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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君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他醒來時周身已經幹淨清爽，雖然還有不少痕跡未消。昨天做到最後林君衡爬都爬不起來，是謝平雲抱着他去清洗的。

謝平雲把他放在浴缸裏，屈膝給他擦拭，林君衡半睡不醒地任他弄。林君衡靠在謝平雲身上睡覺，把水弄到謝平雲的衣服上，謝平雲也沒說什麽。

洗到頭發時，有泡沫飛到林君衡的額頭，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謝平雲很近地看着他。他們對視了一會，謝平雲伸手抹掉泡沫，低頭親在林君衡的鼻梁上。

林君衡醒來往床邊一探，摸到謝平雲的手，輕輕攥了一下。謝平雲本來在看書，被他騷擾，就低頭看他。

林君衡沖他彎眼一笑，心情很好地起床洗漱。

謝平雲是很少在床上看書的。謝平雲喜歡正正經經地坐在椅子上，腰背筆直，與林君衡懶散做派截然不同。

今天破例地待着床上，不過是在等林君衡。讓林君衡一睜眼就能找到他。

林君衡洗漱完，去飯廳吃早餐。謝平雲一直給他溫着粥，林君衡出來的時候，粥已經盛好了。

林君衡吃早餐的時候，謝平雲就一直坐在旁邊，連書也不看了，就看着他慢吞吞地進食。

林君衡心裏好笑，吃到一半，裝模作樣地按住腰，謝平雲果然伸手過來扶住他，低聲問：“難受嗎。”

昨天到後半場的時候，林君衡是嗚咽着乞求過“慢點”“不行”的，但是沒有奏效。林君衡現在想來，他當時也不是在拒絕，只是一時之間禁不住謝平雲的沖撞，下意識在撒嬌罷了。

林君衡說：“難受呀。”

謝平雲沉默些許，說：“是我不好。”

“那還生不生氣了？”

“我不是在生氣。”謝平雲頓了頓，“我是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謝平雲沉默了很長時間，跟林君衡說，我是很認真的。

林君衡說，我知道。

謝平雲看着林君衡的眼睛，像是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最終只是輕輕揉着林君衡的腰，眼睫垂下，看起來無端有些落寞。

林君衡不太明白謝平雲究竟在糾結什麽，想來還是他今早戲演太過，讓謝平雲愧疚。林君衡見不得謝平雲這副神情，于是探了探身，極溫柔地親在謝平雲的側臉。

“我剛剛是在開玩笑的。不是真的不舒服。”林君衡輕輕撓了撓謝平雲的手背，“再說了，我舒不舒服，你不知道嗎？”

“我不應該這樣對你。我們之間……”

“怎樣都可以。”林君衡半真半假地說，“只要你看我一眼，怎樣都可以。”

林君衡休了幾天假，又荒廢了一早上，等到回到公司，就加倍地忙了起來。

關于他又找新歡了的謠言，林君衡囫囵聽了個大概，轉眼就忘了。

他過了兩天才發現，他那些二世祖朋友閑得無聊，把他和紀骁的花邊新聞在群裏編排了幾輪，說得有模有樣的。

“滾。”林君衡在群裏罵道，“有家室了，別瞎說。”

他的狐朋狗友們嘻嘻哈哈地又聊了一段，這個話題就算過去了，林君衡也沒往心裏去。

他不知道這些記錄會出現在謝平雲面前。

幽靜咖啡廳的一角，坐着兩個人。

侍應生送上咖啡，白瓷發出輕微的聲音，莽撞地打破了沉寂。

謝平雲沒有碰桌上的咖啡，等侍應生離開，對杜陽說：“說吧。”

謝平雲是在去劇組簽合同的時候遇上杜陽的。自從上次杜陽“通風報信”，謝平雲就沒有再見過他。但是有傳聞說杜陽跟了一個人，持續時間很短，似乎是鬧得很不愉快，杜陽什麽也沒拿到。就連這次試一個小配角，杜陽也失敗了。

杜陽把手機輕輕放在桌子上。

“師兄沒有看我發的信息吧？”

謝平雲不置可否。

杜陽一共給謝平雲發過兩次信息。第一次是在紀骁回國那天，是一段錄音，謝平雲沒有聽也沒有回；第二次是在林君衡和紀骁去上戲之後，杜陽改成了匿名，就是在這裏，謝平雲看到那張林君衡流露愛意的照片。

“師兄不願意相信我一家之言，但是自從紀骁回國，各種暧昧跡象連我這個外人都有所耳聞，我不信師兄不知道。”杜陽頓了頓，“還是師兄寧願閉目塞聽，也要維持現狀？”

“或許。”

杜陽眼裏劃過一抹訝異，像是也沒料到謝平雲會這樣說。他嘴唇張合數次，才低頭笑笑：“沒想到師兄這樣喜歡林先生。”

謝平雲不答。

“這樣喜歡林先生，卻也還是怕去聽他有多愛另一個人。”杜陽的手落在手機上，“師兄，我高估了你的驕傲，你卻低估了你的自尊。這段錄音，我一直留着，師兄真的不聽？”

謝平雲迎着杜陽的目光，漆黑的瞳孔裏依舊無波無瀾。謝平雲答非所問：“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麽？”

“不怕您笑，我一開始麽，是有些小心思。但是後來經歷了一些事，這些心思也淡了。”

第一次，杜陽收起了那些楚楚可憐的做派。

他低頭喝了口咖啡，耐心地把大衣的褶皺撫平了。

“我想看看您的選擇。”

杜陽按亮手機，把手機調轉，朝向謝平雲，然後點開音頻。

一開頭就是人聲，混着嘈雜的背景音。

“林哥怎麽想的？怎麽紀哥的接風宴要讓那個明星來？讓紀哥和他見面，這不是膈應人嗎。”

“嘿，說不定以後就是嫂子呢。”

“別亂說。一個替身而已，骁兒回來，就沒有他的位置了。”

這一句話有些模糊，應該離錄音的地方比較遠。但是謝平雲仍然聽出來，那是林君衡的朋友，李風的聲音。

“李哥，我看林哥可不像是要斷的樣子。”

“誰也不知道骁兒當初是為什麽走的。好不容易回國了，做個樣子，讓他放心吧。”

接下來沉默了幾秒，第一個聲音繼續說：“一開始不是只說追着玩玩嗎，我怎麽看林哥越玩越認真了。”

“和誰玩不是玩啊，謝平雲還長得好看。”

“畢竟還是像。”

畢竟還是像。

這句話輕飄飄地鑽進謝平雲的耳朵，在他心上劃下一刀。

之後，話題轉到了其他方向，錄音又錄了一兩句，終止了。

杜陽看着謝平雲臉上的血色褪去，像看到什麽堅強到刀槍不入的東西在皲裂、坍塌，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快意。

“您應該盡早聽的。”杜陽說。

謝平雲視線像是落在熄了屏的手機上，又像是什麽都沒在看。他沉默了一會，說：“現在也不晚。”

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這樣好像已經足夠了。”杜陽端詳着謝平雲，“可是我已經準備了其他證據，總不能浪費。”

杜陽把聊天記錄調出來，推到謝平雲面前。

謝平雲不動，杜陽就估計着速度往下拉，拉到第三次的時候，謝平雲說“夠了”。

杜陽看着他，很高興地笑了起來，輕聲說：“原來您也會這麽狼狽。”

出乎杜陽意料的，謝平雲沉默些許，居然也點了點頭。

“我也沒想到。”他這樣說。

就在此時，謝平雲的手機驟然亮了起來。

“林君衡”三個字，赫然在屏幕上跳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