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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爾德爾夫·穆吉克, 穆吉克家的繼承人，同樣也是煉金術師家系，擅長的方向是人造人（houncus）的制作, 目前隸屬于時鐘塔的法政科。

同為千界樹派閥下的魔術師世家, 他們兩家人的私交還算不錯。

“吓我一跳，在這種地方看到法政科用來驅逐普通人的術式，還以為是有人最近看了新聞打算來追殺我。”

特洛伊聳了聳肩, “看到是你來我就放心了。”

“——喂, 你這是什麽意思？好歹我也是法政科的成員啊。”

面前體型比他自己寬一圈的穆吉克抱怨道。

“是說如果對手是你的話，殺不殺得死暫且另說，全力逃跑還是沒有問題的。”

“……明明臉上寫滿了‘其實打得贏’的表情呢。”

“一對一說不定有可能, 加上魔偶和人造人就另說了。”

“嘶, 明明是度假的時候, 不要輕描淡寫的說出如此恐怖的話啊。”

簡單的情報交換過後，特洛伊就明白了為什麽穆吉克會出現在這裏。

囿于穆吉克家族制作工藝的限制, 人造人壽命短暫, 活動時長往往在幾周到幾個月不等，最多不會超過兩年。在他們的身體機能即将達到活動限制之前, 有人造人表示希望自己能夠像普通人類一樣度假，來度過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

戈爾德爾夫·穆吉克同意了這個要求, 帶着一批使用壽命即将走到盡頭的人造人來到了夏威夷群島。他采用了法證科精神暗示的方式驅逐了大部分來到這裏的游客, 清理出一片海灘的區域來供這些人造人度假。

也正因如此, 特洛伊看到的大多數人造人魔術回路都已經瀕臨枯竭，身體機能每況愈下，雖然看上去還都是年輕人的面貌, 但這次的集體活動已經只能算作是臨終關懷的範疇。

海灘上均勻分布着三十多個人造人, 大家看上去都是青年人的長相, 并無一絲疲态，對于煉金術毫無了解的外行，乍一看根本看不出來這些人的生命即将走向盡頭。

最開始注視着他的那名短發女性率先了打招呼，做出自我介紹。

“我叫杜爾。”

她說：“穆吉克式戰鬥型人造人，曾經負責過戈爾德爾夫先生的教育，目前沒有接到新的任務，暫時處于閑置狀态。”

特洛伊重新打量了一番對方，表情肉眼可見的驚訝，他轉頭看向穆吉克，問道：“你給他們都起了名字？”

在極東的文化當中，名字是締結誓約的手段之一，只要取了名字，定下了稱呼，就能将一個人造人個體和整個人造人群體區分開來，構建出全新的、神秘學意義上的聯系。

羅馬尼亞的魔術雖然沒有日本在這方面定義嚴苛，但特洛伊至少知道最低限度的知識——随便賦予人造人名字，會模糊掉它們和人類之間的界限。

“啊，總之，在我家是這樣的。”

戈爾德爾夫抓了抓後腦勺，沒有詳細解釋的打算：“是我小時候的某一天老爹突然發瘋，說是要給家裏的每一個人造人都取名字……好像是因為家裏的人造人培養罐出了事故，所以誕生出了一個擁有強烈自我意志的人造人的緣故，具體情況老爹一直都諱莫如深，也不肯詳細跟我說明。”

特洛伊點了點頭，覺得自己什麽都沒聽懂，但他早就已經和時鐘塔沒了瓜葛，因而也不想細問。

人造人們大概是自從被創造出來開始第一次無所事事，她們三三兩兩在沙灘上堆着沙堡，也有人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表現出來的狀态看上去不能更加休閑。

被問及自己的來意，特洛伊也輕描淡寫的表示自己就是在休假，連換兩家公司以後終于遇到了一個做人的老板，給員工放起假來毫不含糊。

戈爾德爾夫·穆吉克的表情變了又變，先是有些嫌棄，最後又變得一言難盡，他調整了好一會兒自己的面部神經，才開口：“當時聽說你要離開時鐘塔，我們好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你這家夥真的說走就走，而且這麽多年都音訊全無。”

“……時鐘塔的大部分人連手機都沒有，讓那群老家夥學會上網比讓他們殺個人都難，想要有音訊才奇怪吧。”

特洛伊對于自己在時鐘塔的生涯并沒有什麽好心情。

“也對。”

戈爾德爾夫贊同地點了點頭，在如今這個信息化的時代裏，很多魔術師的遠距離通信竟然還要靠使魔，甚至有人寧可托夢也不肯打個電話，确實早就落後于時代。

相比之下，他們這些煉金術師可以算得上是整個時鐘塔當中，與現代化接軌最為密切的一支——很多設備要用電，而且煉金産物的貿易需要銀行轉賬。

海浪推擠着白色的泡沫，一波接一波攢聚到腳邊，特洛伊穿着寬松的白色短袖，戈爾德爾夫也是一副度假當中的夏威夷打扮，兩個人看上去色差明顯，畫風迥異，但至少都顯得很輕松。

在特洛伊的印象裏，穆吉克應該待在法政科的第一原則執行局，負責的內容之一就是關于神秘洩露的範圍性記憶消除，因此并不打算在這種地方調動起對方的工作積極性，對涉及神秘的事物閉口不談。

而另一邊，常年居于英國的戈爾德爾夫尚未聽說這起來自于哥譚的新聞，只當特洛伊是真的出來度假，對于社畜的生活更是平添了幾分好的向往。

他因而問道：“你那邊的生活如何？一定很輕松吧——沒有了魔術師高額的開銷，生活壓力就會一下子減少，平時的工作也只不過是糊弄糊弄那些不通魔力的普通人……聽上去真好啊，法政科這邊，可是工作壓力大到會讓人胃潰瘍的程度。”

特洛伊不禁沉默了一下。

他們兩個人并排躺在遮陽傘下面，溫和的海風迎面吹來，離開了時鐘塔的工程師斟酌着語氣，思考着應該怎樣向自己過去的熟人介紹新的生活：“嗯……最初我也是這樣料想的，一定會很輕松，沒有什麽壓力，而且最開始的幾年也确實是這樣。”

“那就是說，有‘後來’咯？”

“後來我被辭退了。”

特洛伊說：“也不是因為工作當中犯了什麽錯誤，只是因為連同我在內的整個工作組都已經不再被需要了，所以就這樣離了職……之後又輾轉着換了兩個企業，剛剛才安定下來沒多久就又出了點意外……最近工作也不是很穩定，不知道會換到什麽地方。”

“啊，這聽起來不是糟糕透了嗎？”

兩張沙灘躺椅中間放着一個西瓜，戈爾德爾夫·穆吉克伸出一根手指，在西瓜的最頂端輕輕敲了敲，一陣魔力的光束過後，圓形的西瓜被精準的分成了十六牙。

是糟糕透了，他看到了許許多多過去從未想過的光景。

因為沒有其他選擇而選擇成為戰衣駕駛員的人，脊椎橫斷血灑當場；因為要養育生病的妹妹或者家中的小女兒，勉強自己去從事超負荷工作的組員；在哥譚無家可歸，和羅榭一樣大的少年；晚宴當場驚慌失措的賓客和險些被當場擊斃的同事。

他們平等地掙紮在這世界之中，有的幸福，有的不幸，不知道什麽時候生活就會予以一記重錘，對于神秘也都一無所知。

“但也沒有糟糕到讓人覺得無可救藥的地步。”

特洛伊卻說：“現在的老板雖然不怎麽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但總歸還是個很慷慨的人……我的一個前同事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兒，你看，這就是她的照片。”

特洛伊打開手機，從相冊裏找出最新的照片來展示，小丫頭仍舊是左手拿着美國隊長的盾，右手套着鋼鐵俠的戰衣，但這一次的照片增添了新的裝備，她的身後還披着蝙蝠俠的黑色披風。

“我全都要”火力加強版，可以說是非常縫合怪了。

戈爾德爾夫：“…………”

他是真的沒看出來這個小孩子好在哪裏，緊急思考了一番社交辭令之後，只能哼哧哼哧地吐出評價：“普通人家的孩子好像比咱們的童年生活豐富一些。”

至少比小小年紀就要學習如何制造魔偶或者人造人要來得正常，特洛伊深有感觸地點點頭。

前同事對于家裏的小女兒簡直是有些溺愛了，屬于倘若孩子要星星月亮，父母滿足不了也要往家裏背個天文望遠鏡，讓孩子距離星星月亮近一些的類型，無論是在社交網絡裏觀察他們的親子日常還是曬全家人過節度假都讓特洛伊覺得非常新奇。

“你父母至少指導過你煉金術吧？”

特洛伊突然問。

“诶？倒确實有過……但只要做得不夠好就會被杜爾狠揍一頓，根本不是什麽好回憶啦。”

戈爾德爾夫啃了一口瓜。

就在兩個人坐在遮陽傘下面閑聊的時候，特洛伊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來電人算不得多熟悉，但存在感強得讓人無法忽略，尤其是對方前一天才公開袒護了他的魔偶，屬于火線救急的關系。

“斯塔克先生？”

特洛伊接了電話。

“普通人同事？我怎麽覺得這個姓氏聽着有點耳熟……”

穆吉克一邊吃瓜一邊聽着特洛伊打電話，後者做了一個“暫時先別說話”的手勢，連接電話的動作都擺出了營業用的姿勢。

“嗯，韋恩先生暫時給我放了假。”

“啊，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也不是什麽機器人……好吧，就是機器人。”

接電話的表情像是妥協了什麽。

“休假的時長暫時還沒有确定，我會在這邊等通知……嗯，有說讓我盡可能離哥譚遠一些。”

特洛伊邊說邊點頭：“現在在夏威夷……等等？你要過來？我恐怕現在不是很方便——”

他環顧四周，三五個人造人正在堆沙堡，看上去已經頗具效果，甚至有人想要用魔力來加固；還有幾個人造人在沙灘上撿貝殼，每個人手裏提着一個紅色的塑料桶，也不知道收獲如何；剩下的正在曬太陽，互相把對方填埋進沙子裏，或者套着救生圈在海裏游泳，總之放眼望去正兒八經的人類（？）就只有他自己和負責管理這些人造人的穆吉克兩個人。

他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猙獰了起來。

“我是真的不是很方便，不是在搪塞你……”

特洛伊最後掙紮了一下，但對方隔着太平洋完全感受不到他臉上的痛苦面具，一邊說着“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居然還是這個态度”一邊直接啓動了他手機的攝像頭。

鏡頭當中是陽光下的海灘，特洛伊本人，以及他身後滿臉好奇的穆吉克，更遠處是明顯表情放松享受的一群年輕人，完全就是一副度假畫面，稍微調整一下取景角度就可以當做這片海灘的宣傳明信片。

托尼：“……三十個詞以內，弗雷因先生，您說說看自己現在到底有什麽不方便的？”

這家夥現在就連找借口都這麽不走心了嗎？托尼·斯塔克心裏曾經萌生過的那一丁點把別人辭退的愧疚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了自己被敷衍的不爽。

特洛伊：“…………”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這個我真的沒法跟你解釋。

但是要他現在立刻馬上編出合适的謊話，他也是真的編不出來。

看着對方明顯臉上露出窘迫的神色，托尼也并沒有在這方面刨根究底的打算，他直截了當地表示自己也打算過來，複仇者聯盟前些日子“幹了票大的”，最近正是大家各自休息的時候。

“我對那個像是真人一樣的機器人還蠻好奇的。”

對方留下這句話直接挂斷了電話，特洛伊深刻懷疑，如果不是自己因為過度緊張而産生了幻聽的話，通話中斷之前他甚至已經聽到了鋼鐵戰衣引擎點火的聲音。

人偶工學魔術師表情僵硬地回頭，看着還顯得不明真相的戈爾德爾夫·穆吉克，雙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級戒備狀态，戈德魯夫！”

他連說話都顯得有些磕絆了：“你是法政科的對吧？專門來處理神秘洩露的部門，一定有什麽特殊的手段對吧？”

“……确實是在第一原則執行局沒錯，不過你緊張什麽啊。”

穆吉克迷惑道：“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稍微處理一下讓他找不到這片海灘不就行了。”

不，魔術對人腦的幹涉是影響不了衛星定位和鋼鐵戰衣的。

“或者幹脆清除掉他的相關記憶——”

而且斯塔克會随時用戰衣來做視頻記錄。

特洛伊深吸一口氣，擺出了如臨大敵的表情：“關于這個人，我有些事情要率先跟你科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