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誰都有屬于自己的驕傲

第九十九章誰都有屬于自己的驕傲

周寒是在開會途中接到楊雪的短信的，這個楊家的大小姐甚少發短信，總是習慣一通電話來溝通問題。舒榒驽襻周寒的印象中，總喜歡發短信的是莫小西，那個小姑娘甚至摳門的強迫着他開通了飛信，說是能省幾塊錢的短信費。周寒每每想到莫小西一副好像占了什麽小便宜時的得意模樣都會無奈的搖頭失笑。

只是，只怕就算将天底下最值錢的東西擱在那個丫頭面前，她也不會露出歡快的表情了，因為就在三天前，她的父親，那個他喊了三年莫爸，又愛又恨的男人因為癌症走了。

楊雪的短信很簡單，無非是告訴周寒，今天晚上務必要回周家老宅一趟，哪怕是再重要的應酬也希望他能趕回去。周寒蹙眉，一旁找他串門的陸海洋正進門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男人皺着雙眉看着手機，黑着一張臉的模樣。

“怎麽？莫小西又給你惹麻煩了？”彼時的陸海洋還不知道莫小西父親過世的消息，他這些天正在全力整頓挽救他們老陸家的事業，忙的焦頭爛額。今天之所以抽空來周氏企業坐坐，全然是因為習慣，還有一種愧疚的心理，陸海洋想，如果當初沒有鑽進那個該死的死胡同該多好。“我可先說好了，這次，哦不，自從莫小西為了我舍身忘記的向你讨了一個大人情後，我就已經決定了，不管那丫頭做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我都會義無反顧的站在她那邊的。”

周寒聞言擡頭瞥了一眼來人，眼神清淡，但并沒有絲毫的厭惡。說起來，自從那次莫小西被奶茶燙傷後，他和陸海洋之間的關系就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發展着，從來只有聯系或者有聚會才會出現的陸海洋越發頻繁的來他周氏企業報道，而他從起初的不愛搭理，到現在任由這個男人海天海地的說着，偶爾應上一個表情眼神一個單音節的字，可以說是給予了極大的包容了。其實在周寒的心裏對于陸海洋還是有些疙瘩的，畢竟他從未付諸的信任被背叛，這對他從來沒有任何敗筆的人生而言，是一個不容小觑的插曲。當然，如果認識莫小西不算敗筆和意外的話，周寒如是想着。

“不過這兩天怎麽又不見你和那丫頭聯系了？”陸海洋大搖大擺的走到周寒的身邊，湊近一看，本來他不過只是好玩，但見周寒沒有避嫌的意思，便幹脆定睛仔細看了看。“嗬，居然是你那位未婚妻？！我說周少，難不成你和人家大小姐真的日久生情，我還是頭一遭看見你因為除了莫小西以外的人皺眉頭，黑着臉的。”

周寒沒好氣的瞥了一眼眼前這個顯然有些幸災樂禍的男人，他用依舊平淡的語調說道“這幾天沒事別去煩莫小西，她爸爸前兩天走了。”

寒寒寒的電。“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都不知道，小西那丫頭該掉了不少眼淚吧？！不行，我得去好好安慰安慰她，這姑娘你別看她平時沒心沒肺的，嘻嘻哈哈沒個正經，其實心裏擱着不少事，我也是從上一次的事裏看出來的，她明明早就知道了那出鬧劇是我幹的，卻忒是能忍了下來，我就打心眼裏重新看這個姑娘了。”陸海洋從驚詫到感慨，一屁股坐在了周寒辦公桌前的旋轉皮椅上。

“她挺好的，給她一點時間，她會自己走出來的。”周寒說，将手機屏幕關掉後，甩到了一邊，他忽然覺得眉心有些緊，伸手順了順。忽然他問陸海洋“老陸，你說如果明知道兩個人要在一起可能困難重重，甚至不會有結果，但你根本放不下，是應該再狠下心趁早亂刀斬亂麻，還是……”

不等周寒說完，陸海洋跳腳地大聲說道“當然不能這樣！這天底下能順理成章在一起的愛情哪有那麽容易，既然放不下，至少也要努力争取搏它一次！哪怕最後失敗了，你們也不會留下什麽遺憾啊。”

周寒的神情在聽到“你們”兩個字的時候，顯然有些不自然。陸海洋是個識趣的人，他知道，像周寒這樣喜歡将喜怒藏在心底的人來說，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已然很不容易，他相信，可能這樣一個煎熬糾結的問題已經在他的心裏也許考慮過無數次了，而在無數次得不出結果後，才會不得已開了口，來問他這個姑且還能算得上朋友的他。

陸海洋也知道，周寒口中那明知道在一起可能困難重重的兩個人就是他和莫小西，而放不下的也是他周寒，周大少。

“是麽……試一次……”周寒輕聲喃喃，表情有些渙散。他不知道，試一次可能付出怎樣的代價，可現實是，已經逼得他不得不到了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了。那一晚，他看着痛苦的莫小西終是沖動的跟着自己的心走了一次，竟和她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關系。是的……不該發生的關系，至少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遠不該在那個時候，那種狀态下發生。可是，他忘不掉那一晚，忘不掉當他完全占有莫小西的時候，那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快樂。

“不過，周寒，朋友一場，有些話我還是要替莫小西說的。”陸海洋忽然一本正經的說道，他站起身，也不管跟前的男人是否在聽“小西是個好姑娘，如果你打算為你們的将來努力一次的話，至少要将一些不必要的人和事扯扯幹淨，比如那個給你發短信，讓你務必要回周老爺子那邊的楊雪。我聽說，因為莫小西不留情面的把不利楊家的新聞曝光，現在楊家裏面正同仇敵忾的對莫小西，就連你這個未來姑爺因為這些年和莫小西走的近也沒撈得什麽好話。”

“周寒，如果你決定好了要走向莫小西，請幹幹淨淨，了無牽扯的去，我不希望莫小西受到任何委屈。”

陸海洋的話在很長一段時間讓周寒有些怔然，他不知道，莫小西什麽時候竟然将自己的朋友給收服的如此徹底。這也許便是那丫頭的本事，她真心待人，也必然會收獲很多人的誠意。

下班後，周寒幾乎沒有猶豫的還是回到了周家老宅。此刻老宅裏正充滿歡聲笑語，他即便剛走進大門，便能聽見楊雪正在讨他爺爺歡心。周寒忽然想起他當年第一次帶莫小西到周老爺子跟前的場景，那姑娘不怕生，瞪着眼睛看着他爺爺半晌，忽然冒出了一句“原來和電視上的一模一樣”的話來，一下子竟把本來嚴肅的氣氛給破壞的一幹二淨。

周寒想，真要算起來，以他了解的周老爺子，其實心底是更喜歡莫小西的，就連那種不自覺的寵愛的笑容和眼神都在莫小西身上顯露無疑。只可惜，他也知道，即便心裏再喜歡，他那倔強的爺爺也不會輕易接受的，有些東西，根深蒂固的東西，無法輕易用時間抹殺。

“爺爺，您等着，我現在就下廚給你露上一手。”楊雪笑吟吟的說道，作勢起身就要朝廚房走去。

這邊周老爺子樂的合不攏嘴，揚聲說道“得了得了，我老周家的媳婦，不需要會這樣瑣碎的東西，你啊，等嫁過來之後，跟周寒好好過日子，然後盡快給我老頭子生個大胖孫子就好！”

楊雪的笑容有些僵硬，周寒不知道是因為他爺爺的話使然的，還是因為她猛擡頭間看見他導致的。

“你瞧，說曹操曹操到！周寒，什麽時候也不見你這麽準時下班回來過，你小子是知道了楊雪來了吧。”周老爺子的心情委實不錯，甚至難得一見的開起了自己孫子的玩笑。一旁跟着的警衛兵也見狀跟着面容緩和了起來。

周寒卻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将外套和公文包交給了家裏的仆人後，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個此刻正站在原地，目光有些異樣看着自己的女人。

上一回見到楊雪，是在醫院裏，他抱着悲痛欲絕的莫小西，而她卻遠遠的站在那裏，從頭到尾倒是一句話沒說。其實事後，他偶有想起楊雪的，那畢竟是他決定要結婚的對象，可他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是告訴她對不起，我還是終究不能違背了自己的心和你結那個注定沒感情，貌合神離的婚，還是告訴她，你放心好了，莫小西對我來說，永遠只能是朋友，即便我的心早給了這個女人，你楊雪依然還是我老周家的孫媳婦，這點不會動搖。

人說做決定其實是最煎熬的事情，因為你總害怕自己走錯了一步，之後便只能步步皆錯了。而短短幾十載的人生，又有誰經得起這一而再的錯誤呢？

“爺爺，我先去廚房。周寒，回來先去換衣服吧，我随便炒幾個菜很快的。”楊雪忽然笑道，然後頭也不回地朝廚房走去，那一瞬，周寒甚至以為他從這個從來高雅淡然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一絲……哀怨。

是的，是哀怨，只是它稍縱即逝，他若不是因為看的分明，會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不是真的。

楊雪說的學做菜了很久，不過學的皮毛，要讓大家多包涵顯然是客氣話，至少當她做出了五菜一湯，而且全部色澤鮮豔，散發出淡淡的香味，讓人食欲大開的飯菜後，周寒知道她是下了功夫的。也對，即将要嫁入周家，想來楊家的家長是一定會要求自己的女兒學點東西的。

“爺爺，周寒你們嘗嘗看，我覺得味道是不是稍稍淡了一點。”楊雪一邊給周老爺子盛湯，一邊說道，她的動作優雅不急不慢，和莫小西那莽撞的性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周寒看着那溢出香氣的蟲草花排骨湯，忽然想起了那個将自己關起來三天的莫小西，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話認真的吃飯睡覺呢……

“周寒？周寒，怎麽不好吃麽？”楊雪問，她的表情有些難看。

周寒晃神回來，下意識的應了一句“嗯”之後，卻聽見楊雪嗔怒的向主位上的周老爺子告狀起來。她說“爺爺，你看周寒不喜歡……喝都沒喝就說不好喝。”

“傻孩子，他哪是不喜歡啊，周寒啊，打小就懂事，從來不挑嘴。”周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孫子，安撫地說道。

周寒這才反應過來，前面楊雪問的話究竟是什麽。他輕咳了一聲說道“味道不錯，只是我吃不慣藥草熬的湯，你做的很好。”

楊雪笑了，她不再說話，只是安靜的吃着飯，時不時的給周家爺孫夾菜。她吃的不多，大多時間都在顧着周老爺子和周寒，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的周老爺子滿心歡喜，他想要為自己的孫子找的就是這樣一個知書達理，舉止言談高雅得體，對自己的家人丈夫體貼關心的女人。

看着周老爺子擱下筷子，一副吃飽滿足的模樣，楊雪很快也跟着擱下了筷子。她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那笑有些朦胧，透着幾分涼意，她開口說話，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溫婉小女人的架勢“爺爺，其實今天我來，除了想要給您做一次飯以外，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您。”

周老爺子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他很快就察覺出了楊雪的不對勁，在他嚴厲的眼神下，周寒緩緩也放下了筷子。一時間，偌大的飯廳裏三個人表情各異。其實周寒是很早就覺得楊雪不對勁的，畢竟她從來沒有發過短信，用那種口吻和他說務必要回來的話。

“我，和周寒下個月的婚禮怕是沒辦法如期舉行了。”楊雪說，眼眸斂下，一字一句的說着，而後她徑直的對上了周老爺子微微詫異的眼神後，微微一笑“我想過了，我和周寒終是不适合，您要說我任性不懂事也好，說我大小姐脾氣也好，但很抱歉，這個婚我不想結，也不願意委屈自己結。”

楊雪的話無疑讓周寒狠狠的吃了一驚，他甚至終于在今天進入屋裏後第二次擡眼看向了這個女人－－她做出這麽大的決定，卻在事前沒有和他說過半分。

“周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周老爺子的臉色難看起來，他怒目一瞪，手微微發顫地看向了他的孫子，那引以為傲的孫子。“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楊雪的事，還是欺負了人家！還不趕緊跟人家道歉解釋！楊雪啊，爺爺和你說，結婚這種事情可不是小事，你看，我們兩家也為這場婚禮都已經準備了好一陣子了，你這說不結就不結的，到底還是沖動了些。我知道，我這個孫子，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冷淡了些，其實他心裏是有你的，你看，放下工作特地回來陪你吃飯，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楊雪笑了，透着幾分苦澀，她說“爺爺，我心裏很清楚周寒心裏的女人是誰。今天他之所以會回來，是因為我已經提前和他說好了的。您的孫子，對女人的狠絕我從前聽說過，可總不信，現在才總算親身體會了一把。”。

周寒黑着臉，他覺得楊雪以這樣的方式說分手實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不，這個女人是故意的，她分明就知道他最珍視的就是他的爺爺，之所以會答應結婚，很大程度是為了圓了爺爺的心願。

“楊雪，有什麽事情，我們出去說。”周寒豁然起身，椅子劃過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他握緊拳頭，微微有些薄怒。

“爺爺，既然周寒和我有話要說，那我就先出去了。”楊雪淡定自若的站起身，拿起了手包，她沖周老爺子微微鞠了一躬，笑道“爺爺，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繼續這麽稱呼您。我知道這段時間您是真心疼我，也是真的将我當做了老周家的未來孫媳婦對待，我很感謝，是我楊雪沒有福氣，沒辦法繼續享受您的疼愛。您自個注意身體，凡事放寬心，我下回找機會再來看望您。”

說完，她轉身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沒有半分的留戀。周寒在很多年後和莫小西說起這一茬的時候，他用了兩個字來形容那個時候的楊雪－－驕傲。

“周寒，和楊雪好好談，這門婚事豈容你們兒戲？！我們老周家的臉面往哪裏擱？！我告訴你，我就認定了楊雪做我老周家的媳婦，別人，想都別想。你最好掂量清楚了再做決定，你明白我在說什麽的。”周老爺子在周寒即将邁出門的時候說道，聲音低沉狠絕，斬釘截鐵，好像在堅定什麽。

周寒握着門把的手微微顫了顫，沒有應答的走了出去。他知道爺爺在說什麽，他從來都知道，因為知道，所以在面對莫小西的時候，才會格外的冷靜，因為知道，所以才會一直在愛與不愛，友情和愛情之間掙紮。

待他走出小庭院的時候，看見楊雪已經站在了門口，她看了他一眼，淡淡的，沒有半點情緒，甚至連情人分手時該有的憤怒、不舍、無奈、恨都沒有。她只是沉靜地說“不要質問我為什麽沒有和你商量就和爺爺說這些。周寒，當你在醫院對我視若無睹，抱着你的莫小西從我跟前走過去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了。我，也有屬于我的驕傲和堅持。”

周寒默然，他知道，到底在這一場所謂“你情我願”的家族聯姻中，他并沒有盡全力去維系，甚至，漠然的站在了一邊。所以，即便楊雪故意挑在了周老爺子的跟前将分手挑明，惹得老爺子勃然大怒，他依舊沒有半點的怨恨。

或者，他還欠眼前這個女人一個對不起。

“對不起……楊雪，你是一個好女人，值得更好的男人。”周寒說，淺淺。

“呵！對不起……我居然有一天能聽見周少和我說上了一句對不起。”楊雪冷笑自嘲了一聲，她依舊昂着頭，将手裏的包帶拽的更緊了幾分。這個男人，曾經她也努力過，想要真的認命的接受她的命運，想要認真的融入他周寒的世界，很可惜，她失敗了，甚至一敗塗地。“是！我也覺得像我這樣的條件，的确值得比你更好的男人。周寒，你會後悔的，放棄我，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而我，一定會過的比你好。”

周寒笑了，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然釋懷。沒有愛，就沒有所謂的恨，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因為門當戶對，因為需要而被迫綁在一起。幸虧，幸虧她及時的懸崖勒馬，這樣至少，避免了一段注定不會幸福的婚姻。

“我知道，楊雪，謝謝你。”他說，這一次帶着濃濃的誠意和暗暗的歡欣。

“謝我？謝我什麽？”楊雪沒好氣地仰首，她說“周寒，如果前面我還因為你那一句對不起覺得你是個好人的話，現在我要收回那句話。她們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個殘忍的男人，我們因為不是莫小西，而活該招惹你倒黴。不過，你這謝未免太早了，你知道的，她的家世，還有前面有我這麽優秀的人選做對比，周寒，我忽然很期待你這條不好走的情路了。”

周寒笑了，眉角間因為這個女人帶着幾分賭氣惡毒的“詛咒”而笑了。他想，這也許才是最真實的楊雪，也會有小脾氣，也會賭氣會撒嬌。是不是在李雲翔面前的她，便是這幅模樣呢……李雲翔，想到這個男人，周寒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對了，作為分手補償，我們兩家的合作案還是如期進行吧，周寒，這是你欠我的。”楊雪轉身，踩着高跟鞋，挺直腰杆走了兩步後，忽然回頭，微微笑着說道，而後再沒有半點猶豫的一步一步的走出周寒的人生。

****繁華夢燼*****

咳咳，難得早了點送上更新，親們感動麽？咳咳，好吧，小夢承認，其實是發現了好看的片子，想要早點寫完去看片子！推薦适合看本文的歌，黃小琥的《不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