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莫問靈神智還兀自混沌,屋外已經傳來雜遝的腳步聲。
她星眸微睜,白妙芹便一臉驚慌地沖着她喊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什麽東西來不及?」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眸,莫問靈瞧着匆匆奔進來的白妙芹,有些意外向來溫煦的好友忽然間急性子起來。
「咱們昨天謀畫的事,來不及了。」
「昨天謀畫的?」莫問靈迷迷糊糊問還反應不過來,她在一片嘈雜聲中問道。
「華叔要娶妻啦!」白妙芹一聲低吼。
「啊?」莫問靈立即驚愕得張口結舌。
怎麽會?華叔有那麽搶手嗎?
她和妙芹昨日才說要去同華叔商量成親的事,他今早就娶了妻,而且事前還沒聽到半點的風聲?
這個……該不會是……
是的,絕對是赫連蒼龍的詭計。昨天他突然不聲不響的冒了出來,誰知道他躲在她房外偷聽了多久?
想到這裏,莫問靈的頭驀地疼了起來。
她就是不懂,那赫連府的一老一少幹麽這麽處心積慮地要她入門呢?
明明就應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嫌貧愛富的大戶人家,可是卻千方百計、威脅利誘地要迎她進門,這不是很反常嗎?
知道她有心想找華叔幫忙,他就大費周章地找了個女人嫁給華叔,甚至,她可以保證,門外那場鑼鼓喧天的婚禮,絕對也是赫連蒼龍一手操辦的。
「現在華叔突然間娶了老婆,那你怎麽辦呢?」見莫問靈呆愣着,白妙芹忍不住心急的問道。
「不怎麽辦。」相較于好友的着急,莫問靈這回反倒顯得平靜多了。
能怎麽辦呢?
一個不祥的寡婦、一個堂堂大戶嫡少爺,兩者怎麽想,都兜不在一塊兒吧?偏偏赫連府的人就有本事,把事情弄得好像理所當然一樣。
「可是若沒了華叔這個人選,咱們還能上哪兒去找一個?」白妙芹道。
「不用找了。」莫問靈說。她相信,如果赫連蒼龍會這樣處理華叔的事,那麽就算她們想破了腦袋,再找出一個願意娶寡婦為妻的男人,他一定也有本事從中破壞。
有些疲憊的輕吐了一口氣,她的情緒已不複昨夜的激動。
事情一夕間風雲變色,她只覺得自己像只被獵人盯上的獵物,再怎麽逃跑也徒勞無功。
看見莫問靈的喪氣,白妙芹着實憂心,她緩緩伸手摟了摟好友,知道這丫頭腦袋裏的想法,又往死胡同裏鑽去了。
這已不是問靈第一次露出這種沒有希望的死寂表情,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時她與天璿在一條官道上的刑車中初見問靈時,她臉上哀感認命的絕望神情。
那時,安在她頭上的罪名是殺夫,本來孤苦無依的她,應該是要依照殺人罪名被處決的,但天璿才與問靈一對眼,就深信她是無辜的,知道她不過又是另一個克夫罪名下的可憐女人。
所以,她們想盡法子、用盡銀兩,這才替她洗清罪名,買下了她的一條命。
那時剛從大牢裏被放出來的莫問靈,已被折騰得兩眼無神,纖細身軀所散發出來的,正是這種死寂。
「傻瓜,不是什麽大事,不管發生了啥事,我和天璿都會替你擔待着的。」白妙芹連忙安慰道。
莫問靈擡眼瞧着好友擔心的神情,在這一刻,她清楚知道自己不能再加重她們的負擔了。
五年前,因為同病相憐,所以她們傾盡全力,将她從黃泉路上拉了回來,現在,她得要靠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莫問靈不想再這麽萎靡下去,她得去弄清楚,這一切的紊亂究竟所為何來?
「我想去找赫連蒼龍。」
「你自己嗎?」挑起了眉,白妙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充滿決心的女人,是那個向來膽怯的好友。
「是的。」莫問靈堅定且毫不猶豫的回答。這次她得靠自己的力量,逃離這場荒謬可笑的鬧劇。
「可是……你怕他不是嗎?」白妙芹不禁蹙起眉,因為知道莫問靈過去曾經受過怎樣的對待,所以她們才更不忍心讓她再去面對那種氣勢淩人的大戶人家,以免勾起她內心深處的回憶。
莫問靈十二歲時,就被她那窮怕了的父母賣給江南木姓人家做童養媳。
雖然都不懂,為什麽像木家那樣家大業大的人家,會用這樣的方式買媳婦,可無論如何,大家都以為莫家會因為這樣而苦盡甘來,莫問靈也會因此得到吃穿不愁的幸福人生。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造化弄人,就在歡喜迎親的那天,木家的家業竟因一場船難而一夕全垮。承受不住打擊的木易然,便将所有的責任怪罪到莫問靈身上,認為如非她命中帶克,他們家的事業也不會轉瞬間化為烏有。
於是接下來的三年,莫問靈簡直就像個出氣筒,動辄得咎,只要稍有一丁點差錯,換來的就是一陣不分青紅皂白的毒打。
即使她努力的做針線活,想要養活不能承受打擊而個性丕變的夫婿,但意志消沉的木易然,卻還是時不時的就用拳頭招呼瘦小而認命的她。
既是結發夫妻,就該同甘苦、共患難,莫問靈并不在乎夫婿不能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她只是從來不懂,為什麽不管她如何努力,就是得不到夫婿一點善意的對待。
日日夜夜,木易然用不祥的罪名套在她身上,慢慢的,在那樣的打罵之中,她也終於認定了自己不祥,接受了自己是不祥之人。
所以,她更努力地想要去彌補、想要贖罪,對於木家所有人給的一切苛待,她全都理所當然地咬牙忍了下來。
直到那一夜……她的夫婿再次踩着憤怒的步伐朝她沖過來,卻莫名其妙的跌了一跤,跌去他的生命,也将莫問靈徹底的擊垮。
就在确認夫婿斷氣的那一刻起,她再也沒有理由反駁其他人,她不是不祥的。
正因為知道這一切,所以白妙芹隐隐明白莫問靈為什麽這麽懼怕赫連蒼龍——
不,應該說是她為何如此懼怕身形高大的男人,因為她的前夫,就是這樣粗犷的男人。
「不如讓我去跟他們談吧?」因為不舍,白妙芹很自然的将責任往自個兒身上攬。
莫問靈望着好友,眸光中閃着深深的感動,但這次她不允許自己再軟弱了。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回,讓我自己來吧。」
是好是歹,她總要試過才知道,她不能永遠都躲在天璿和妙芹的羽翼之下,她已經不想再連累她們了。
「可是……」雖然莫問靈說得很肯定,白妙芹卻還是不放心。
她開口想要說服莫問靈,但話都還沒說完,莫問靈已經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
「沒有什麽可是,雖然我不懂為什麽赫連府會執意要我進門,但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弄清楚這一切。」
她得勇敢起來,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況且,赫連府似乎也不給她任何逃避的機會。
他想知道,很想很想。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那麽想知道一件事過。
擡頭看着那扇朱漆紅門,赫連蒼龍知道自己這麽做并不道德,但那時時刻刻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容顏,不但讓他不惜驚動老夫人,連夜找了一個府裏頭願意出府嫁人的嬷嬷送給華叔做伴,徹底斷了她想借此逃離他的舉動,更讓他破例地捧着銀子,上門求助於人。
一早處理完了華叔那邊的一切,他便像着了魔似的,往上官極品這兒來。
上官極品這個男人的身份是個謎,他真實的出身從來沒有人知道,唯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那包打聽的能力。
只要出得起銀子,他就可以打聽得出任何你想要知道的事。
上回,也多虧了上官極品,皇甫傲凡和靳天璿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而他之所以會來這裏,則是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過往,會讓莫問靈如此深信自己是不祥之人。
他心裏明白,別人的悲苦并不關他的事,他更該做的是好好想想該怎樣擺脫那個老太婆,別讓她再次擺弄他的生命。
但盡管理智時時提醒着他,他的雙腿卻仍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不斷地朝着上官極品這兒走來。
「你來了。」
面前那道厚重的朱漆紅門,突然「呀」地一聲被人推了開來。
裏頭的人對上赫連蒼龍的眼,似乎一點也不奇怪他的出現,更仿佛早已算到了他的到來。
那種對於一切了若指掌的模樣,看了着實令人心裏發毛。
如果他夠聰明,就知道自己不該再和這種人打交道,否則哪天被人賣了,搞不好都還傻傻地替他數銀兩。
瞪着對方,赫連蒼龍心中盤算着自己該不該離開。
或者,他該趁自己還沒深陷在這場紊亂中時,趕緊想法子抽身,離開京城。
邊疆的殺伐扞衛,才該是他的心之所系。
可是……明知該怎麽做,為何他的心中還有猶豫……
赫連蒼龍還沒有個決斷,上官極品那張斯文俊逸的臉龐,已經悄悄漾起一抹有如一切都已勝券在握的笑容。
「走了,你就不知道你曾經傷害過莫問靈什麽了。」
不負責任地扔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語,上官極品自顧自的腳一旋,就往大廳裏走去。
他沒有回頭看一眼,仿佛肯定後頭的人一定會跟上來。
瞪着那抹背影,赫連蒼龍咬着牙,多希望自己能夠不如上官極品所料的跟上前去,他當然可以潇灑的走人。
可是他剛才那句話……到底該死的是什麽意思?
他說,他傷害過她?
怎麽可能?
他們素昧平生,要不是上回皇甫傲凡的計畫出了差錯,兩人壓根就不可能相識。
既然先前不相識,他又怎麽可能傷害她呢?
這個上官極品究竟又在胡攪些什麽,這麽的胡說八道……
無數的疑問在赫連蒼龍心裏糾纏又糾纏,他想轉身離開,可是腳跟卻像生根一樣怎麽也不肯移動。
該死!
終於,在一聲惡狠狠的低咒之後,他活像是踩着風火輪似的,怒騰騰地大步跟着上官極品消失的方向走去。
他不想因為心中的疑惑而寝食難安,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弄懂上官極品方才那句話的意思。
「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氣呼呼地追上上官極品,他長手一伸,想要扳住對方的臂膀,沒想到對方只是稍稍往旁邊一閃,就閃過了他伸出的手。
赫連蒼龍不死心的再出手,卻接二連三都落空,使得他越來越沒耐性。正想不顧一切的朝上官極品揍上一拳的時候,對方終於止住了步伐。
上官極品回過身,半點也沒有被襲擊的不快,俊逸的臉上依舊是那抹賊兮兮且充滿算計的笑容。
「我已經為你備好了一桌酒菜,咱們可以邊吃邊說,順便談談你要付出什麽代價,買我所知道的消息。」
「你……」究竟是誰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現在他不但想打,還想打扁上官極品臉上那抹礙眼至極的笑容。
「別氣,我會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關於莫問靈那個可憐的姑娘。不過前提是,你總得同我談好代價吧?」
「你要什麽代價?要多少銀子都成。」赫連蒼龍當然知道找他買消息要花銀兩,他早已備妥了幾張銀票。這是一筆他從來不想動用的錢。
以往就算軍饷少得可憐,他寧願縮衣節食,也不想用一分一豪屬於赫連府的錢。
但這次為了知道莫問靈的過往,他竟毫不猶豫的上錢莊,将這幾年祖母撥給他的月銀全都一次領了出來。
「我不要銀子。」
聽到上官極品的話,赫連蒼龍挑起了眉,臉上不無詫異。
錢鬼不要錢,那他要什麽?
「我要你欠我一個人情,只要我開口,你就得答應替我辦件事。」
「什麽事?」
「我還不知道。興許是要你去殺一個人,也或許只是要你一半的財産,要什麽端憑我當時的需要。」
赫連蒼龍沉下臉,這代價未免太大了。如果他夠聰明,就應該立即起身離去,不管上官極品知道些什麽,他都沒必要花上那麽大的代價去知曉一個女人的過去。
心頭明明這麽想,但他才張口,卻吐出了另外的字。
「說吧。」簡單的兩個字,算是答應了他的條件。
上官極品滿意地勾勒出一抹笑容,好脾氣的請赫連蒼龍入坐,一等人坐定,他随即執起酒壺,邊為對方斟酒邊說道:「赫連兄,記不記得五年前你奉旨回京時,曾落腳在青城?」
「青城?」好陌生的地名。要不是上官極品提起,幾乎已經被他遺忘。
在記憶裏搜尋了一會兒,赫連蒼龍才想起自己真的曾經落腳在青城。
此刻,他望着上官極品的眼神,再次蒙上了一絲戒備。
這個男人無事不知,就連他已經遺忘了的事,對方都能夠了若指掌,他不可小觑。
「那夜,你在青城的街上,不經意瞧見一間屋裏有個男人想對一個瑟縮成一團的女人動粗,你便朝着那個男人踢出了一顆石子。」
所以咧?「這事跟莫問靈有何關系?」
上官極品講得巨細靡遺,赫連蒼龍卻聽得一頭霧水。他耐不住性子的追問,急躁的模樣換來上官極品滿是興味的眼神。
幾年過去了,這個男人的性子倒是絲毫不曾改變。
「那顆石子剛好擊到了那男人的膝窩,偏巧那日他又喝了些酒,所以一個踉跄往前倒,就撞上了堅實的地面。」
「然後呢?」一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赫連蒼龍的大腳不耐煩的開始在地上踏了踏,耐性顯然就要耗盡。
「然後那個男人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關我屁事?」雖然他的本意不過是要教訓一下那個魯男子,并沒真要他的命,但誰讓他竟然對女人這般粗暴,死了也活該。
就算那顆石子害他摔了個狗吃屎,然後一命嗚呼,那也只表示他命裏該絕,他一點也不會良心不安。
「這就是你要的答案。」沒有料到赫連蒼龍竟然真的那麽遲鈍,上官極品對於他的追問第一次有些傻眼。
他以為講到這裏,赫連蒼龍就應該知道,他不小心弄死的那個男人,其實就是莫問靈的夫婿。
也因為這樣,她才無端成了一個人人口中命中帶克的女人。
「什麽答案?」吹胡子瞪眼,赫連蒼龍氣極地吼道:「我要知道的是莫問靈的過往,不是我的過往。」
上官極品擡頭,笑着朝赫連蒼龍舉起酒杯,敬了他一杯酒。
就在杯緣要碰着他的唇瓣時,他又忽然說道:「她的過往與你的過往交疊,所以你的過往就是她的過往。」
這是什麽見鬼的話?
他們那時明明就是陌生人,怎麽可能兩人的過往交疊?除非……
赫連蒼龍的雙眸驀地圓睜,他瞪着上官極品,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對,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樣。」上官極品不愠不火的道。
知道赫連蒼龍想通了來龍去脈,他這才好整以暇的飲下那杯香醇誘人的美酒。
「那日,木易然因你而死於非命,但以為不過是踢顆石子小施薄懲的你早已離開。你想,木家的人有可能放過唯一在場的莫問靈嗎?他們相信是她殺了自己的夫婿,所以她代你受了過,被木家的人送去官府。」
「然後呢?」聽到這裏,赫連蒼龍結結實實地愣住了。他傻傻地望着上宮極品,好半晌才能找回自己的聲音追問道。
「後來在押解的過程中,老天終於眷顧了這個可憐又無辜的女人,讓她遇着了靳天璿和白妙芹,她們相信莫問靈是無辜的,所以傾盡了所有,這才讓她沒有冤死。」
「怎麽會……」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赫連蒼龍完全傻住了。
像是說上了瘾似的,向來惜字如金的上官極品大放送的繼續說道:「雖然家道中落的木家,因為沒錢送給縣太爺,所以買不了莫問靈的命,但是他們卻沒有就此甘休,在她被放出來的那天,整個木家的親族全都圍在了衙門前,朝莫問靈扔石塊咒駡着她,口口聲聲說她是一個克夫且不祥的女人。」
「她……相信了?」所以她才寧願守着寡,絕情斷愛,抵死不進赫連府的門?
而這一切,竟然是他一手造成的?
「深信不疑。」上官極品好愉快的補上這一句,就不再理會震驚過度的赫連蒼龍,修長的手執筷品嘗起眼前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雖然出門前說得那樣信誓旦旦,可是走到赫連府那大得吓人的大門之後,莫問靈卻還是伫足了。
她在腦中一遍遍的演練着自己拒絕的話語,口中甚至念念有詞。
「老夫人,我想我還是必須拒絕這門親事,不是問靈自尊自傲,認為三少爺配不上我,實在是因為我命中帶克,真的不想再害人了……這樁婚事咱們還是作罷吧,我真的不在意三少爺做的事……您老人家也不用放在心上……」
她叨叨的念着,一遍又一遍,就怕生性膽小的自己會一見到老夫人就口-吃,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你命中沒帶克。」
突然間,有人接了她的話。
她完全沒察覺不對勁,反而兀自繼續。
「我有。木家的人個個都說是我克死了我的夫君,就連我的親爹親娘都不敢讓我回家。若非我命中帶克,怎麽可能我才進木家的門,木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過沒兩年,我的夫君又死於非命。」
莫問靈認命的将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那張小臉上的難受與自責,全都落入赫連蒼龍的眸中。
「他木家自己不會做生意,與你有何相幹?至於你那不中用的夫君會死於非命,則是因為他命中該絕。」
「話不是這麽說的,我……」像是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莫問靈驀地住了口。
一仰首,就看見赫連蒼龍像座山似的站在她眼前。
他的神出鬼沒,再次讓她的心一提,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更是不知為何飄來了兩片紅雲。
「你不是不祥的人。」赫連蒼龍沉靜的望着她,一字一句,肯定的說道。
頭一回,他見到了她沒有氣急敗壞,大掌還往她的頭頂撫一撫,仿佛像是要将自己的溫暖傳給她。
「我是……」莫問靈沒有輕易被他說服,雖然她的個性軟弱,但某些部分卻固執得像條牛。
她望着他,瞧着他那張泰半被大胡子遮住的臉,以及那雙幽深沉合的黑眸,有些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
真是荒謬,她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有那麽一天,她得不斷努力地向人家證明自己的不祥。
長手一伸,赫連蒼龍毫不客氣的将她那嬌小的身子猛地往自己懷中一帶,一種徹底的心疼幾乎淹沒了他。
這小小的身子,究竟是怎麽承受這一切的?
面對那些流言護罵、獨自被自責責難時,她又是怎麽挺過來的?
「你……」他的舉動令莫問靈傻了一會,溫暖的懷抱讓她有些微的怔忡,但她随即回過神來,大驚不已。
他……他……他怎麽可以這麽做?
先前不過拉了她的手,就被逼着要娶她了,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他又抱着她,事情鐵定會一發不可拾。
想到這裏,莫問靈的頭皮就一陣發麻。
她慌張的想要掙脫,可嬌小的她哪裏會是赫連蒼龍這種魁梧男人的對手?
被他緊緊的箍住,她偏涼的身子很快地暖了起來,這種溫暖讓人眷戀,卻不容她停留:
「你快放開!」掙不開,莫問靈只能羞赧地低聲嚷道。
「不放。」她小小軟軟的身子雖然瘦,但其實挺好抱的。
赫連蒼龍這一個熊抱,就戀上了這樣的觸感,越抱越順手了起來。
「你別鬧了……」莫問靈依然七手八腳的拼了命想掙出他的懷抱,那種手腳并用的模樣,頓時惹來了赫連蒼龍的輕笑。
「你真以為你掙得開嗎?」
一句話,語帶雙關。
他已認定她這小小的身子掙不開他的熊抱,也絕對掙不開即将成為赫連府三少夫人的事實。
莫問靈的反應向來就不快,可是這回有如奇跡似的,她竟一下就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我……當然可以!」她賭上了一口氣,不服輸地朝他低吼道。因為用力,她的臉漲得紅通通的。
這人真的是一頭熊耶,明明她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怎麽還不能撼動他半分?
面對這樣的窘境,莫問靈又急又氣。
忽然間,她用力一拾腳,堅硬的膝蓋便硬生生的撞上了他的命根子。
赫連蒼龍驀地吃痛,臉上血色盡褪,難以言喻的疼痛快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令他不斷地粗喘着氣。
完全沒料到自己掙紮的舉動竟會惹出這樣的災情,莫問靈望着他那痛苦的模樣,原本氣急敗壞的她突然間傻了,整個人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僵住,不敢再動彈分毫。
她驚疑不定的問道:「你……你還好吧?」
她不過踢他一腳而已,他有必要這樣痛不欲生嗎?
「我……」赫連蒼龍這回索性連開口都懶了,直接便将自己的重量壓上她那小小的身子。
這該死的女人,就不能輕點嗎?
她難道不知道她踢的可是男人的寶貝,要是不小心踢壞了,她就真得守上一輩子的活寡了。
「你快起來,這兒人來人往的,要是再傳出去不好……」
「傳出去就傳出去,你傷我這麽重,難道都不用負責任嗎?」赫連蒼龍理直氣壯的說道,像是要洩恨一樣,也管不了莫問靈纖瘦的身軀承不承受得住他的重量,硬是将自己高大的身子往她的肩上壓去。
他就是要造成既定的事實,讓這只只想逃離的小耗子無處可逃。
「你傷得……很重嗎?」莫問靈本就是個心軟的女人,一聽到赫連蒼龍這麽說,她連忙定住了身子,不敢再有絲掙紮,就怕再次傷了他。
「當然很重。」似是捉準了她心軟的性子,赫連蒼龍連忙開口,強調自己的傷。
還好這是她不小心造成的,要是換做了旁人,他非拿他的小命來賠不可。
「快,把我扶進宅子裏,替我請大夫,否則……」為了找到機會彌補她,也為了造成兩人男女授受不親的既定事實,向來是堂堂大男人的赫連蒼龍,這會完全不介意扮演弱者。
他發現這個女人心軟得無可救藥,根本好驅使得很。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