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周老爺子病倒

第一百章周老爺子病倒

人生沒有翻不過的那一篇，就算此刻我心裏依舊沉浸在難過悲傷中，但我卻也知道，日子要過，生活也得繼續。舒僾嚟朤至少老莫同志是不會希望看到我成天這幅沒精打采的模樣的。他在世的時候總說，我們家丫頭如果能一輩子這樣簡簡單單的快樂着該多好，他還說，這也是當初他和媽媽對我的期望，所以就連名字，也給了取了一個極為簡單好記的。

老莫同志是在生病入院後才漸漸越發經常的提起我的母親肖如玫來的。我甚至覺得，老莫同志是故意的，如果他沒有生病，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和我說起我那個已然沒有什麽印象的母親了。

将自己關了幾天，沒日沒夜的哭過後，我終于決定要走出去，哪怕是為了老莫同志，我也要走出去。臨決定回臺裏上班的前一天，我主動給周寒去了電話，我依舊沒有提起我已經發現了，這幾天他都一聲不吭的守在我家樓下的事情。其實我是知道的，捅破了那層關系，對他來說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那一夜，究竟是因為愛還是因為他對我的同情憐惜，我已然沒有勇氣深究下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正站在廚房裏對着鍋碗瓢盆發愣，不自禁地想起從前老莫同志還在時候的情景，眼眶微微有些發澀。門鈴是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的，我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去拉開門，在見到周寒臉上淡淡熟悉的笑容時，一怔，也随之揚起了嘴角。

他說“這麽早就起來了？怎麽不多睡一會。”然後很自然地進門，将手裏提着的幾袋子的菜一股腦地堆在了客廳冰箱前面的地板上。

生生生算也。我從未見過堂堂周氏企業的周總，全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周家的周大少這麽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傻愣了幾秒，最後還是被該家庭婦男出聲才将我喚回到這殘忍卻哭笑不得的現實中來。周寒說，漫不經心地“莫小西，你還打算在哪裏發多久的呆？！”

“哦！”我應道，關上門，踏着拖鞋走到周寒身邊，蹲下來，安靜地看着他将帶來的東西大包小包悉數放進冰箱裏，動作委實算不上娴熟，但至少比我要來的幹淨利落。“你買的都是什麽東西？周先生，別人不知道的，還要以為你是來救濟難民來了。”

我說話的捎帶幾分輕快，周寒在聽見我的話後，手裏本來忙碌的動作頓了一頓。他立刻轉身，盯着我許久，才說道“我還以為莫小姐會嫌棄我不夠大方呢……從前你不是說，和我在一起，選擇和我做朋友狼狽為殲的，無非就是看上了我兜裏可以大肆揮霍的鈔票，可以給你投gg做靠山麽？我還記得說這話的時候，你剛通過電視臺實習期，硬是厚着臉皮要我請你吃飯，說是本來可以在實習鑒定上面光榮的得一個優秀的，硬是因為采訪我那件事被拖下了水，只得了一個委屈的良好。”

我沒想到這厮竟然一直記着這一茬，或者是他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本身就是一件罕見的事情。其實我知道，很多東西已然發生了改變，只是我們不敢去直視罷了。我笑道“虧你還記得，那時候我不是年輕不懂事麽？！後來這事被老莫同志知道了，他愣是将我好好的教育了一通，還拉着你說了好多抱歉的話。說起來，那時候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怎麽就能好意思生受了我爸的道歉。”提到老莫同志，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戒不掉的習慣。

周寒似乎也因為我提起了老莫同志，沉默了幾分。他起身，伸手将我攬入懷中，嘆了一口氣說道“莫小西，你做的很好，真的做的很好。看到你這樣，我想莫爸會安心的走的。”

“是麽？他要是真的能看到該多好。我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懂事，早一點長大，早一點讓他少為我一點心……不過你放心，我知道的，這幾天一個人想了很多，該想明白的都已經想明白了，真要想不明白的啊……以我莫小西的性格，大概就打算永遠不去想了。”我黯然了一小會的功夫，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笑着繼續說道“喂，周先生，你來的真是時候，我正準備下廚煎個荷包蛋。鍋裏的小米粥應該也快好了。你還沒有嘗過我的手藝吧？其實幸好老莫同志走的那天，是你煮的粥，要是我煮的，指不定會很難下咽的。”我說，別來臉，不想讓周寒看見此刻我的表情，我忘不掉，老莫同志走前吃的最後一頓卻是最簡單的小米粥配腌蘿蔔。如果早知道，早知道的話，我一定會準備豐盛的菜給他的，哪怕他那時候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總有很多遺憾，在無法彌補的時候湧現，讓你知道，缺憾有時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美。

“傻丫頭……我想那一定莫爸吃過最美味的早餐。”周寒總是最懂我，有些話我即便沒有說出口，他也懂了。他伸手毫不客氣地在我頭上輕輕敲了一記，笑道“快遲到了，你如果不想重新回去上班第一天就遲到的話，我想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我笑起，跟着周寒穿梭在廚房和飯廳之間，他盛飯，我則開火準備煎蛋。“哎！你這樣會把衣服弄髒的。”周寒止住了我正準備下鍋的雞蛋，從一旁的架子上将圍裙取下來，從身後輕輕溫柔的替我系上。他若有似無的氣息從我耳根後面傳來，有些微微癢，我下意識的別來臉，不想讓那種奇怪的感覺控制我的心。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周寒在系好帶子後，忽然猛的從身後将我抱住，他說“莫小西，我這幾天沒有來陪你，你會怪我麽？”

我一愣，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來，這樣一個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我想了想，搖了搖頭。“你應該怪我的……”周寒說，似在喃喃自語，帶着濃濃的愧疚，他說“在你最需要的我的時候，我卻沒有來，莫小西，你應該恨我的。”

周寒說，我應該恨他的，在我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卻沒有出現。可他哪裏知道，我每天都已經習慣坐在陽臺的牆壁角落裏，安靜的看着樓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吹着風，然後任眼淚落下。

“好，周寒，我恨你。”

那一個關于恨與不恨的話題以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而告終，因為肖蓓蓓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挂來詢問是否需要她來我家陪我上班。溫柔的拒絕了肖蓓蓓的好意後我挂下電話，才發現周寒不知道在一旁看了我多久，他說“莫小西，如果那份工作能寄托你的全部，那就努力去做吧。我會一直站在你身後，為你做那些虧本生意的，做你的靠山的。”

他說這話的神情溫柔中帶着幾分決絕，甚至好像做了什麽決定一樣。這樣的認識讓我覺得隐隐有些害怕。我知道今天的周寒從出現時就不正常，可我卻不敢想到底哪裏不對勁，甚至我不敢問，不敢問他，周寒，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吃過飯後，周寒開車送我到電視臺，他還說下班的時候會來接我的，讓我下班後不要到處亂跑，我一一答應了下來。我想，如果周寒願意靠近我，哪怕只是一點點，我都會安靜的等在原地，等他來的。

從周寒的車上下來，笑着和他道別，看着寶馬車掉頭絕塵而去，我才斂下了微笑，轉身朝電視臺大樓走去，剛走了沒兩步，不經意擡頭間，竟看見了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李雲翔，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不知道站了多久時間，又看到了什麽。

我一怔，頓了頓腳步後，終是朝他走去。

“早。”我說，勉強笑道。

“早。”李雲翔說，他的臉色微微緩和，眼眸裏溫柔漸漸流露出來。他說“怎麽不多休息幾天，我看你的臉色不大好。”

我伸手摸了摸脖子，淡淡地說“在家裏呆着反而會胡思亂想，你知道，家裏到處都是老莫同志的影子，我想也許出來走走更好。對了……那天謝謝你去送我爸最後一程，那時候追悼會上我可能情緒不大好，抱歉。”

“小西，你不用和我這麽客氣的。”李雲翔嘆了一口氣，他伸手握住了我的，他的掌心很暖和，和周寒的不同，似乎那個男人一年四季手都沒有什麽溫度。我貪婪地汲取李雲翔給我的溫暖，心裏卻不是滋味。我知道，自己應該和他将話說清楚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好顧慮的。

“雲翔，中午你有空麽？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我……也有些話想要和你說。”我下定決心說道，緩緩從那溫暖的源頭掙脫了出來。溫暖固然很好，只可惜，我已經在很早的時候毅然選擇了冰冷，選擇了寒冷，習慣了冷清，所以我不會再貪戀更多，我想，至少，不能因為自己的貪戀而傷害無辜的人。

李雲翔的臉色微變，他飛快的将我縮回去的手牢牢握住，然後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中午我有應酬，可能沒辦法。小西，我知道你是因為之前在醫院的事情而有些芥蒂，我可以解釋，那天我和楊雪只是在醫院門口剛好碰到，我們……現在什麽都不是。我也知道，你一定在怪我，莫伯伯去世，你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我卻沒有去陪你，是我的錯，我想過了，如果你願意，我願意以後每天都陪着你，小西，我喜歡你，我們是男女朋友這點不會改變，你只要知道這點就好了。”

“我……”我張口想說什麽，卻被李雲翔猛的抱住，他的頭靠在我的肩頭，呼吸有些急促，他說“莫小西，不要忘記我們的夢，你答應過我，給我時間，我們終有一天會攜手肩并肩站在這座樓的最高點，實現我們的新聞夢的。”

一陣靜谧後，我終是将話咽下，任由着他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旁，緊緊的抱住我。

電梯到達辦公室的時候，我一出來就看見肖蓓蓓站在門口四處張望，看架勢是在等我。我輕聲喚道“蓓蓓。”

“小西姐！你來了！”肖蓓蓓很快朝我看來，小姑娘咋咋呼呼地朝我跑來，咧嘴将我上下看了一遍，才誇張的呼出一口氣，她說“還好還好，只是消瘦了許多。小西姐，你回來了真好。”

“是麽？你确定我回來對你們是一件好事？”我故意逗小姑娘說道“你不知道，很多人療傷什麽的事情都是寄托在工作上面的，指不準我從此變成了沒天沒夜的工作狂，你們肯定也撈不到什麽好果子吃，到那時候，你還能覺得我回來是一件好事？！”

肖蓓蓓傻眼，顯然她并沒有想到這一層，半晌才啊了一聲，然後咧嘴嘟起說道“小西姐，其實你真的可以再多休息幾天的。”

我笑了，任由她挽着我的手臂走進了辦公室。重新回來我戰鬥了五年多的地方，看着熟悉的面孔，我忽然有些陌生。不過一周的時間，總覺得什麽東西已經不等着我的改變了。哦，只除了小鄭，那個喜歡我的小夥子沒有變，他依舊只是在我進門的時候，擡眼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口裏說了一句“莫小西，你又遲到了……”後，便低頭繼續剪輯他的片子。

許是我請假前老張的事情影響，辦公室裏的人對我的态度有明顯的好轉，加上他們肯定都知道我剛經歷了什麽，就連眼神都變得憐憫起來。我什麽話都沒說，自己回到了辦公室，拒絕了肖蓓蓓好意想要為我沖泡的咖啡。

那丫頭不會知道，現在的我很清醒，非常清醒，不需要任何的興奮劑提神。

在電視臺裏面永遠有緊急的情況出現，我這邊剛坐下來審核這幾天的新聞，那邊就接到了蘇秘書的緊急電話，她說，李雲翔要召開緊急會議，讓我十分鐘後到頂樓的會議室裏開會。

能讓我去開會，且由臺長特別助理親自主持的突發新聞事件，估計是一樁大新聞，要麽就是大人物的新聞。這是臺裏的慣例，也是衆人都心知肚明的潛＊規則。一般來說，那些事關重大，且在社會上引起了很多關注的新聞，在從前，我是沒有資格接觸的，除非大劉刻意的想要鍛煉我。

帶上筆記本上樓，其實我心裏還是有些別扭。我知道，前面在電視臺前面李雲翔分明是察覺到了什麽，所以他才會轉移話題，他不想聽我想告訴他的話，他甚至拒絕了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午餐邀約，他只是說他喜歡我，還想和我繼續交往下去，還說不介意，不介意什麽呢……我忽然心裏變得煎熬起來。

會議室裏倒沒有我想象中的人多，除了李雲翔和蘇秘書外，還有一個時政新聞部的負責人以及我。

“今天請大家上來開這個緊急會議，主要是我剛剛接到消息，周書記在一小時前因心髒病突發入院，情況危急，可能有生命危險。你們知道，周書記剛剛退下來沒兩天，新老班子的交接還沒結束，這件事情可能會在老百姓中間造成很大的轟動，上頭讓我們加大報道力度，不要讓一些不必要的謠言散發出來，影響穩定。”李雲翔言簡意赅地說，他在提到周書記的時候，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旁人或者不知道，可李雲翔一定知道，周書記也就是我偶爾在他跟前提起的周老爺子，也是周寒的爺爺。我在聽到周老爺子心髒病突發入院的消息，心震了一下，忽然想到周寒今天早上一系列怪異的舉動。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麽關聯，要知道，他最擔心的就是周老爺子的身體了，現在的周寒，一定在醫院裏焦急不安吧……我忽然很想不顧一切的沖到醫院裏陪着這個男人，像不久前，他陪着我一樣。

“莫總編？”蘇秘書喊了我兩聲，臉色有些不好看，她見我終是将渙散無神的眼神聚焦在了她的身上，才繼續說道“時政新聞那邊會根據新聞發言稿的內容進行編排，你這邊有什麽打算？”。

沒等我開口，李雲翔接着蘇秘書的話說道，他顯然是以為我在擔心周老爺子，其中還有些觸景傷情的因素在裏面。“我建議莫總編可以派記者到醫院多走動走動，畢竟這麽大的新聞事件，不可能只靠通*稿來支撐。醫護人員以及主治醫生，還有曾經的就診情況都可以進行不同程度的報道，但要注意分寸，畢竟對方身份不簡單，我們的報道尺度要略微縮小一些。相信莫總編這一點上面是有充足的經驗的，什麽該說，什麽能說，什麽不該說，什麽堅決不能說都要好好把握。”

我點了點頭，李雲翔其實基本已經将采訪的方向給說了，而我終因為剛回到工作崗位上，狀态沒進入，加上心裏有事情畢竟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起來。我感激的沖李雲翔微微一笑，說道“我會派兩個有這方面經驗的攝影記者去拍攝第一手的影像，配合新聞播出。另外，采訪的工作考慮到采訪對象身份的特殊性，我打算自己去。”

一聽見我說自己去，蘇秘書和李雲翔的眼神不約而同的都投向了我，只是期間的味道迥異，李雲翔固然是不贊成我去的，去那邊就意味着勢必會和周寒碰頭，不論是因為我或者楊雪，只怕李雲翔都不會和周寒成為朋友的。而周老爺子畢竟是我認識的人，難免到時候會有些問題。不過，蘇秘書卻對我主動請纓的行為很是贊同，或者，其實就算我不提，她也希望我親自去的。

“莫總編真的确定要自己親自上陣？”李雲翔問，他擔心地說道“其實大可以讓別人去的，你剛回來上班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李特助，我倒是覺得這個采訪任務沒有比莫小西更适合的。”蘇秘書慢條斯理的說，她一句話，讓李雲翔的臉色變得有些無奈起來。看來，蘇秘書果然和她們傳說的那樣，并不是簡單的辦公室秘書長而已。

采訪分工很快就下來了，我讓另外一個攝像記者去參加有關部門在下午專門召開的新聞發布會，而我則帶着小鄭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醫院。

能夠和小鄭繼續搭檔采訪，雖然知道是一個棘手的任務，我卻好像回到了過去一樣，輕松中帶着忐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來。我知道，我從來喜歡這種感覺，從踏足媒體圈以來，就沒有改變過。

在快到醫院的時候，一直沒吭聲的鄭方突然問我“等下如果碰見周寒的話，你要怎麽辦？”

“嗯？”

“莫小西，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以為你自己主動來，無非就是擔心了來看他的。你……不是愛他麽。”鄭方說，聲音略帶幾分苦澀，但更多的是解脫，好像說出這樣一個他很早就看透的事實，其實也是一種放松。

“小鄭……你……”我詫異的扭頭看向他，卻見鄭方苦笑地搖頭，他說“莫小西，幸好，這一次你沒有繼續一本正經的告訴我，你和他之間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我低頭苦笑“看來，最看不清的反而是我們自己。”

“這也許就是當局者迷吧……等下過去，我們先辦正經事，那邊肯定很多媒體，你還是避嫌些的好，等大家夥走了，你再單獨去看看周老爺子吧。”鄭方沉凝了一回說道，他的意見很穩妥，我沒有半點異議地答應了下來。

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病房被封*鎖了，一律不讓媒體入內采訪，而下令封*鎖的那個人卻是周寒。當我和鄭方趕到十七樓病房的時候，周寒沉着臉站在了路口，顯然很早就在樓上看見了我，正等着我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