脆跑到了人家的偷渡船上,讓對方把他帶到關東。

想到那段歲月,他竟露出了微笑。

中原中也撇他一眼,壓根不想理,也不打算知道太宰治想到了啥。

太宰治卻不準備放過他,主動提問道:“你知道橫濱的人口走私船嗎,中也?”

“哈?”中原中也不爽道,“你以為我才加入組織嗎?”

“上周才端掉一艘新的。”他說,“那群蛆蟲真是源源不斷。”

他有時真不懂,那些小組織的人哪來這麽大膽子,走私船那麽明顯,還以為自己能逃得過。

太宰道:“我啊,第一次來橫濱就是通過走私船哦。”

“哈?”

中原中也驚呆了,他幹了這麽多年最高幹部,能聽出太宰話的第二層意思,從他認識太宰開始,對方就聰明得過分,鐵不可能被拐賣,中原中也猜,他肯定是把走私船當成了順風車。

真讓他驚訝得另有其事。

‘天要下紅雨了嗎,太宰竟跟我談他的過去?’

中也只覺得荒謬。

‘開什麽玩笑。’

太宰又輕快道:“在此之前,可是把大半個日本都逛了一遍,包括重建之前的大阪。”

“可就算大阪,論混亂程度比橫濱次了好幾倍。”太宰嘴角還是帶着蜜汁微笑,“那裏只是破敗而已,大阪人,怎麽說呢,就是樂觀,無論處于何等境遇下都很樂觀。”

“轟炸後還保留着向上的精神。”

中原中也粗暴道:“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太宰道,“打開籠子,将金絲雀放進橫濱,一定會産生奇妙的化學反應吧?”

中原中也:“……”

他面無表情地想:我就不應該跟這家夥交流。

“太宰?”

“嗯?”

中也道:“你這家夥已經夠陰郁,夠不讨人喜歡了。”

太宰:“……膽子真大呀,中原幹部。”

中也接着道:“所以,你就別變成一個糟糕的變态了。”】

……

手機差點被偷走。

荷包也是。

葉藏愣了一會兒,心理落差很大。

這跟聰不聰明沒有關系,單純就是他缺少這一塊的社會經驗,他交往的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知道貧民窟有多髒亂差。

好在他足夠聰明,小偷的意圖一眼就能看破,對方湊近他就狼狽逃走,追着他,葉藏就往人少的巷子裏跑。

他當然沒被堵住,同時也越跑越深,越跑越遠了。

‘愛子姐跟丈夫一起去靜岡泡溫泉了,起碼要四天後才能回來,文治跟英子正在為大選而忙碌,沒空管我,舍監根本發現不了我離開。時間還很充裕。”

現在是晚六點,夏天要到七點前後太陽才會落山,白天的經歷告訴葉藏橫濱的治安有多差,他想着晚上一定要找個地方住。

露宿街頭是不可能的,他根本沒法睡,流浪漢也會攆着他跑,旅館的話,肯定也不安全。

不如直接找小酒館過夜。

畫室生活教會了葉藏喝酒,他的老師有的年輕、有的年長,但藝術家都過着聲色犬馬的生活,他們會适度飲酒——不是酗酒,酗酒會讓畫家握不住筆。

葉藏是他們的得意門生,又長了張漂亮臉蛋,女招待都很迷戀葉藏,一來二去下,葉藏既鍛煉了酒量,也通過女招待明白了女人究竟是怎樣一種生物。

他說是的跟與謝野晶子截然不同的女性。

打定主意後葉藏決定找間小酒館,可誰知道,禍從天降,毫無征兆的,他身後猛地響起“轟隆”一聲,緊随而來的是滔天巨浪。

他瞬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槍戰,或者其他,歸納一下就是黑手黨與其他組織的争端。

葉藏的運氣太差,第一次來北區就撞上槍戰現場。

爆炸聲太激烈,撞得他耳膜疼,葉藏強忍住疼痛,憑僅剩的意志力找出最佳逃生路線。

‘我對世間毫無留戀沒錯,可誰知道死了之後會不會又莫名其妙頂了其他人身份?’

關鍵時刻反而開始絮絮叨叨地抱怨。

【太宰治:牙白,真可愛。】

‘哪怕是死,我也不想用這種疼痛的死法。’他還在想,‘疼痛禁止,也千萬不能損害軀體,誰想要拖着殘缺的身體了此殘生啊。’

出于以上心理,從來沒上過體育課的葉藏大爆發,一溜煙跑出戰區。

等他跑到安全區,才發現自己喘得厲害,肺部有燒灼感,肚子又痛,原來他跑到岔氣了。

耳朵還在嗡嗡嗡嗡地響。

‘什麽嘛,為什麽日本有這種地方。’

‘簡直像是美國黑幫電影啊。’

‘在這種地方亂步君真的能活下來嗎?’

其實他非常想逃跑,這出于人的恐懼本能,可葉藏又覺得,如果逃跑了,他不就成了那種棄朋友于不顧的虛僞大人了嗎?

‘如果說是我的靠近給他們帶來不幸,那不用對方吱聲,我便會默默離開,可亂步君不是這種情況。’

‘他比我還缺少獨立生存的能力,如果我不去找他,要是亂步死在哪怎麽辦。’

‘我是很恐懼人們沒錯,但我不恐懼亂步君,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絕對不能逃跑。’

在葉藏做心理建設時,還有一人也跑到巷道裏避難,跟身上都是飛灰的葉藏不同,對方精神很好,一邊跑還一邊不爽地嘀咕。

“這群家夥是瘋了嗎,竟然用了火箭炮,他們難道以為這座城市轟不塌嗎?”

“柚杏他們肯定沒法跟我在這會和,算了,等他們停下再回去吧……”

中原中邊自然自語邊跑進來避難,正好撞見抱着頭蹲在原地的葉藏。

中原中也:“!”

葉藏:“哎?”

……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很不愉快似的。

‘這是什麽羅曼蒂克的劇情啊。’他還挺不爽的,‘為什麽黑漆漆小矮人拿到的是這種劇本。’

‘什麽嗎,以小矮人的性格,看見這樣可憐可愛的阿葉,當然會忍不住出手拯救他啊。’

各種意義上,他都非常不爽。

在太宰看來,這個時期懵懂的阿葉,撿到就是賺到了,中原中也簡直就是大賺嘛!

“阿嚏——”還在埋頭改文件的中也打了個噴嚏。

肯定是太宰在心裏偷偷罵我!】

……

在中原中也看來,自己與阿葉的初遇并不羅曼蒂克,真要說的話,就是有股子宿命的味兒。

後來羊的成員問他為什麽要把一副大少爺模樣的葉藏帶回來,中也死犟着不肯說,但等阿葉親自問後,中也終于說了。

“我有什麽辦法。”他扭過頭,就是不肯看阿葉的臉。

“你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有點良心的人都不會把你丢在那兒不管吧。”

葉藏蹲在小巷的角落裏,抱着頭,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事兒,自己的手機,唯一能夠聯通外界的工具,在剛才的爆炸中丢失了。

回頭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在他被沖擊波掀翻時甩了出去,哪怕是現在回頭找,手機也肯定死無全屍了,但這樣,江戶川亂步就無法聯系上他。

‘等火拼結束後,回去找找電話卡吧。’

‘希望電話卡還活着。’

葉藏是個悲觀主義者,想是這麽想的,內心卻不抱期望。

但今天晚上怎麽過?葉藏決定走遠點,再找願意收留他的酒館女将,這樣的人一定能找到。

他今年才13歲,只能算是少年,又因為性格柔弱,面容姣好,格外能激起女人的同情心。

打定主意後葉藏才準備站起來,就聽見身後傳來模糊的聲音:“你沒事吧?”

中原中也對他伸出手。

葉藏:哎?

中原中也矮了點兒,但看年紀,跟葉藏自己差不多大。

‘是北區的原住民嗎?’

中原中也啧了一聲:“像你這樣的大少爺,怎麽會在這裏。”不等葉藏開口他就接着道,“你從哪裏過來的,南區?這樣吧,等他們結束了,我送你回去。”

“這裏危險得要死,你們南邊的大少爺離鐵絲網遠點。”

正像當年的東西柏林間隔着一堵,橫濱的南北區也如此,一堵鐵栅欄将城市分割為兩半。

葉藏虛弱道:“謝謝……我不要回去。”

“啊?”中原中也以為自己聽岔了,不是吧,這大少爺在說什麽?

“你在想什麽。”他對葉藏道,“這裏有多危險,你也看到了吧,多呆一天就會死。”

葉藏說:“但我的朋友,他可能在這,我想帶他回去。”

中原中也對葉藏改觀了,他有記憶以來便生活在擂缽街,這裏也有很多孩子,但都是跟他一樣天生天養的小孩兒,無父無母,生存能力極強,說白了他們都是戰争孤兒。

葉藏的氣質跟他們渾然不同,他比中原中也眺望過的,鐵絲網對面的城市人要精致得多,挖掘中也貧瘠的詞彙庫,只能說葉藏是柔弱的、女氣的,每一根頭發絲都在書寫優雅,衣服也很整潔,像學生。

擂缽街的少年對南區同齡人的情感微妙,說白了就是又卑又亢,表面上說着他們都是精致廢物,是動手能力極弱的大少爺,對他們懷有假想敵意,實際上也羨慕他們能夠上學,有安定的成長環境,有父母。

‘是很柔弱沒錯,但也不是什麽廢物。’中原中也想。

光是阿葉為了朋友踏足擂缽街的覺悟,就足以打動他了。

“你朋友失蹤多久了?”中原中也問。

“8天左右。”葉藏回答。

中原中也不大會安慰人,他想想道:“你還是先回去吧,像你們這樣的人,來擂缽街八天,應該是死了。”

“要是沒有死,就被拐賣了。”

他好心道:“你不肯放棄的話,可以給我看你朋友的照片,我出去時幫你留意一下,他要還活着,我就把他送出去。”

葉藏道:“我……”

甭管他想說什麽,不知怎的,開口的瞬間,一段記憶湧入他的腦海中,就像是忽然打開了記憶的閥門,在他遇見中原中也前,記憶都是被封印的。

他想起了上輩子,他還叫大庭葉藏時在沙灘上撿到的書,書上記載了一些內容,似乎是一個人的生平經歷,而這人名叫太宰治,曾用名是津島修治。

“太宰治無論如何都要在橫濱。”

葉藏迷迷瞪瞪,大腦快被暴漲的信息量給塞滿了。

“嗯?”

中也感受到了一股拉力,他低下頭。

葉藏拽着他的衣擺,水汪汪的眼神好似一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

‘我在做什麽。’

中也僵着一張臉,同手同腳地走路。

‘我是笨蛋嗎?’

‘怎麽就帶他回來了?’

“中也。”美奈子睜大雙眼,好奇地打量葉藏道,“這是誰。”

眼下,葉藏的打扮與剛才截然不同,他白皙的臉頰上蒙着一層淺色的煙灰,立領學生制服上破了好幾個口子,外套仍能看出質地精良,正因此,更凸顯出他受災的落魄模樣。

中也幹巴巴道:“路上撿的人。”

“叫……”

葉藏小聲道:“太宰治。”

白濑走過來,羊的成員眼光都很毒辣,他挑剔地打量葉藏說:“你怎麽什麽人都撿回來,中也。”他說,“這家夥跟我們不同,他是小少爺。”

中也說:“放他在那兒只有等死的份,還不如做個好事。”

白濑皺了皺眉頭,還想說些什麽,美奈子打哈哈道:“算了算了,羊組織成立的初衷不就是互相救助,互相取暖嗎?”

她比中原中也他們要年長七歲,中也能夠識字,都是托了美奈子的福。

戰時日本沒有童工的概念,美奈子原是關西人,是大阪轟炸的幸存者,之後輾轉來到東京,成為了國際志願組織的一名護士,擂缽街形成後,她到橫濱義務救治傷者,之後便留在此地。

她是羊的元老之一。

由于美奈子發話,其他人也不好反對,都睜大雙眼,好奇地盯着葉藏看,柚杏跟小姐妹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他真好看。”

美奈子問葉藏:“受傷了嗎?”

他小聲道:“還好,只是擦傷。”話雖如此,傷口卻火辣辣地疼。

美奈子點頭道:“我們這裏物資匮乏,常年缺少醫療用品,你就先将就一下,讓中也帶你用清水沖洗傷口。”又扭頭看向中原中也道,“中也君?”

“行。”中原中也應了一聲,拉着葉藏走了。

……

【“……”

首領辦公室內靜得可怕。

最高幹部看向太宰治,他終于批改完文件,這并不意味着中原中也工作結束,他接下來還得護衛太宰治談判,得出外勤,得擊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冒犯港口黑手黨的蠢貨。

打10分鐘前起,太宰嘴角帶着的迷之笑容便消失了,他的眼睛暗得可怕,透不進一點兒亮光。

‘他生氣了。’

沒由來的,中也如是想道。

太宰治正如他想得一樣,有些不愉快,本來,他小說看得好好的,還有彈幕可以閱讀,可葉藏的宕機正如同小說中的敗筆,轉折得太過生硬,中間還略過了無數句話。

換另一個人看,都會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怎麽就放棄優渥的生活跟中也一起去“羊”了?怎麽就自稱太宰治了?太奇怪了。

好在“閱讀”葉藏的是太宰,他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原本以為書是阿葉的粉絲,沒想到是毒唯。’

他的手指摸上書脊,若書有靈魂,一定會害怕得打顫。

‘阿葉就是阿葉,他是太宰治,又不是,他自己認可的名字是大庭葉藏。’

‘怎麽就非要讓他成為太宰治呢?’

當看到葉藏渾渾噩噩自稱“太宰”時,首領宰惡心得想吐,恨不得将書撕成兩半。

至于他為什麽沒做,一是需要書來接着觀測葉藏,順帶着拯救世界,還有就是,他覺得自己也沒資格撕書。

‘跟中也不同,在阿葉的去留上,我也是有私心的。’太宰記得很清楚,在黑時宰世界中,中原中也對江戶川亂步表現出了明顯的厭惡之情,這很奇怪,在其他任何一個世界中,中也對智力天花板的亂步都挺尊敬。

他為什麽讨厭亂步,很簡單,中也認為,如果沒有亂步,阿葉根本不會在那天踏進擂缽街,也不會成為黑手黨成員,他會成為前途無量的畫家,開畫展,再不濟也能畫漫畫,無論是以上哪種職業都黑手黨成員更适合阿葉。

太宰卻不能讓他去當自由自在的畫家。

‘他得去拯救織田作。’

沖着這理由,就不能放葉藏走。

‘某種意義上,我跟書的惡心程度,并無差別。’

意識到這一點後,太宰治的心情變得更糟糕了。】

……

津島家發現葉藏失蹤,是五天後的事情了。

起因很簡單,愛子從靜岡旅游回來後馬不停蹄地前往橫濱,她給葉藏帶了一大堆紀念品,多是溫泉饅頭一類。

此外還有新裁的衣服、定制的皮鞋等等,她還貼心地給江戶川亂步準備了一套。

以往來之前她會跟葉藏聯絡,這日不知怎麽的,一直沒打通葉藏的電話,她知道阿葉什麽時候下課,便到宿舍等他。

男生宿舍女性止步,進門前愛子需跟舍監打招呼,誰知今日舍監見到她,像是看見了鬼,愛子說要進去看葉藏,舍監支支吾吾半天也沒同意,直說:“那不好吧……”

到這再看不出問題,愛子怕是傻的,她拿出大家千金的氣勢呵責舍監,甚至還找來了校長教務主任等人,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葉藏已經一周沒回宿舍了。

愛子頭暈目眩,幾乎要昏倒,她在一衆教師的目光下打了畫室的電話,還沒開口對方就問她“津島君最近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他最近都沒來練習。”

挂斷電話後,愛子的臉色極其難看,她說:“你們必須給我個解釋!”

“修治是怎樣失蹤的,他舍友去哪裏了?”

舍監面若死灰。

很快,愛子就一通電話打到文治那,文治最近忙得不行,父親正在選舉的關鍵時期,他跟英子一天最多只能睡三小時。

看見愛子來電,他還有點詫異,可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糟糕起來。

恰逢英子抱着文件堆進來,問他發生了什麽,文治說:“我要跟父親請假,”他進一步說明,“修治失蹤了,可能去了橫濱北區。”

“啊?”英子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文治表情非常難看:“北區,那孩子失蹤了一周,有沒有活着都不知道。”

“怎麽會……”

文治:“我要跟父親請一天假去橫濱。”

英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效率很高的兩人下午五點坐上了通往橫濱的jr,下車後直奔警校。

可誰知道……

手機一直在想,在震動。

文治的舌頭響亮地砸了一聲,随後才接通電話道:“這裏是津島文治……”

話還沒說話,就聽見那頭人火急火燎道:“津島君,大事不妙。”

對方說:“津島議員,被刺身亡。”

“啊????”

津島文治表示:世界也玄幻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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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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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