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初雪 我家小姑娘

在他們這邊, 初雪要與心愛之人一起看,則會同對方白頭偕老長長久久。每到初雪的日子,心有所屬的年輕男女會早些回家, 與自己心儀之人共賞雪景。

謝詩宛低頭看着手心上的雪花,細細撚搓, 化成冰晶子從指尖流逝,眉間有些落寞。

上次自從她和阿言鬧了別扭之後, 她莫名覺得顧言對她愈發止于禮了,她連他的衣角邊都碰不着。

雖然他依舊記着之前的約定叫她宛宛, 也和往常一樣和她吃飯睡覺,但他不會像之前那樣抱着她, 兩人共枕時也隔得遠遠的, 甚至連拉着她的手都沒有了。

顧言告訴她兄長的消息那天後, 他們就再無比這個更親密的舉動了。

謝詩宛郁悶地踢了踢腳邊的石子, 撇着嘴抱怨道:“真小氣。”

可她也沒法挑出什麽不對,顧言那樣冷冰冰的人, 對她總是盡可能的溫柔體貼, 除了不肯告訴她那件事和不靠近她之外,做的事是盡了他作為夫君的責任了。

拿他沒辦法才是最要她不爽的……

“怎麽了?生悶氣呢?”大老遠劉簡就看見下雪天,路上的男男女女都走快了些步子,唯有這個熟悉的青衣姑娘反倒停下低着頭, 腳還踢了踢。

“哎?劉簡?你怎麽在這?”謝詩宛聽到兄弟熟悉的聲音,扭頭好奇地問道。

劉簡撐着傘上前,自然而然地站在謝詩宛身邊, 替她遮了即将落在身上的雪,朝西南方向揚了揚下巴,說道:“你忘了, 回劉府就要經過這條路。”

謝詩宛跟着看向西南角,那邊劉府的府邸露出了一角,她又低下頭看着腳尖的白雪:“好吧,我給忘了,你也得和你喜歡之人去看雪。”

劉簡一怔,很快又用手肘搭在謝詩宛肩上大笑道:“和兄弟說啥呢,我哪有什麽喜歡之人,倒是你,你都成親了,怎麽不回府和你夫君過?”

謝詩宛抖抖肩,把劉簡的手肘甩開,低頭幾分不快道:“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阿言和我鬧別扭了。”

劉簡也不惱,指了指前邊的酒肆,說道:“我們坐下說,我是男子,說不定能幫你解了這困惑。”

“真的嗎?快和我說說該怎麽辦?”謝詩宛擡起頭,杏眼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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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收了傘,在酒肆坐下。劉簡舉高手,招着小二,說道:“來上好桂花釀。”

“喝酒不好吧。”謝詩宛遲疑道。

劉簡解釋道:“這來到了酒肆,不喝他們最好的酒也太可惜了。這桂花釀可是新出的酒,不易醉,你放心好了。”

謝詩宛點點頭,小二才退下備酒。她期待的目光看向劉簡,說回正題:“我和阿言雖然成親了,但我卻總覺得他只把我當妹妹照顧,該如何是好?”

“客官,酒上來咯。”小二熱情地把桂花釀端上來,初雪的日子客人少了很多,幾乎可以立刻将酒釀端上來,尋常日子可都要等好一會呢。

劉簡起身給謝詩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說道:“來嘗嘗,這家的桂花釀可是出了名的。”

劉簡坐下抿了一口,杯中的花釀稍傾,問道:“那你喜歡你的夫君嗎?”

“嗯,喜歡,不然也不會為這個事犯愁。”  謝詩宛也端起酒杯試探地喝下一口,桂花的清香沖淡了酒味,她緊鎖的眉也舒展了一些。

劉簡用袖子掩着面,苦笑着一飲而盡杯中的酒,說道:“那你有和他說過你的心意嗎?”

謝詩宛點點頭,又搖搖頭,在劉簡投以困惑的目光之前,先說道:“我明裏暗裏提示了許多,但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心意。”

想到最近顧言那疏離的眼神,和總是避開她的樣子,她就氣打不過來,也仰頭把酒飲盡。又拿起酒罐子豪爽地滿上了,打算再喝,卻被劉簡攔下。

“這酒雖說不易醉,但你這麽猛喝還是會醉人的。”劉簡按下謝詩宛要舉起酒杯的手,說道。

謝詩宛皺起眉,但還是聽進去了,小口小口地抿着酒釀。

劉簡又問道:“那你明裏暗裏提示的時候,他有何反應?”

謝詩宛支着腦袋,回想起之前的種種試探,又郁悶地喝下一大口酒釀,說道:“說不清,可多半都是我主動些,他總是無動于衷。”

想了想,又補充道:“反正就是沒有說過喜歡我。”謝詩宛較勁一般地用手指搓着木桌子,發洩着自己的氣憤。

劉簡見往日灑脫的好友如今一臉被情所困的模樣,心中有所不忍卻還有些卑劣的慶幸。若是顧言真只把她當妹妹,他是不是還有機會?

不過他也非趁人之危的人,中肯地說了自己的建議:“你或許可以試試向他直接說明自己的心意,你可是謝家謝詩宛,是我劉簡見過最快意人生的潇灑女子,直接問清對方不就好了。”

“可是……”謝詩宛垂眸看向酒杯中的桂花釀,猶豫道:“他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不矜持的女子?”

劉簡聞言,笑了笑,說道:“你不懂,作為男子,若對方是他真心喜歡的,是絕不會認為對方不矜持的。”

“那若他……不喜歡這個女子呢?”這才是她糾結所在,她怕阿言不喜歡她,而她又擅自說了這些話,讓他難以回答,那他會不會因此讨厭她?

“若這個男子是君子,自也不會覺得這個女子有什麽不矜持的,難道你還信不過顧言的品行嗎?”劉簡思索片刻,反問道。

謝詩宛眼珠一轉,想想也是。她舉起酒杯,與劉簡手中的酒杯相撞,下了決定:“好,正好也在酒肆,能喝些酒壯壯膽。”

“為我幹杯。”謝詩宛眼中總算有了笑意。

劉簡白俊的臉上也有了笑意,說道:“你謝詩宛天不怕地不怕,還需要壯膽?”雖是這麽說,還是将手中的酒飲盡,又給兩人的酒杯滿上。

酒肆外的雪越下越大,已成了一大片一大片如鵝羽般大小的雪花。街道上已沒有幾個人了,酒肆前的大紅燈籠映得地上的雪也帶了暖色。

酒肆裏面坐着的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喝着,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夜色降臨之時。

“回去吧,你還得做大事呢。”劉簡站起身來,看了看桌邊那喝完的四五罐桂花釀,暗覺不妙,催促着謝詩宛要走了。

謝詩宛已喝得有些微醉了,伸出手,半眯着眼,說道:“劉簡,你扶我一把。”

劉簡也夠義氣,一把拉起謝詩宛,看她走路有些不穩,問道:“還能走嗎?要不要我扶着?”

謝詩宛蹙着眉擺擺手,說道:“不用你扶,我還能走,我們走吧,我今日還要幹大事呢。”

說到“幹大事”的時候,她誇張地高舉着手,歪着腦袋。

劉簡默想:完了,人喝醉了。

不過謝詩宛不讓他扶就真不讓他扶,每次走得快摔時,只要他要伸手扶,她又莫名地走正了。

明明是個醉鬼,但還挺有原則。

就出酒肆的這段路,饒是走了好久,劉簡撐着傘也被迫跟着謝詩宛走得彎彎繞繞,還是難免有不少雪落到了謝詩宛的頭上,肩上。

雪地上的腳印也是這邊深,那邊淺。劉簡無奈地陪着這祖宗瞎走。

“劉簡,為什麽這陽光這麽刺眼啊。”謝詩宛用手捂着眼睛避開酒肆前的紅燈籠的燈光。

“哪有什麽陽光啊,都晚上了。”沒想到小祖宗坐在位子上時看上去還挺正常,可走起路來,這醉得是越來越重了。

雪紛紛揚揚地落下,漫天飛舞,給周圍裝上白色的幕布。街道的另一頭一個黑衣男子撐着傘,四處走着正找着人。

小姑娘這麽晚了,還不回來。又是下雪的日子,她風寒剛好,再着涼該怎麽是好。

他已找了一個時辰了,正要繼續往前找時,卻看到了遠處的兩個熟悉的身影。

女子歪歪扭扭地走過來,男子在旁邊盡力為女子撐着傘,但兩人身上還是落了不少雪花。在他眼裏兩人說說笑笑,好不默契。

顧言停下了步子,就站在雪中。握着傘柄的指骨攥得發白,微黃的紙傘在他臉上落下半邊陰影,面上的表情喜怒難辨,不動聲色看着前面這兩人。

劉簡自然也看到了顧言,拉住還要往一邊倒的謝詩宛,說道:“顧言來了。”

女子慢下步子,像是受到感應一般擡起頭,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之後,不顧正下着雪,小跑了過去。

雪沒有停下,謝詩宛跑了這麽一小段,她身上已經落滿了雪。本該是覺得寒冷的,可她喝了酒,反應也遲鈍了許多。

“哎,慢點跑……”劉簡撐着傘想趕上。

卻未料謝詩宛雖然醉了,但跑得飛快,他還沒趕上,謝詩宛就已經跑到顧言跟前了。

淡淡的酒氣夾着桂花的香氣撲來,顧言面上冰冷的神色未變,無言地将她身上的雪拍下,又用墨藍色的大氅裹着她的身子,把她牢牢地護在懷裏,将一切收拾好,才重新擡起頭,黑眸陰沉地看着劉簡,說道:“我家小姑娘就不勞煩劉公子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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