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交給我還太平
第94章 交給我 還太平
顧言将三千閣的令牌放在小姑娘手心, 在她投來疑惑的目光之前,緩緩說道:“如果不曾遇見宛宛,我又怎麽會走到今日呢。”
要是沒有進謝府, 他早就在三千閣磨磋至死,也無那份深入骨髓的意志去反抗。更不會有今日的機緣, 與她相伴左右。
那個斷斷續續的夢如今他終是明白了,夢中的他後半生沒有小姑娘相伴, 最後戰死沙場,含憾阖眼。
終其半生都是渾噩度日, 郁結于心。
或許是上一世兩人緣分未盡,才迎來了這一生, 他又怎會再貪慕那些虛名。他要他的小姑娘平安喜樂, 不被這些俗世所牽。
“宛宛, 無論我是将軍, 還是三千閣閣主,或是坐上了其他什麽位子, 我希望在你心中的第一個身份是我是你的夫, 若不是你的夫君,這些身份和權勢于我都是浮雲。”
他喜歡小姑娘如之前一般耀眼,與他并肩行于人群中的時候,總會大大方方地告訴別人, 旁邊這個男子就是她的夫君。
他如今終有資格與宛宛相配,卻不希望宛宛因此而委屈自己。
“可、可是……阿言手中握着的權勢這般大,若不坐上那個位子, 皇帝和南陽王都會對你虎視眈眈。”小姑娘的杏眸中滿是擔憂,自古掌權之人向來讨厭功高蓋主之人。
從前阿兄、謝家便是最好的例子,帝王權術永遠都不會容忍有人的權勢超過他。
顧言了然地揉了揉女子的頭, 轉而問道:“宛宛可知這馬車是誰的?”
謝詩宛一懵,思索了片刻,問道:“南陽王?”
“他還不至于有這般財力。”顧言眼尾綴着笑意。
那會是誰?謝詩宛細細想來,如今國庫空虛,又不是謝家,那可是沒人能承擔起這些物什。
“是範家。”顧言揭曉了謎底,淺笑着說道。
“範逸?”謝詩宛大為驚奇,怎麽京城的風雲人物都在這。
顧言颔首,說道:“範家在範逸的帶領下已實力不容小觑,他看似歸順于南陽王,實則是站在我身後,有了範家的支持,京城的大半命脈已握在我手中,皇上和南陽王也不是愚笨之人,他們目前還動不了我。”
京城權貴目前都不敢随意招惹這位骠騎将軍,他手中握着的,可是連皇室都沒法敵過的。
更何況顧言手握着的是京城延至北方一塊的軍權與財力,而範逸在與江浙巡撫立約之後,振興了東南一片的産業,幾乎兩人都将舉國上下的經濟壟斷了。
謝詩宛卻想得更長遠些,目前皇帝和南陽王是撼動不了顧言,更動不了範謝兩家,但以後呢?以後變數太多,還不是萬無一失。
“阿言,可以後呢?”
顧言卻是已然猜到小姑娘的擔憂,他将小姑娘扶正,手掌裹着女子的圓肩,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見顧言如此認真的模樣,謝詩宛也不由挺直了腰背,含着幾分疑惑和緊張看着顧言。
“宛宛,以後若我無權無勢,你還願意跟着我嗎?”顧言的雙眸似狼,緊緊地盯着小姑娘面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雖然按他的計劃,最後不至于無權無勢,但也難保意外發生。他這些天猶豫,便是在顧及小姑娘。她是他的妻,他要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當然不會。”謝詩宛不假思索地答道。心中卻隐隐明白了阿言問這個是何意。
她頗有傲氣地微微揚頭,唇角翹起,如豔陽般粲然一笑:“我可是謝家嫡女,是雲安郡主,大不了我們歸隐,他們肯定找不着……”
如果阿言願意放下手中的權勢,那麽便對皇權構不成的威脅,憑借謝家的勢力和阿兄的才智是全然可以護住她和阿言的。
适才她終于明了,阿言同她一樣,權勢于他們,不過是護身的保障,可若要成了威脅,舍去也可。
顧言凝着小姑娘無畏的笑容,眼眸微動,猛地把她擁在懷中:“宛宛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嗯。”謝詩宛的手臂也擡起,回摟着顧言,臉上有着淺淺的滿足和信賴。
那些天擔憂全然消失,她信阿言,對着京城的未知,也不那麽懼怕了。
“籲—”車夫吹了手哨,馬車紛紛停下,緊接着車夫喊道:“将軍,郡主,我們到京城附近了,南陽王傳話說,在這邊休息一晚再進城。”
顧言和謝詩宛對視一瞬,接着車簾內便傳出男子的低聲:“好,知道了。”
謝詩宛才剛剛經了人事,走路還有幾分別扭,又不好在衆人面前讓顧言抱着,只好埋着頭小步地走。
知小姑娘臉皮薄,顧言也慢下步子,手掌摟着她的腰,擋了些視線,顯得沒那麽明顯。
“阿宛!”忽地側方傳來熟悉的聲音,謝詩宛尋聲回看,正好看到柳意也下了馬車。
她正扶着劉簡走來,劉簡傷得嚴重,經了幾日,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不過比倒下時要好許多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默默颔首,當作是打了招呼。
連城一戰後,劉簡傷勢嚴重,柳意日日憂心,伴在身邊。待他剛醒,又上了馬車急急趕路,好些日子沒見阿宛了。
不過今日一見,她總覺得阿宛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女子雙眼含媚,去了些少女的羞澀,更多了幾分韻味。
謝詩宛見好友過來,自是高興地想快走幾步,可剛一走動,立刻發覺腿間的酸/軟,紅着臉又慢了下來。
如此這般,又見男子略帶些心疼的眼神,柳意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輕輕眨眼,露出些了然的笑意。
她的阿宛啊,總算是收得那份幸福了。
“劉簡,阿意,你們恢複得如何了?”謝詩宛見劉簡面色還不大好,擔心地問道。
她那時可是親眼見着劉簡為了保護阿意生生受了那一劍。
劉簡搖搖頭,故作輕松地說道:“還行,暫時還死不了。”這些天柳意的擔心他也看在眼裏,他還可以撐着。
他使了力,挺直了些身板,将落在柳意身上的重量減了些。
柳意只以為是劉簡不願在顧言和阿宛面前落了面子,順着他的話說道:“大夫說應該休養一段時間便好了。”
“那就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謝詩宛放心地點點頭,連城一戰,除了阿言,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
必有後福……這話在劉簡心底回蕩,他确實是因禍得福了。戰場上,他昏厥之前,阿意吐露的話他都還記得,心中的震驚不小,可不就是福嗎?
他側目看向扶着他的夫人,女子面上素靜,卻是如流水一般平複了他的心,他們這些日子誰都沒提戰場上的事,也沒有提各自的心思,但明顯比之前要緩和了許多。
希望他能抓住手中的這份福吧……
劉簡身子還未完全恢複,柳意便先扶着他歇下,謝詩宛見二人走遠的背影,不由向顧言嘀咕道:“阿言,你發現沒有,兩人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樣了。”
“是不大一樣了。”顧言應道,聲音中略帶幾分輕松。
謝詩宛喃喃道:“先前不覺得,如今看來,阿意與劉簡甚是般配,都是溫柔的性子。”
顧言看了一眼劉簡的背影,若有其事般地點頭贊道:“夫人說得有理。”
謝詩宛瞪了顧言一眼,她怎麽覺得阿言這話中有調侃之味呢。
收到小姑娘的眼神,顧言輕輕一笑,正欲帶她會屋子歇息,小姑娘忽然皺起了眉:“阿言,怎麽好像不見張志的身影?”
她剛剛掃了一眼後邊,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都還在,卻唯獨少了張志。
那家夥雖然之前嘴碎,她讨厭得不行,但後來發現實則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顧言眼中的笑意漸漸斂去,臉上沉重了些,牽着她的手,到了後邊的幾輛馬車,裏面正放着些士兵的遺物,最上邊的就是張志的。
“張志…是死了嗎?”謝詩宛睜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嗯,在刺殺翼王時,他同我一起去了石山,翼王将死前,毀了石山,他未能逃出來。”顧言眼睑垂下,露出些傷痛。
這場戰役的勝利,是由許多人的鮮血才換來的。
在這之前,他鮮少感受過兄弟并肩作戰,而在他與士兵們漸漸磨合中,他也是動了真感情的。
可惜戰場上刀槍無眼,他還是沒能讓他們都看到京城的明天。
張志的遺物很簡單,只有一方繡着蘭花的帕子。這是他的小青梅在他出征前給他的,說是若他這次能回來,就拿着這方帕子上門娶她,她便嫁了。
張志都舍不得弄髒這個帕子,一直放在懷裏,到了死都握着帕子,卻沒想到他沒能回來。
顧言的喉間哽了哽,有些沙啞道:“宛宛,我們回屋吧。”
這些遺物,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留下的,只因皇權無謂的鬥争而亡,正是如此,他才會應下南陽王的提議,不願再引動戰争。
雖是顧言不說,謝詩宛也能感同身受,她握緊了幾分顧言的手掌,柔聲說道:“阿言,等一切都安定之後,我們去為他們燒些紙錢吧。”
逝者已矣,他們能做的,就只有将他們的家人安頓好,再去燒些紙錢。
顧言長籲一口氣,将胸/腔中的郁氣一舒,垂眸看向阿宛:“好,等京城大權落下,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們。”
明日,進了京城,将會入到權力相鬥的中心,而他,想還給世間一個太平,讓黎民百姓不要再因這些而為之受苦,家人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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