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那些不是我想要的

第八十六章那些不是我想要的

李雲翔的話一句話讓整間辦公室陷入了一片沉寂中，顯然這樣的一個任命是沒有人想到過的，包括我。舒榒驽襻只是後來我想了想，當時除了李雲翔和蘇秘書事前就知道了表現的很淡然外，大劉顯然也沒有過多的驚訝，甚至在我下意識的看向他的時候，他還沖我微微笑了笑。

李雲翔沖我笑了笑，然後伸出手，他說，官方且一派正經的模樣，好像給人很遙遠的距離感，也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他的模樣。“莫總編，恭喜，希望以後我們合作愉快。”

我是在半晌之後，在李雲翔伸出手都要放涼的時候，才在大劉的輕輕一推下有些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回握向那我并不陌生的大掌的。我的心裏一陣震動，我知道當我伸出手的時候，意味着什麽。

“我會努力的。”我說，低頭，沒有去看此刻正用灼然的目光盯着我看的李雲翔。

再之後，他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就離開了，說是要去和娛樂版的同事也好好打個招呼，還讓大家以後看到他不要過多拘謹，和從前一樣是他最想要的。我想，當他說這話的時候，想必每個人心底都會暗暗嘀咕的，哪裏敢看到李雲翔還和從前一樣，沒有半點拘謹和禮貌。有些東西，改變了就是改變了，回不去的。

李雲翔一行人前腳剛邁出，後腳頓時辦公室裏就炸了鍋，大家顯然一下經受住了好幾個沖擊，有些吃不消起來，而其間最大的一件怕是關于我接過了大劉位置這件大冷門的事了。

“這年頭，還真是世風日下！竟然讓一個不過只有五年工作經驗，沒什麽大建樹的黃毛丫頭坐上了主編的位置，難道我們電視臺裏真的沒有別人了嘛！”老張的臉都氣綠了，他對主編這個位置有多少期待，現在期待破滅後對我就有多少的怨恨。是的，我想這種情緒應該是怨恨，可如果我現在告訴每個人，我是的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李雲翔會是李臺的公子，也不知道他竟然會将主編的位置給了我，想來是不會有人相信了吧？

我将目光淡然地掃過每一個人，他們的眼中有着不屑，不敢置信，欽羨和漠然，衆人百态，在這一刻展露無遺。肖蓓蓓正一臉難為的看着我，她身邊的鄭方倒是很安靜，自從李雲翔離開後，他就轉身坐回了位置上看帶子。

“就是！還真是讓大跌眼鏡啊！這年頭，還真是什麽事都可能發生，誰能想到啊！”

“你們別這麽說，人家新上任的主編還在呢……以後啊，說話得小心一點了，一個不注意指不定就要倒大黴的，諾，人家的男人可是臺長特別助理，等于掌着整個電視臺了。你們看見沒？前面就連蘇秘書都一臉畢恭畢敬的在他面前不吭聲呢。”

“蘇秘書算什麽？！為臺裏辛苦這麽多年，到頭來還不是給別人作嫁衣裳？要我說老張啊，你也別氣憤了，不是打擊你，在咱們知道了李雲翔，哦不……現在應該喊李特助的身份後，就應該知道，那個位置不會是你的了。”

“你們不要這麽說小西姐，我前面特地問過她的，她是真的之前什麽都不知道。”肖蓓蓓沒看下去，她帶着幾分不平的說道“再說了，小西姐在臺裏五年時間，表現一直都不錯，對你們也不錯，哪一次你們碰到棘手的采訪活，小西姐沒有幫忙的？！我想臺裏面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有他們的考量！我不相信就因為李特助是小西姐的男朋友，就把主編的位置給了小西姐。”

“我說蓓蓓啊，你到底還是太年輕，不知道這個社會的黑暗。五年算什麽？我老張為這個電視臺都奮鬥一輩子了，你看看，到頭來，還是抵不過人家的女朋友這個身份啊！”老張一副哀怨地說道“算了算了，這工作啊，是越做越沒意思了。傷人心哦……”

他這麽一說，大家越發将目光投在我的身上，衆目睽睽委實難受。我就站在位置上，任由耳邊的風言風語此起彼伏着，心裏也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只覺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一下子我甚至快要接受不過來了。主編？！我的手拽緊，也不顧身後肖蓓蓓的呼喊，徑直的沖到了電視臺的頂樓，李雲翔的辦公室所在地。

我剛出電*梯門，将步子邁的飛快，高跟鞋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撞擊着鋪着瓷磚的地面，在空蕩蕩的頂樓很是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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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西，你站住。”李雲翔隔壁的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就在我敲了好幾下發現李雲翔的辦公室沒人回應，打算直接打開門進去的時候。是蘇秘書，她正一臉嚴肅的看着我，她說“李特助現在不在，有什麽事情，遲點再來找他吧。”

“沒關系，我可以在這裏等。”我說，不依不饒地站在了他辦公室的門口。

蘇秘書盯着我看了許久，搖頭嘆了一口氣，她說“莫小西，你先進來我這邊，我想我需要和你好好談談。”

蘇秘書的辦公室五年來我是頭一次進來，這些年就好像老張他們說的一樣，我莫小西過的渾渾噩噩，總是踩着鋼絲在混日子。說是有偉大的夢想，可也總會在夢想和現實之間的距離之間踟蹰，猶豫，然後迷失方向。在很早之前我就意識到這條路不好走，所以也從來沒有寄希望于從中得到什麽，要說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接過大劉的位置來，那是假話，可我知道，不是現在，不是現在的莫小西。

“不知道蘇秘書想要和我說什麽？”我坐下後，她遞給我了一杯咖啡，咖啡杯很講究，是燙金邊印花的，很精致，和蘇秘書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精致高雅。我忽然岔神地想起從前聽到老張和肖蓓蓓八卦的話來，他們說蘇秘書和李臺長之間有不同尋常的關系，衆人皆知，李臺長的夫人去世很久了，這些年李臺一直沒有再婚。而蘇秘書從當初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秘書，卻在忽然之間被提拔到了機要崗位，在當年也惹下了不少閑言碎語，很多人都說她是攀關系上來的。後來，人家倒是憑借着自己的本事，越走越高，當初說過她閑話的人，現在但凡看見她，無一不畢恭畢敬的喊上了一句蘇秘書。

聽的那會我就和肖蓓蓓說，這個蘇秘書是個人物。有些人可能是有了一個機會上來，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站定腳跟的。不管蘇秘書和李臺之間究竟有沒有別的關系，有一點毫無疑問，那就是她憑着自己的實力做到了。

“小西。”蘇秘書忽然喊我，她帶着幾分感慨的語氣“我知道你現在的感受，也知道你這麽急沖沖的上來橫沖直撞是為了什麽事。的确，我必須承認将主編位置給你，對你，甚至臺裏的很多人來說都很難理解和接受。”

“那麽就請臺裏收回決定。”我說，斬釘截鐵。

“你不想當這個主編？”蘇秘書問，帶着幾分試探，她自顧自地喝了一口咖啡“這可是個香馍馍的位置，你們辦公室還有其他科室的人可都是肖想很久了。”

“我想。”我想了想說道“可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适不适合坐上這個位置。所以，主編這個位置對我來說只是偶爾自嘲的想起罷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真的坐上的那一天。前面，在我們辦公室裏，我什麽都沒有說，是不想讓雲翔難做，畢竟他第一天上任，還需要樹立威信，我才伸出手勉強先答應下來的。我現在來，如您所料，是希望和他好好談談，讓他改變主意的。如果……”

“如果什麽？”

“如果他是因為我和他的關系而做出這樣的決定的話，我想我應該會很失望的。”我說。

蘇秘書看着我，半晌笑了起來。她說“莫小西，我本來還不放心的，現在反而可以徹底放心了。他們的眼光沒有錯，你的确是塊還沒有雕琢的璞玉，值得一試。不過，我還是要規勸你幾句，不要讓雲翔為難，就像你說的，他剛剛坐上這個位置，因為年紀輕的關系，基礎并不穩，現在臺裏面有多少複雜，你想必是知道一點的。他父親，哦，我是說李臺長，在很多年前就和我說過，他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雲翔能接過他的班，現在總算是實現了，雖然……是在這樣誰也不想的境況下。

莫小西，你愛雲翔麽？如果愛他就要為他好，做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事情。”

蘇秘書的話，讓我一下陷入了怔然裏。李雲翔從來沒有告訴我，他父親在很久之前就希望他能接手電視臺，他只說他和父親對工作和夢想的理念不同，他是為了證明自己才進了電視臺民生部的。而那一句，莫小西，你愛李雲翔麽？卻更是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怎麽不說話了？前面那股氣勢洶洶的勁頭哪去了？”蘇秘書笑着打趣道“你啊，終究還是太年輕，以後這要走的路還長着。不過有點記住了，以後可不能再這麽沖動的來這裏了，太多眼睛盯着你和雲翔了，畢竟他現在身份有別，還是小心的為妙。”。

身份？我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裏微微一顫，再沒有說話起來。蘇秘書說的對，現在的李雲翔再不是當初跟在我身邊的實習記者了，他是電視臺臺長的兒子，是這座二十層大樓将來的主人。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傳來了門落鎖的聲音，是李雲翔回來了。我和蘇秘書同時轉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她微微一笑道“去吧，不是想和他好好談談麽？記住，不要意氣用事，好好談。”

我點頭，将咖啡杯子小心的放在了桌子上，沖蘇秘書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我不知道的是，蘇秘書是一直目送着我出去的，直到我離開，将門關上後她才緩緩松下一口氣來，兩只手在鼻梁上擰了擰，有些頹然的向沙發上靠去。

“呵，還真像當年的我……”蘇秘書自言自語地搖頭。

再一次站定在李雲翔辦公室的門口，我顯然要淡定多了，甚至還沒有忘記禮貌地敲了敲門，直到裏面傳來他明朗的聲音“進來”的時候，我才深吸一口氣地按下了門把手。

見是我進來，李雲翔先是有些怔了怔，随即很快地就揚起了溫柔的笑臉來。辦公室裏的他已經脫去了西裝外套，只穿着襯衫和一件銀灰色的馬甲，領帶微微松開，卻有些歪了。

我走進去看着他許久，指了指他的領帶“歪了。”

他一愣，低頭看了看，然後伸手整了整領帶，自嘲地說道“到底還是不習慣穿成這樣，以前随便慣了，現在這樣把我折騰的難受。只要一想到以後都得這麽穿着，我就頭疼。小西，你怎麽還站在門口，進來坐吧。”

“哦……”我應了一聲，坐下，低頭沉了沉道“李特助，我上來是……”

“李特助？”李雲翔打斷了我的話，他一臉沉默地看着我，臉色有些發青“小西，你是故意這麽喊的吧？你明知道我們之間，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現在這幅模樣。我知道，你一定對前面我當着大家的面宣布由你來接手劉主編的位置生氣了。”

“我不敢，那個位置，就好像蘇秘書說的，是個香馍馍，有人天上掉餡餅的送給了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生氣？”我依舊低着頭，沒有去看李雲翔，說着那些帶着幾分賭氣違心的話。

“莫小西，你真的要……要說這些麽？我前面看見你來，還很高興的。你不知道，那些人表面上對我一口一個恭喜，一口一個李特助的，其實心裏并不樂意我這個所謂的空降部隊的出現。我以為，你是最懂我的，我們在一起搭檔了這麽段日子，我們也在一起了不少的時間。”李雲翔的眼神裏劃過一道受傷的表情。他說“小西，我知道你現在不能理解。可是，我将主編的位置給你難道做錯了麽？我承諾過你的，我會和你肩并着肩一起實現我們的夢想，現在正是開始的時候，我們可以做到的不是？”

“不是這樣的，雲翔。”我猛的擡頭，他的目光裏透亮竟讓我有些不敢直視。“我們是說過終有一天會并肩實現的，可是那時候我以為你只是一個實習生。”

李雲翔，我知道你不會懂，一個實習記者的夢想和一個臺長助理的夢想是有區別的。

“我承認，一直隐瞞你我的真實身份是我的錯。小西，我本想早一點告訴你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錯過了。”李雲翔朝我走來，他半跪着在我跟前，與坐在沙發上的我對視着。“可是，小西，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我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電視臺越做越好，這樣也算是滿足了我父親的願望。之所以決定把主編這個位置給你，就是因為我足夠的了解你，我知道你可以的，你完全可以勝任這個位置的。”

“不，我不能。”我霍然站起來，握緊拳頭說道“雲翔，如果你是真的了解我的話，你就該知道，這些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那什麽才是你想要的？！”李雲翔猛的站起來，從身後一把抱住了我，将我的雙臂連同身體牢牢地捆住，他說“莫小西，你知道麽？這幾天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我在等你的興師問罪，在等你問我究竟和楊雪是什麽關系，可是你沒有來，連同短信都沒有。我說讓你等我，給我時間你點頭說好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激動，我以為我們之間又進了一步……”

“雲翔，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你談這些問題。”我說，掙紮着想要從他的束縛中逃出來。我忽然有一種錯覺，李雲翔并非永遠都會如此的溫柔，就好像周寒其實也并不是全然的冷漠一樣。人總有一層又一層的保護色，讓別人在以為自己很了解的時候，赫然發現，其實從未真正懂過。驚大一除。

“好，我們現在可以不說這個話題，就來說說主編的問題。莫小西……我知道你來是為什麽，但是我的回答只有三個字，不可能。”李雲翔松開了我，背過身去，一字一句的說道。他說，知道我是為了什麽而來的，甚至知道我來是希望他收回成命的，而他也早早将退路斷好，用了最簡單，卻最殘忍的三個字“不可能。”

“為什麽？明明臺裏面還有更多更好的人選？你難道沒有想過讓我在那個位置上，對你，對臺裏都不會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我問。

“臺裏的确有很多不錯的人選，可最适合的人卻只有你。”李雲翔說，轉身定定的看着我，他說“小西，對自己有點信心，你在民生新聞部呆了五年，各種采訪案子都接受過，你這些年也在各個圈子裏結下了你的關系網，你人緣好，和同事相處的不錯，做事大膽細心，最重要的是，你是真的用心在做新聞，這些理由，難道不足以讓這個任命順理成章麽？好，如果這些你還是不願意承認的話，那麽你們劉主編的話，你總歸是相信了吧？”

“大劉？”我驚詫的問道。

“是的。”李雲翔嘆息一聲，忽然低低笑了起來，他說“當初我也大吃一驚。小西，你一定想不到，讓你當主編這個提議還是大劉提出的。而我，只不過是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罷了。”

“怎麽可能？我不相信，大劉他平時總說我這個做不好，那個不對頭的。怎麽會……怎麽會推薦我來接他的班？”我不敢相信，甚至覺得這不過是李雲翔為了讓我安心的接受他的安排，而随口說的借口。

“莫小西，你該了解我的。如果不相信，你大可以去問劉主編，我想他會告訴你你想要知道的一切的。”

李雲翔的話剛說完，我轉身就要離開，臨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他出聲喊住了我。“小西。”

我站定，轉身看向他，他的目光裏透着溫柔無奈，還有淡淡的落寞。

“我和楊雪只是朋友，我見她那幾天心情不好，才會陪着她喝酒的。我承認我和她之前曾經在一起過，可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沒有做對不住你的事情。”李雲翔說，帶着幾分艱澀，目光閃了閃。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你又何必多此一舉的和我說這些。”我說，語言間帶着幾分清淡。這些天，他和楊雪的事情，甚至我連想起的時間都沒有。老莫病了，而周寒卻開始對我刻意的回避，生活一團糟的我，如何還能有更多的心思去想別的。

“不，這些話本來很早我就該告訴你的。周寒讓我來和你解釋，可我當時就想，為什麽那個男人讓我做什麽，我就得做，我在等，等你的主動問起。果然……還是他足夠了解你，他說你不會問的，你便真的一個字也沒有提起。”李雲翔說，自嘲的笑着。

我卻聽到了他說的那一句關于周寒讓他來找我道歉的。“周寒讓你來和我道歉解釋？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那晚，你和他一起撞見我和楊雪在一塊的時候。我從楊雪家裏出來，他就已經等在門口了。我們還打了一架，你看，我嘴角那塊淡淡還沒好全的淤青就是拜他所賜。”李雲翔笑笑說道，見我露出幾分擔憂的神情，趕忙說道“不過，你放心，我也沒便宜他，打回去了。”

忽然，我想起，那晚因為老莫突然病倒，我驚慌失措間，竟然連他臉上挂着彩都沒有發現。周寒曾經懊悔的說過，當時不該離開的，而他卻始終沒有告訴我，他離開，卻是去找了李雲翔替我讨個公道。

心裏忽然又有了微微泛酸的感覺，百般不是滋味。我說“我一直都相信你和楊雪之間沒事，所以，雲翔你沒必要和我解釋，更不用……不用和他打架。你們誰受傷了，為了誰而受傷了，都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的話透着淡淡的感傷，許是李雲翔察覺出了什麽，他幾步走到我身邊，輕輕拉起我的手，“小西，你怎麽了？”

“沒什麽，挺好的。我會和劉主編好好談談的。”我說，轉身毫不拖沓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