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和解

老莫同志終是潇灑的揮揮手飛走了，只剩下了我和周寒留下來面面相觑。舒榒駑襻周寒前面在老莫同志面前的話多和緩和的表情好似也一下變沒了，恢複了那一副叫人看不出究竟的冷淡面容。我一時覺得好氣又好笑，這邊和老莫說完再見，眼看着他入關後，我扭頭轉身就要離開，步子邁開的時候還是故意地遲緩了兩三秒，我甚至在想，如果我身側的這個男人願意，他有足夠的時間抓住我。

可周寒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安靜的站在原地，而此刻，我已經邁開步子走開了幾米開外了。“喂！我沒有開車來，你不會準備讓我自己掏錢打車回去吧？！”沒忍住，當我轉頭故意兇神惡煞地壞脾氣朝周寒吼去的時候，心裏卻委實明白，這一場冷戰，我終是輸了。

都說男女之間誰先愛上，誰就陷得更深，那麽一旦這段愛情成為傷痛的時候，也疼的更多幾分。我想，雖然我和周寒這厮之間實在套不上這男歡女愛的指标，但是關于誰先低頭妥協認輸，誰就更吃虧這點卻是有着異曲同工之妙的。

周寒對于我會回頭這件事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詫異，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淡淡地笑了。“莫小西，我請你去吃大餐吧！”

“無事獻殷勤，非殲即盜。”我哼哧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卻在眼角偷瞄到他正緩緩地邁開步子朝我走來後，覺得本來吃虧尴尬還帶着淡淡哀傷的心裏一下就變得輕松歡快起來了。“不過，本着為廣大勞苦老百姓懲罰一下你們這些萬惡的資本家的原則，我姑且可以勉為其難一下。”

周寒朝我越走越近，他臉上的笑意也越發明顯，只是不知為何，這幾日不見，他卻有些憔悴，遠不如平常的玉樹臨風，英俊潇灑了。前面見他因為還有些小九九的情緒，便沒有仔細看，現在一瞧，忽然有些心疼，這個男人身上的擔子太重，太重。

就因着這一份心疼，以至于我竟然乖乖地任由周寒牽着我的手走到了他的座駕前面，直到他打開車門為我擋住了頭，俯身為我系好安全帶，自己也坐進來，溫柔地問了我一句“想好吃什麽了麽？”時，我才從怔忪中緩過神來。

“随便。”我冷下口氣別開臉說道，“反正這年頭哪有被請吃飯的人做主的，不過是看人高興去的。高興了就說要來，不高興了就可以當沒這事。”

“莫小西，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周寒嘆了一口氣，扯了扯領間的紐扣，似乎情緒也有些起伏“那天真的是有特殊情況，楊雪她……”

“周寒，我不想聽解釋。”我打斷了他的話，冷着聲音繼續說道“你如果不是要帶我去吃飯的話，我要下車了。”作勢我自己解開了安全帶，伸手去扣車把手，卻被身後的男人猛地一把按住，他沉沉地嗓音透着一絲疲憊，他說“莫小西，我道歉好不好……我們不要再鬧別扭了好不好？”。

他的話倒好像這段日子一直是我在那邊無理取鬧，他就差沒說，莫小西，他已經累了，不想再和我這麽撕扯下去了。我的眼淚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紅了眼眶，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我用盡全部的力氣推開他的手臂，盡管這樣的力氣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是！都是我小心眼，都是我的錯，鬧別扭給你周大少爺帶來困擾了！你道歉？你根本不需要道歉，你哪裏有錯？！錯的都是我，一開始錯的就都是我莫小西，我當年就不該認識你，就不該傻傻的認為，我們之間真的能成為無話不談，無間親密的朋友！”話說的極為傷人，眼淚也跟着越掉越兇起來。

有些話，說出口的時候只覺得痛快，不覺得它究竟有多傷人，會讓你有多後悔，可說完後，這一切你都知道了，卻也已然來不及了。

我竭力地嘶吼完這一番話吼，車廂內陷入了可怕的安靜，只有我和那個男人的呼吸聲在教纏互錯着。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周寒許久之後低沉着聲音問道，他的手使勁地握住方向盤，青筋隐約盡顯在他那雙對我來說總能帶來安全感的掌心反面。

“當然！”我倔強地別過臉，一把用袖口抹掉眼淚，斬釘截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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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周寒突的越過我的身子打開我所在那側的車門，他用冷冷的聲音說道“下車。”

僅僅兩個字讓我的心頓時一痛，你看，這就是我以為和他之間牢不可破的五年情誼，到頭來不過都是一廂情願。賭氣之下我也沒有任何遲疑地大步地跨出車裏，還不忘用力地甩上車門，踩着高跟鞋趾高氣昂地就朝着前面走去。

我走的很快，所以周寒不會看到我的眼淚已經絕提。在過去的日子裏，即便我和這個男人也有過很多次的吵吵鬧鬧，但大多都是他主動低的頭，用那種隐晦的且彼此都能懂的方式化解。頭一回，頭一回他用如此陌生冷酷的聲音讓我自己下車。

我想，也許，那一句“我當年就不該認識你，就不該傻傻的認為，我們之間真的能成為無話不談，無間親密的朋友！”真的成為了我和周寒之間的一道不可愈合的傷痕。就在我懊悔與委屈之間交替在心底湧動的時候，忽然一道急剎車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只見周寒的寶馬以一個漂亮的弧形停在了我前面，截住了我的去路。

然後，我傻愣着在原地看着裏面的男人黑着臉下車，朝我走來。那一刻，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樣全身散發着可怕氣息的周寒是我從來沒有見識過的，以至于我甚至開始隐隐有些害怕起來。我知道，他不會對我如何的，可還是止不住的害怕。

周寒二話不說地拽過了我的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最後不知為何忽然整個人松懈下來，松開我的手改由緊緊的将我困在他的懷中，彼此緊貼在一起。

我聽見這個男人有些氣息不穩地聲音說道“莫小西，你再故意說那些氣話試試。我一定，一定不會再來找你的。”

倔強終是被害怕和後悔掩蓋，我沒有嗆聲，只是移了移脖根子在他胸前蹭了蹭。“那天楊雪突然到老宅來找我，當着爺爺的面你知道我不好拒絕她的要求。我和她本來說好走出小區就各走各的的，沒想到她突然扭傷了腳。莫小西，你不是最見不慣那些不平事，都要幫上一把麽？如果我就放任着楊雪自己一瘸一拐地冒着開車可能出事的危險離開，你覺得你會欣喜我的出現麽？”

“可你也可以給我挂通電話，哪怕是說一聲也好啊。你知道我那天等了你多久麽？！”我悶聲憤憤不平地說道，即便此刻因為聽到了這個男人自顧自地解釋心底稍稍好受了些。

“這是我的疏忽，當時只想着趕緊地送楊雪回去，然後好趕過去和你會合的。”周寒說道，他蹙眉“但是楊雪卻說她要先去參加自己同學的婚禮後，才肯去醫院。無奈之下我只能先送她去禮堂。她口中的這場婚禮居然和張小費能扯上關系，我也是看見你和李雲翔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的。”

原來，楊雪那要好的女朋友就是張小費那厮的小嬌娘。也難怪，都是那一個鼻孔朝天的圈子裏的富二代，是以能錯綜複雜地繞在一塊倒也不算什麽新奇事。

“那你在婚禮現場也對我很冷淡，走的時候還連招呼都沒有和我打。你知道我那天有多凄慘麽？先是你說好的不出現，手機還關機，緊接着看着你和楊雪突然出現，再後來，張小費又過來欺負我，顯擺自己的幸福，結果李雲翔那個大笨蛋居然沖我發脾氣，吃起了幹醋，最後倒好，将我一個人晾在了禮堂前面，還真成了無限凄涼的前女友！”我将這些天藏在心頭的委屈一股腦地傾瀉出來，我每說一句卻見周寒的眉頭就蹙緊一分，抱住我的手也緊了一分。

“最可氣的是，你居然沒有馬上跑來和我道歉，甚至故意又是幾天不和我聯系。周寒，明明錯的就是你，你怎麽能……怎麽能讓我自己一個人在這邊難受？！”最後一句幾乎是帶着幾分哭腔說出的，我當時想，我果然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的，所以才會以如此悲涼凄慘的姿态和口吻向周寒訴苦。

可後來，經年一過，當周寒和我無意中聊起當年這一出大街淚奔的畫面的時候，我們不約而同的都笑了。其實根本就沒有那麽委屈，只是在想撒嬌訴苦的人跟前，這份委屈和淡淡的辛苦被放大了無數倍罷了。現在想來，當年淚奔地說出那番話的我，果然是矯情了。

周寒将我抱得很緊，以至于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可我卻仍舊沒有出聲提醒他，或者下意識的，我也希望時光能停留在這一刻，我和他如此貼近的這一刻。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這樣吧，你罰我吧，罰我……請你一個月的飯？還是幫你什麽忙。什麽條件你盡管說，我都答應。”周寒說，他伸手撫了撫我的發頂，語調難得的溫柔。

“我才不稀罕這些。”我頗骨氣地扭開頭，硬是忍着想要沖口而出的條件，說道“這些都先欠着，看你表現。”

周寒笑了，松開我，忽然輕輕吻了一記我的額頭。吻落下的時候，我和他顯然都怔了怔，很快都裝作什麽事沒有發生一樣去。

我說“你別得意忘形，我沒說不罰你了，畢竟是你先說話不算的。你這要是用法律術語來說就叫做緩刑，緩刑知道是啥意思不？就是暫緩執行！要是你以後再這樣，就不是像現在這樣輕易饒過你了。”

周寒笑着點了點頭，倒是難得的好說話。他擁着我，朝他的寶馬車走去，刮了一記我的鼻頭道“請問莫小西小姐，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

那一頓飯，吃的氣氛總體還是較為和睦的，只除了我和周寒那厮不約而同的翻舊賬……當周寒慢半拍地從西湖蓮子羹裏擡起頭問道“你說李雲翔那天朝你發火，最後還将你一個人留在婚禮現場了？！這家夥，膽子太大了不是？居然敢……”

“喂，你還沒說清楚，那天你為什麽要手機關機？是不是根本就存了心要和你的未婚妻好好發展感情，不希望我去打擾啊。”我也毫不客氣地雞蛋裏挑骨頭起來。

“瞎說，我哪有關機，我的手機就連充電的時候就開着的，就怕你這丫頭出什麽事。”周寒死不承認，于是我忍痛擱下了正吃的不亦樂乎的筷子，從包裏掏出了手機，将通話記錄翻開了給他看，誰知道本來還一臉不承認的他，在看了那些通話時間後，眼神沉了沉，忽然靜默了起來。

“還有！”我不忍見他那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算是在想他的正牌女朋友，此刻自私的我也不希望，于是我故意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還有，周寒先生，你不打算再和我鄭重的道個歉麽？前面我可沒有忘記你用冰冷且惡狠的口氣讓我下車的。”

周寒無奈地笑了，他替我盛了一碗湯道“那莫小西小姐，你是不是也應該對你說過的那一句，我們不是朋友的話也說說清楚？”

“我那說的是氣話，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麽？原來是氣話啊……那我也一樣，就是被你氣急了，才會讓你下車，好讓我們彼此冷靜冷靜的。”

“周寒，你那叫借口，也只有別人會信，我莫小西才不會輕易受騙呢。哼，還說什麽懲罰都可以，說來說去不就是請我吃飯，幫我收拾爛攤子麽！那些根本就不算懲罰，周寒先生，你可別忘了，剛剛在機場，你親口答應老莫同志要好好照顧我的。”

這一回合，以周寒的不吭聲，我的勝利告終。

“不過……就算我沒辦法去，你也沒必要直接找了別人一塊去。莫小西，你就那麽想參加你那個什麽勞子前男友的婚禮？還有那個李雲翔，他……你們現在到底怎麽回事。”周寒在給我剝好一小碗醉蝦後，擡頭裝作一副不在乎地模樣問道。

“當然要去，張小費都如此盛情邀請了，我不去豈不是真像他說的，我莫小西還放不下他啊。”我說，心底暗暗将張小費電話裏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去的話，可能會鬧出什麽不可收拾之類的假大空話蓋下。我知道，若是讓眼前這個男人知道，怕又要生出不少麻煩事來。此刻的我只希望，和張小費的所有糾葛，從他婚禮離開的那一瞬，就已經徹底的結束了。“至于雲翔……我們挺好的，什麽事都沒有。情侶之間吵架麽，你是知道的，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很正常的，難道你和你們家楊雪就和睦相處，不吵架的？”

“什麽事都沒有，就好。”周寒說，眼神閃過一抹太快的情緒，讓人根本捕捉不到。他說“莫小西，以後咱們都不鬧別扭了好不好？”

這一次，我再沒有跳腳炸毛地認為他又要将滿身的責任推到我身上，而是怔了怔，輕輕地點了點頭，我說“好，我們以後都不鬧別扭了。”

我的話剛說完，就見對面的男人的表情松然下來，他笑着将小碗往我跟前推了推，寵溺地說道“多吃點，多吃點才能讓我多被你剝削一些。”

那個時候，我只看出了周寒的表情在和我和解後仍舊沒有想象中的高興，似乎還有什麽東西沒徹底放下，還有些事情困擾着他，可我卻以為一切不過是我看錯了，也沒有多問，以至于後來沒多久發生的那件事，讓我追悔莫及。

周老爺子又要出國訪問了，周寒也因為公司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相比之下，我的活則莫名輕松了下來。只是電視臺裏最近似乎總有許多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風言風語，弄的人心惶惶的，單單我在衛生間裏坐着的那一段時間，就聽着了不下三個版本，一個版本卻比一個版本來的驚險刺激且古怪離奇。

說終相我。“哎，你們聽說了麽？據說臺裏馬上要空降一位什麽臺長助理。”

“臺長助理？這是什麽職位？怎麽之前都沒有聽說過，聽上去還真的好像那麽一回事。啊，我想起了，前段時間不是有消息說咱們李臺身體不好，進醫院靜養了麽，難不成這位所謂的臺長助理就是代替李臺來主持工作的？”

“依我看啊，八九不離十了。只不過，這個位置還真微妙，不上不下的，讓人心裏怪不踏實的。”

“嗨，你不踏實個什麽勁，你不過就是一個播晚上零點時段新聞的小主播，人家那些大制片，大主任的都沒吭聲呢。”

“說到這裏，我這邊還有一個消息，你肯定不知道。”

“哦？什麽消息，趕緊說說看！這個時候還賣關子，你不知道現在大家都在猜測，這電視臺是不是要改＊朝換＊代了呢！”

“是關于民生新聞部的……我聽說啊，那個圓肚子的大劉，要下臺了。”

“什麽？！那個滿口都是難道難道矯情句式的劉大主編要下臺了？！你的消息可不可靠啊，人家可是穩坐了十年主編位置的角色，哪那麽容易下來啊。”

“這個我也就是聽說，哪能保證就是真的啊。我聽說是上頭的意思，說是他年紀大了，不如退休讓賢，據說接任大劉位置的人選都已經定好了。說出來啊，吓你一大跳。”

“誰啊？誰啊？”

我正聽的起勁，結果不知為何洗手臺外面那直播的電視臺八卦忽然沒了聲音，只聽見一陣高跟鞋亂竄的聲音，然後歸于平靜了。我忽然醒起，能讓衆人的八卦勁頭一下滅的幹淨的人物怕也只有我們的總臺辦秘的蘇秘書了。

說起蘇秘書，其實我和她之間的交集卻委實不算多，本來麽，一個菜鳥記者和高層禦用高端人才之間的距離還是很明顯的，就好像我們的民生新聞部辦公室在電視臺的第九樓，而臺長辦公室在二十層一樣。

不過我倒是從旁人的口中知道不少這個蘇秘書的偉大事跡，比如她現年四十，卻依舊單身，是個标準的不能再标準的老＊處＊女；比如有人說她其實和李臺之間關系匪淺，所以得罪了蘇秘書，等于間接得罪了李臺；還比如有人說這位蘇秘書才是臺裏各項決策的制定人，甚至包括了年終獎的核定，她之所以整天板着一張臉，那是高處不勝寒且身兼重擔下的結果，實在怨不得她自個。

見沒有八卦消息可聽，我索性也從洗手間裏走出來，正巧碰上了正在洗手的這位傳說中的女強人，只得笑笑地打了一聲招呼。

“蘇秘書好。”

蘇秘書慢條斯理地關上了水龍頭，抽了兩張紙巾竟轉身微微沖我點頭笑了起來。本來能看見老姑娘笑就很驚悚了，沒曾想她居然還回了我的問候。

“你好。你就是莫小西吧。”

“啊？額對，是我。”我驚訝着趕忙應道，沒想到她居然認得我。

“在想我怎麽會認識你？”蘇秘書說，全然沒有外界盛傳的古板。“房地産那篇報道做的很好。”她說完後徑直轉身離開，留下我一個人恍然大悟，原來我莫小西名聲大噪還全賴那一篇頭條新聞啊。

然而我不會知道的是，蘇秘書之所以能記住我卻不是從那一篇确實惹人注目的報道中的，我更不會知道的是，那群八卦女們沒來得及八完的電視臺風雲卻和我其實也有着緊密的聯系。

而此刻，我卻因為大劉主編挂來的一通電話而變了神色。

***繁華夢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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