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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姜歲玉與王肅闵在茶樓分開後,總感覺有什麽人在暗中觀察自己,她回頭看去,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壓下心底的古怪,加快腳步,趕回了客棧。

進到房間,看見崔陌舟正一個人對弈。窗外溫和的陽光探入,落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的面容。身側一盞清茶,袅袅的冒着白霧,黑色的棋子與他白皙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乍一看來,恍若一副畫卷。

一個人的魅力,絕不僅僅是靠相貌來衡量的。

姜歲玉呼吸一滞,轉身準備退出去,不欲打擾他。

“有何事?”崔陌舟早就注意到她了,見她躊躇不決,便出聲問道。

“确有一事,”姜歲玉走近了些,努力地擠出幾滴眼淚,“今日奴找到我失散已久的哥哥了,他想帶我回家鄉。”

邊說邊摸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放到案幾上,“這些日子承蒙照顧,勞郎君破費了,小小心意,還望郎君笑納。”

崔陌舟靜靜地看着她演戲,忽地笑了,“一點小錢而已,我還不至于放在心上。”

姜歲玉接着道:“錢還是要給的,郎君莫要再推辭了。其實我也想呆在郎君身邊,可我笨手笨腳,吃的又多,實在無顏留下拖累郎君。”

說着說着,不知從何處拿出條蘸了姜汁的帕子要拭淚,眼睛一辣,淚水簌簌落下。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死了,哭喪呢。

【宿主,演技有點誇張了】

“我并不嫌棄你,你便留下好了。”崔陌舟漫不經心道。

“啊?”姜歲玉訝異地看着他,下意識地拒絕,“奴實在不願意再和哥哥骨肉離散,若有來日,我再報答郎君恩情。”

話音未落,外面傳來一陣喧嘩,紛亂雜沓上樓梯的腳步聲入耳,闖進來一群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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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來勢洶洶,只見一個腳夫模樣的人站出來,指着姜歲玉說:“那天在秦員外看到鬼鬼祟祟的人,就是她!”

秦員外就是刺史愛妾的親舅舅。

橫生的變故叫姜歲玉措手不及,解釋道:“我到祁州城不過幾日,誰會認識甚麽秦員外,更不會偷他家的東西。你可別血口噴人!”

繼而看向氣定神閑的崔陌舟,又道:“這位郎君可以幫我作證。”

可誰知,崔陌舟站起身來,走到官兵的身後,滿臉懼色與惶恐,說:“諸位,我根本就與她不熟,她還脅迫我要我幫她将埋在城裏的珠寶偷偷運出城,不然就殺了我。”

姜歲玉先是一怔,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而後神色憤然:“姓宋的,你別信口雌黃!”

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見狀,官兵當即縛住她的雙手,喝道:“還想當衆傷人,帶走!”

在客棧裏發生的事情,可沒瞞過韓望峰。韓望峰思考片刻,對羅寧德道:“宋彥此人當真可信?”

羅寧德不敢輕易下定論,斟酌一番,才道:“應當可信,那姜歲玉還是他揭發出來的。”

而今他們的确還需要錢,只能姑且相信宋彥。

沉吟片刻,韓望峰道:“派人叫他到寒隐樓一聚,我親自接見他。”

“是。”

寒隐樓的後院還是那般極盡奢華,只是少了莺歌燕舞,氣氛嚴肅許多。

韓望峰坐在主位上,舉起酒杯遙遙一敬,捋須一笑,“羅長史常在我耳邊念叨,說宋郎君是一位卓爾不群、超然脫俗的人物,我還當他在诓我,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崔陌舟回敬他,“在下不敢當,是羅長史過獎了。”

羅寧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謙虛了。”

又互相客套幾句,推杯換盞。

“既是來了客人,就得拿出我珍藏許久的九醞春酒,給幾位助助興!”

來人二十幾歲的年紀,模樣尚可,只是少了半只耳朵叫人略微惋惜。

“哈哈哈,常恪,你來得正好,”韓望峰放聲大笑,“我便說少了什麽,原是少了你的美酒呀。”

“刺史若喜歡小人的那幾壇子酒,盡管拿去,小人深感榮幸。”常恪賠笑道。

韓望峰仰頭一飲,揶揄道:“何人不知寒隐樓樓主常恪愛酒如命,我怎好奪人所愛。”

自常恪出現伊始,崔陌舟袖底的手不斷攥緊,指甲刺進了手心,眼底濃濃的恨意幾欲噴薄而出。

常恪本是崔陌舟父親崔文讓摯友的遺腹子,崔文讓不忍摯友的孩子流離失所,出于仁義收留了他,視他為親子。豈料常恪此人狼子野心,恩将仇報,竟然串通方家陷害崔文讓有謀逆之心,害得崔家滿門被流放。

而他常恪卻躲到祁州逍遙自在,天下豈有此理?

似乎是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不善的目光,常恪順着目光看去,崔陌舟已經調整好神情,沖他一颔首。

“這位便是宋郎君吧,久仰大名。”常恪拱手道。

崔陌舟回禮,“宋某早就聽聞寒隐樓樓主神龍見首不見尾,想不到樓主卻是這樣年輕。”

寒隐樓的地牢內。

姜歲玉一到這裏,就知道沒那麽容易出去。此處不是普通的大牢,不僅牆面十分結實,守衛還很森嚴。宋彥啊宋彥,我當真被你害慘了。

“幾位爺,我實在渴的慌,能否給我杯水解解渴?”

站得筆直的獄卒兩兩相望,其中的一位怕她死了,去倒了碗水給她。

接過水碗的姜歲玉道了聲多謝,掩去了眼裏的算計。

豔娘來地牢是為了調|教幾個心高氣傲不服從的少女。少女們被拐到寒隐樓,須得調|教好了才能侍候好達官貴人。可是總有那麽幾個骨頭硬的,任你如何打罵,她還是不聽從。

若不是絕色美人難找,她豔娘絕不會肯花費太多心血去馴服她們。

她脖子上的燒傷好得差不多了,仍是留了疤,顯得猙獰。

聽到地牢深處傳來耳熟的聲音,豔娘腳步一頓,戾氣翻湧,“裏面關押着誰?”

獄卒不願說,豔娘亮出手裏細長的銀針,逼問道:“你若是不肯說,別怪我的手裏的針無情。”

銀針泛着寒光,獄卒喉結一滾,哆嗦倒:“是,是長樂縣主。”

豔娘冷笑,既然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怨不得她心狠手辣。

随後她威脅獄卒開門,見獄卒躊躇不決,哼了一聲,道:“怕什麽,上面是要姜歲玉死的,早點晚點又有什麽差別。況且,左右出了事還有我擔着,你開門便是。”

獄卒一咬牙,給她開了門。

席地而坐的姜歲玉,正在想着從地牢出去的辦法,牢門一打開,進來的居然是“老熟人”豔娘。

“許久未見,縣主可還記得我?”豔娘森森一笑。

姜歲玉心道不妙,幹巴巴一笑,“好巧啊。”

眼神冷如寒冰,豔娘不自覺得撫摸脖子上的疤痕,厲聲道:“拜你所賜,我的夫君死了,容貌也被毀了。一切都是因為你!”

最後一句話幾乎就是吼出來的。

像豔娘般有仇必報的女子,是絕對不會讓姜歲玉好過的,她不死也得脫層皮。

“來人,把她綁起來!”

随着豔娘一吩咐,當即來人把姜歲玉綁到架子上。

常恪十分健談,席間總能找到話題和崔陌舟聊上兩句。

“我與宋郎君可曾見過?只覺得一見如故。”常恪深深地望着他,道。

崔陌舟神色不變,“不曾,我從前從未來過祁州,又怎會見過常樓主呢?”

“天下相似的人太多,是我記差了。”常恪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宋郎君,給你看一樣寶貝。”韓望峰因飲了酒面色微紅,啪啪一拍手,就有人端着一把鑲滿寶石的匕首上來。

他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驕傲自豪,“這是先帝禦賜,由宣國最好的匠人鍛造的,削鐵如泥,天下只有十把。快快!讓宋郎君好好看一看。”

說罷,仆人把匕首端到崔陌舟的面前。崔陌舟拿起匕首,拔|出看了一眼,真心誇贊道:“不愧是禦賜之物,果然鋒利無比。”

正想放回去,誰知匕首從他手中掉落,直接摔掉了上面的一顆寶石。

韓望峰大驚失色,拍案而起,大喝一聲,“大膽!竟敢損壞禦賜之物,對先帝不敬!”

崔陌舟裝作害怕無措的模樣,顫抖着聲音:“在下無心之失,還望刺史饒我一次!”

在座的羅寧德和常恪對這樣的場面似是見怪不怪,還假仁假義地幫他說話求情。

見崔陌舟已經入套,韓望峰勝利在握地捋了捋須,緩了緩語氣,“宋郎君,我知你不是有意的。但畢竟弄壞了禦賜之物,總要有所懲罰,是與不是?”

崔陌舟眼裏劃過一絲冷意,面上仍是敬畏的樣子:“宋某願用大半家産換小命一條。”

他們終于滿意了,互相對視一眼。

突然,外面傳來打鬥厮殺的聲音。

“不好啦,有一群人殺進來啦!”有下人神色慌張地闖進來尖聲喊道。

聞言,韓望峰等人皆臉色大變,慌忙要從密道逃走。常恪卻被人按住肩膀,不得動彈,回眸看去,竟是崔陌舟。

“宋郎君,我們無冤無仇,你放我走吧。”

“好一個無冤無仇。”崔陌舟一踢他的膝蓋,常恪登時撲通跪下。常恪掙紮無果,便想使出暗器反殺,卻被崔陌舟輕松制止。

“我們的賬,一筆筆算。”

從外面走來一個戴着面罩的人,是曾玹的手下,見了崔陌舟,他恭敬地叫了一聲郎君。

“再堅持一刻鐘,王肅闵帶領的軍隊快到了。”

“對了,郎君,”那人想起了什麽,說道,“長樂縣主那邊的狀況好像不大好。”

崔陌舟心下一凜,把常恪交給了他,叮囑一句:“看好他。”

然後朝着地牢的方向急急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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