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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郁桓步步緊逼,阮秋平節節後退。

後背就快觸到牆壁時,阮秋平大腦中的小燈泡才啪嗒一聲亮了起來。

“啊!我去洗澡!”阮秋平慌慌張張說完,便推開郁桓直接奔到了浴室。

所幸郁桓并沒有追他,只是站在原地。

郁桓臉上的表情變了一些,沒有剛剛那般緊迫的模樣,反而變得溫柔耐心了許多:“那我去隔壁房間的浴室洗,阮阮不必慌張,想洗多久都可以。”

郁桓越是這樣說,阮秋平心中越慌。

畢竟死刑犯上路前的最後一頓飯,總是豐盛的。

一小時後,郁桓輕輕敲了敲浴室的門。

“阮阮,你已經洗了一個小時了。”

“……我……我還沒洗完,你要是等不及的話,你就先睡吧,我還要再洗一會兒呢。”阮秋平蜷到水裏說。

“阮阮誤會了,我沒有在催你。”郁桓語氣柔和,“我只是覺得浴缸的水可能涼了,想過來幫你打開一下自動加熱的功能。”

水确實是有些涼了,阮秋平仔細找了一會兒,并沒有找到加熱的開關,便伸手蓋上折疊的浴缸蓋,喊道:“那你進來吧。”

郁桓拄着拐杖走了進來,看了眼阮秋平。

阮秋平整個人都縮在水裏,被木質的浴缸蓋子遮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顆頭來。

郁桓将阮秋平的睡衣放置到一旁的衣架上,走到阮秋平面前,伸手就要去掀阮秋平浴缸的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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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平連忙伸手把蓋子捂住:“你幹什麽?”

“加熱開關被蓋子擋住了。”郁桓語氣沉靜。

阮秋平這才松開了手。

郁桓設置好自動加熱,又重新幫他蓋上了浴缸的蓋子,他漆黑的瞳孔在浴室暖黃色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溫柔:“阮阮不用緊張。我已經等了阮阮這麽多年,再多等上幾個小時也是等得起的,阮阮想泡多久就泡多久,不必在意我,我在外面等你,不會再來催你了。”

郁桓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阮秋平默默地把半個頭都埋進了水裏。

.

十分鐘之後。

阮秋平穿着睡衣,推開浴室的門,走了出去。

郁桓已經将床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幹果之類都收拾好了,看見阮秋平出來了,他摘下眼鏡,和手中的書一起放置到床頭櫃上,笑意綿綿:“阮阮洗好了。”

郁桓眼睛彎彎的,笑容比煙花還絢爛,比剛剛在浴室裏那副溫柔耐心,又帶着那麽一點點落寞的神色截然不同。

阮秋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甚至有點懷疑他剛剛在浴室裏說的那一番話是欲擒故縱,而自己則是一時心軟,中了郁桓的毒計。

可木已成舟,他已經從浴室裏出來了,便不能再退回去。

郁桓看着他,輕聲喊他的名字,讓他過去。

阮秋平一步一步挪到了床邊。

“其實,”阮秋平小聲說,“我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什麽好事?”郁桓十分自然地拉住阮秋平的手,将他拉到床上。

阮秋平不由自主地就被引導着鑽進了被子裏,“我這次下來,能在這裏待60個小時。”

郁桓愣了一下,他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有些激動地問道:“真的嗎阮阮?!”

“真的,而且不光這次下來能待夠60個小時,下次也能,我能連着三天下來60個小時。”

“太好了!”郁桓臉上的笑容都快滿溢了出來,他情不自禁地抱住阮秋平,将臉龐埋在阮秋平的脖頸裏,開心地說,“太好了阮阮,我好高興……”

“有那麽開心嗎?”阮秋平見他這麽高興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

“特別開心。”郁桓臉頰在阮秋平脖頸蹭了蹭,嗓音都染了些啞意,“阮阮能下來60個小時便是2天零12個小時……阮阮是今天下午3:40的時候來的,那說明大後天的淩晨三點四十才會離開,這樣的話,我們還剩下兩個完整的白天和兩個半的夜晚……太好了,我原來還以為你明天晚上就要走了……”

說到最後,郁桓聲音都微微有些發顫。

阮秋平小聲問道:“你……哭了?”

“沒有。”郁桓聲音悶悶的。

阮秋平拉開郁桓,發現他确實和哭了有些區別,只是眼眶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

阮秋平忽然就想起郁桓七歲那年,發現他們錯失了八個小時之後,在公交車上難過地哭泣那件事。

只是當時是悲傷又委屈的哭泣,現在卻是開心地紅了鼻子。

阮秋平忍不住笑了,他拽了拽郁桓的臉頰,眼睛也彎了起來,喊出了從前的稱呼:“小郁桓,你怎麽一點兒都沒變呀?”

“……明明沒變的是阮阮。”

阮秋平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嚴肅地搖了搖頭:“不,我變了。”

郁桓看向阮秋平,問道:“阮阮哪裏變了?”

“我的心态變了啊。”阮秋平嘆了一口氣,“想當年,你還那麽小的時候,事事兒都是我做的主,你想幹什麽事還得向我撒嬌讨好……”

雖然次次都是他向小郁桓妥協。

“現在倒好了,看着你長得像個大人,弄得我都快忘了我是個大你好幾百歲的神仙了,總是被你牽着鼻子走。”

雖然郁桓的真實年齡與他同齡。

“現在想想,這種想法的轉變是真不應該,畢竟不管你長了多少歲,不管你看起來多成熟,我年齡比你大總是事實吧,說到底,我還是看着你長大的長輩對不對?”

對不起,吉神郁桓,我還要再占凡人郁桓一會兒便宜。

“阮阮,你想說什麽?”郁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阮秋平一臉深沉地看向他:“我想說的是,既然我是長輩,你是不是事事都得聽我的?”

郁桓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比如說……”

阮秋平:“比如說,既然我這回能在這裏待兩天半,你也不用急于這一時,咱們的新婚之夜往後推一推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是不是?”

阮秋平看了一眼旁頭的鐘表,語重心長地說:“看看,現在都9點了,三十四歲的小孩子也該睡覺了,來吧,讓我這個兩百多歲的長輩給你關個燈。”

郁桓:“……”

“啪嗒”。

燈關了,整個房間都暗了下來。

郁桓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涼了。

阮秋平安心地躺到床上,拉上被子,幾乎要忍不住跳起來給自己點個贊。

.

阮秋平閉着眼睛躺了一會兒,約莫有十分鐘之後,他才悄悄睜開眼。

結果一睜眼,就看見郁桓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阮秋平吓得往後仰了一下:“郁桓,你怎麽不睡覺啊?”

郁桓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緩開口說:“阮阮,你為什麽覺得我能睡着?”

“怎麽睡不着了?閉上眼睛,什麽不想就睡着了,睡覺是多麽簡單的一件事情啊。”

“可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你還躺在我身邊,我要怎麽睡?”

阮秋平眨了眨眼:“那我出去睡?”

郁桓伸出胳膊,牢牢把他抱住,将臉頰埋在了他的胸口,聲音沉沉悶悶的:“阮阮為什麽故意欺負我?”

“我哪裏欺負你了?”阮秋平有點兒心虛。

“你明明知道。”郁桓把阮秋平抱得更緊了些,“你明明知道我想離你更近一些,卻又總是想把我推出去。”

阮秋平愈發心虛了,伸手摸了摸郁桓的頭發,沒敢說話。

郁桓擡頭看着他,說:“阮阮可知道,你躲得過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阮秋平小聲嘟囔道:“能躲一時是一時……”

郁桓簡直要被氣笑了,他松開阮秋平,和他同枕着一個枕頭,說:“阮阮把我當怪獸躲啊……”

“是你先這麽說的。”阮秋平垂下頭,聲音很沒有底氣。

郁桓擡頭看向天花板,輕聲說:“阮阮,其實我也知道,你覺得我們的進展很快,你有些接受不了……畢竟對你來說,你前天才與我重逢,昨天就與我訂了婚,今天便要與我作夫妻,想必是一點兒緩沖的時間都沒有。”

對呀,對呀。

阮秋平暗暗點了點頭。

郁桓左手在被子裏輕輕牽上阮秋平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郁桓低沉好聽的音色在靜寂的深夜裏愈發溫柔:“對我來說,我已經等了阮阮好多年……阮阮知道我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

阮秋平搖了搖頭。

郁桓又問:“那阮阮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喜歡上一個人,對我來說是種怎樣的體驗嗎?”

阮秋平想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說喜歡上一個人,像是見證一棵樹的成長,你記得它的種子是什麽時候種下的,卻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發了芽,你知道它是什麽時候破土而出的,卻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長大了。”

郁桓笑了笑,輕聲說:“樹的種子在你出現的那一刻就種下了。在你一年又一年出現的日子裏悄悄發了芽。15歲那年,當我知道同性也可以戀愛的那一刻,我便察覺到那顆小芽破土而出了,接下來的每一天,它都在慢慢長大。”

“所以阮阮,我喜歡了你十九年,等待了你十九年。我一直在想,若是我們過着相同的時間便好了,那樣的話,阮阮日複一日地和我相處,不管多慢,也總能等到種子發芽的時刻……那樣的話,我多長時間都能等得了,阮阮的種子一日不發芽,我便一日等下去,一年不發芽,我便等上一年,十年不發芽,我便等上十年……可我們活在不同的時空裏,我倒是想等阮阮,只是怕自己沒有命等。”

說到這裏,郁桓将阮秋平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輕聲笑道:“阮阮若是覺得今日太快,那我便等到明日,阮阮若是覺得今年太快,我便等到明年,我十九年都等過去了,也不差這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我沒辦法在阮阮的時間裏等上十年,可是凡間的十年,我還是等得起的,只要到時候阮阮不嫌棄我又老又醜便好了。”

阮秋平忽然就覺得心髒被一根小針輕輕地紮了一下。

他握緊郁桓的手,垂下眼睛,小聲說:“……我确實是什麽都沒有準備好……可既然你已經等了那麽長時間,便把你等待的時間勻我一些吧。”

郁桓愣了一下。

接下來,他便看見阮秋平小心翼翼地吻了他一下,說:“郁桓,你等了我十九年,便把這十九年的等待分我一些,那現在,就相當于我也準備了好幾年了。”

阮秋平閉上眼睛,睫毛輕輕的顫抖着,他說:“郁桓,現在……我也準備好了。”

郁桓整個人都怔住了:“……阮阮,你不害怕了嗎?”

“我不怕。”

“那阮阮以後後悔了怎麽辦?”

“我不後悔。”

空氣安靜了許久,緊接着,一聲沾染着輕顫的呼吸溢了出來,郁桓俯下身子,緩緩的、克制的、輕輕顫抖着吻了上去。

郁桓的動作溫柔而又克制,幾乎每一步都會詢問他的意見,親吻落在肌膚上的時候,有些發燙,又有些輕癢,像是朵朵梅花在雪面上輕綻開來,汗水微微打濕了發鬓,阮秋平輕輕喘着氣,十指陷入郁桓柔軟的黑發裏。

他忽然覺得,事情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

他本不該對這件事這麽抗拒的。

他現在一點兒也不後悔,一點兒也不害怕。

.

半個小時之後。

阮秋平:“……”

對不起,我怕了。

一個小時之後。

阮秋平:“……”

對不起,我後悔了。

兩個小時之後。

阮秋平:“……”

禽獸!放開我!

三個小時之後。

阮秋平:“……”

本人已死,有事燒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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