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爺帶我走
小廳內已經有幾個人, 喬語蘭和陳小婉都在, 還有兩個進府比她們還要久的小妾, 溫如意走進小廳後看了一圈,她不是最後一個到的。
但那兩個教養嬷嬷卻一直在看她, 到她走到陳小婉身旁, 喬語蘭說了句:“兩位嬷嬷,這就是新進府的溫夫人。”其中一個嬷嬷的視線就如黏在溫如意身上似的,帶着一抹審視和探究, 讓人禁不住緊張了起來。
不多時,住在妙園的如夫人來了, 由一個丫鬟攙扶着走了進來,臉色有些蒼白, 緊接着她身後跟過來了幾個妾室, 才邁進門檻,還沒往裏走內,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鬟攔住了她們。
此時已經卯時過半,她們來遲了。
一刻鐘後,溫如意她們站成了一排, 如茵她們幾個遲到的了站在了前面, 不同于後面這些人, 如茵她們每個人的頭上都頂了一只盛水的碗,倘若碗裏的水撒出來,就要挨戒尺。
溫如意看着站在她側前方的如茵,臉色比剛剛更蒼白了, 有些擔心。
再看這兩個嬷嬷,板着臉孔一臉的嚴肅,這一茬來的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兩天前兩位嬷嬷從宮中到了定北王府,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王爺是太後親生,宮裏時常會派人過來,琢園那兒主事的蘇嬷嬷也是太後派的,所以也沒人在意兩位嬷嬷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但吳媚兒作為執掌中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兩位嬷嬷前來的目的,兩天下來卻沒有通知各院要學規矩這件事,直到今天卯時未到時才派人通知,給了她們半個時辰準備,趕到前廳來見兩位教養嬷嬷。
半個時辰說短不短,卻來的太過于突然了,定北王府中這些妾室和溫如意一樣都沒有早起的習慣,即便不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會在這時辰起來,忽然就這麽突襲似的通禀,迷迷糊糊的,打的大家都措手不及,若非豆蔻一路推着她,溫如意也會成為前面頂碗的人。
看來是有意要給她們下馬威。
走神之際,前面的嬷嬷說話了,聲音略有些沉:“我是內務府負責教導采女規矩禮儀的廖嬷嬷,這位是齊嬷嬷,我們奉太後娘娘之命,來教導各位夫人規矩禮儀,從今天起一個月,每日卯時過半就得到小廳內,遲半刻一刻,都按宮裏的規矩來罰。”
廖嬷嬷一面說一面從她們身前經過,手上的教鞭指着大家身上所帶着的金銀首飾:“來這兒是學規矩禮儀,這些首飾戴着多餘,這镯子摘了,頭飾太多了,還有這鏈子,都得摘了。”
走到了溫如意跟前時,廖嬷嬷一頓,上下看了她一通,嘴巴張了下,實在是挑不出溫如意穿戴上哪裏不合格,眼眸在她臉上略過,什麽都沒說,就這麽走了過去。
溫如意松了一口氣後有了判斷,這位廖嬷嬷沒有刻意刁難她,那這一個月裏,至少不會因為別的原因讓她不好過。
走過這一圈後,廖嬷嬷身後的丫鬟手中已經多了不少首飾物件,放到桌上後,廖嬷嬷指着前面這頂着碗的一排:“今天先學如何行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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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嬷嬷那句話剛說完,站着的如茵撐不住了,身子晃了下,頭上的碗随之歪斜,她蒼白着臉色急忙忙去扶,接住時碗裏的水已經倒出了一半,直接淋在了旁邊人的肩膀上。
這是個連鎖反應,一旁原本站的好好的李夫人,因為她這一歪,被水濺到後,自己也跟着慌了,閃躲的那下,都忘了自己還頂着碗,等她想起來碗已經從頭頂滑下來掉在了地上。
只聽見一陣清脆的瓷碗摔碎聲,廖嬷嬷面前出現了一排的碎碗,水撒了一地。
大家都吓的不輕,李夫人這會兒也不敢太大聲,瞪了眼如茵,低聲斥道:“你怎麽回事!”
如茵看着地上的碎碗,再看廖嬷嬷,整個人都慌了,事情因她而起,廖嬷嬷剛剛才說過摔碎的後果是什麽,她就害的大家都摔了,她即刻紅了眼睛:“我……”
李夫人生怕廖嬷嬷會把自己也罰進去,忙解釋道:“廖嬷嬷,這可怪不得我們啊。”
廖嬷嬷沒作聲,那邊的丫鬟已經将戒尺拿過來了。
“王爺尚未娶妻,王府裏卻不能沒有規矩,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們都得記在心裏,剛才不過站了一刻鐘就堅持不住,往後王妃進門,你們前去請安,長則一二個時辰,短則也需半個時辰,難不成也這麽站着。”廖嬷嬷已經走到了如茵面前,看着她,神情特別的嚴肅,“如夫人,這幾位夫人跟着你一塊兒摔碎了碗,多少有你的緣故,她們都沒哭,你哭什麽?”
她連累了別人,她倒先哭上了,那怎麽,還需人先哄着她不成?
溫如意微嘆,這也就是女人看女人,天生帶了些敵意,看人柔弱就覺得是在裝可憐,要是個男子在場,如夫人這般還不得心疼死。
而如茵這兒,原本狀态就不好的她,這會兒更不對了,想解釋又說不過廖嬷嬷,心中內疚萬分,朝廖嬷嬷伸出手去:“嬷嬷,她們會摔了碗,都是我的緣故,你罰我一個吧。”
溫如意心中咯噔了下,這幾十下打在手心裏,怕不是腫起來這麽簡單。
可事情還是出乎了溫如意的預料,廖嬷嬷這戒尺才舉起來,還沒打下去,如茵身形一晃,暈倒了。
如茵身後的陳小婉趕忙扶住她:“如夫人!”
手忙腳亂的把人扶起來,如茵臉色慘白靠在陳小婉懷裏,眯着眼,呼吸都很弱。
廖嬷嬷的臉色更難看了,這些人都是王爺的小妾,重罰是不行的,所以第一天才要立威,唬住了人之後一個月裏才會好好學規矩禮儀,到太後娘娘那兒才好交代。
可還沒站多久,這就已經暈了一個,還怎麽繼續下去。
廖嬷嬷即刻叫兩個丫鬟把如茵扶去一旁休息,清掃了地上的碎碗和水跡,将戒尺放下道:“暈過去也無用,休息過後該罰的不會免,各位夫人。”
廖嬷嬷站在她們前面,姿态優雅的站定,雙手置在身側,那略顯魁梧的身材忽然間看起來也沒這麽碩大了,身後大家都跟着她照做了,齊嬷嬷負責糾正她們的姿勢。
宮女分配到各宮侍奉前,都會經歷三個月的教導,采選入宮的女子,也會教習兩個月,定北王府的這些小妾都是定北王從府外帶來的,身家雖清白卻不懂規矩,入府之後王爺沒要求,散漫的很,誰也不會,如今這一學,卻都給難住了。
廖嬷嬷原本沒抱太大的希望,回頭看了圈,做的最好的,竟還是喬夫人和吳側妃口中,如今最得王爺寵愛的溫夫人。
溫如意身旁的陳小婉,維持站姿有些久,人顯得微僵,反觀溫如意,雖說站的沒有喬語蘭來的标準,分寸卻拿捏的很好,通俗的來說,她站的很好看。
身材高挑,雙手半握着放在身側,十指纖纖煞是好看,頭微垂,顯露出幾抹恭順來,這般一眼望過去,特別的乖順。
在宮中擔教習嬷嬷多年的廖嬷嬷最喜歡什麽樣的人呢,不是什麽都做到最好的,也不是嘴巴甜會來事的,她們最喜歡乖巧老實不惹事的,這一類或許不能平步青雲,卻踏實。
廖嬷嬷的臉色松緩了幾分,盡管沒有露出滿意之色,卻比剛才好了許多,只擡手掂了下溫如意的手臂示意她再往上擡一擡。
站在陳小婉身旁的喬語蘭神色一僵,這怎麽可能,進府兩年多的陳小婉都做不好,她溫如意怎麽可能做得好,嬷嬷竟然沒有說她。
娘娘明明說過,太後娘娘派來的這兩個嬷嬷嚴厲的很,而且油米不進,學不好罰的也厲害,對溫如意就這麽輕飄飄過了?
正當她走神之際,廖嬷嬷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喬語蘭即刻端正了姿勢,本以為會得廖嬷嬷幾句誇,卻只見她點了點頭,直接經過去了。
喬語蘭嘴角微抖,卻不能表露。
站姿要保持一刻鐘不變,接下來便是行走和行禮,喬語蘭沒有如願看到溫如意出醜,自己也不敢怠慢,這一晃,一個時辰過去,大家的神情裏都露了疲态。
等到下午時,便是連話都要節省着說。
傍晚時,豆蔻扶着她回小庭院,溫如意趴在坐塌上,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松懈。
溫如意曾接拍過兩部宮鬥戲,拍戲之前劇組會組織系統的學習,學的就是一些宮中禮儀,不算很正規,但勉強可以應付,也跟得上廖嬷嬷的節奏,可饒是如此,一天下來後,溫如意還是累的不行。
那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疲憊,和侍奉厲其琛一樣勞心勞身,而且持續的時間更長。
廖嬷嬷的确沒有為難她,莫說是她,就是她們這些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被兩位嬷嬷刻意的刁難,但就是太嚴厲了,嚴厲到一點差錯都不能,同樣的動作反反複複的做,到最後都有些麻木。
算起來溫如意還不是最累的那個,比她重複多的陳小婉,最後回去的路上話都沒說,可見她累的程度,而起初如打了雞血一般鬥志昂揚的喬語蘭,最後臉色也不大好,更別說開場就暈倒的如茵,幾乎是休息一陣學一陣。
“夫人,您喝點水吧。”
豆蔻遞過來一杯水,溫如意擡起手揮了揮:“等會兒再喝。”
“适才離開時廖嬷嬷說了,明日要學女紅,夫人何不趁着這時候,繡個香囊,過幾日好送給王爺。”豆蔻找了些布,前些日子正好送了幾段好料子過來,“您挑一樣,我替您裁出來。”
溫如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往坐塌上拱了拱身子,很不情願的嗯了聲,嘟囔:“你先替我繡一個。”回頭她拿她繡的當賀禮送給厲其琛就好了。
“夫人,您不挑看看麽,王爺平日裏多穿墨色的衣服,這個倒是般配,您看……”
豆蔻的聲音忽然停住了,溫如意以為她又去拿布料來挑選了,趴在那兒随手揚了揚,聲音悶悶的:“你随便挑一個就好了,反正我也不會。”
後半句話溫如意是自言自語的,所以說的很輕,說完之後她伸出手環抱住了墊着頭的靠枕,舒服的輕輕嗯了聲,絲毫沒察覺,坐塌邊上站着人不是豆蔻。
厲其琛進來時就看到了她這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沒什麽形象趴在那兒,一旁還放了些挑選的布。
“随便”二字傳到耳中時他已經走到了坐塌邊,伸手撿起面前的錦布,墨綠色的,用來繡香囊是不錯,餘下豆蔻挑的顏色也都适合,還有一把用來打絡子的繩子。
厲其琛抿了下布,看向坐塌上的人開口:“你不會什麽?”
溫如意已經快睡着了,迷糊見聽到厲其琛的聲音,心裏叨念着,可真是陰魂不散,這都還沒睡着就開始夢到他,遂擡手揮了揮,秀眉微皺,像是驅趕似的,顯得頗不耐煩。
厲其琛眼眸微縮,站在那兒許久,坐塌上的人有動作了,溫如意抱着靠枕起身,眼睛還眯着,朝厲其琛的方向挪過來,随即松開手,直接摟住了他的腰,臉貼着他的腰身,腰封上的玉石扣子冰涼涼的,她輕聲嘟囔:“妾身快累癱了。”
厲其琛眯着眼看她,溫如意覺得那姿勢不是很舒服,又朝他挪了些,靠的更近了,眼睛都沒睜開,摟着他開始念叨:“今早卯時就起來了,站了一天,渾身都酸。”
這語氣有些撒嬌了,厲其琛看她似夢非夢的樣子,擡手撫了下她的頭發:“是麽。”
“兩位嬷嬷說要學一個月。”
“不想學?”
他懷裏的人點了點頭,半點猶豫都沒有。
這瞧着,倒像是夢裏在告狀,呢喃着,香氣馥鼻,還帶了股憨厚勁兒,和剛剛不耐揮手的樣子,完全兩異。
厲其琛嘴角上揚了幾分,看來是察覺到自己來了。
溫如意自然是察覺到了,在她意識到豆蔻太久沒出聲,傳來的聲音并非是夢裏的厲其琛時,她就醒了。
可她剛剛才不耐煩過,若是直接醒過來,面對着他豈不是很尴尬,于是溫如意只能繼續裝迷糊。
屋內安靜了片刻,厲其琛勾着她垂下來的長發,在指間繞了個圈,語氣顯得尤為漫不經心:“兩天後本王要啓程去莞城。”
溫如意環抱着他的手一頓,藏在他懷裏的眼睛微張。
厲其琛的臉上帶了些許笑意,松開手,繞起來的發絲彈開去:“短則半月,長則一月。”
話音剛落,懷裏的人兒擡起頭來,瞧着是睡意惺忪的樣子,望着他,軟軟道:“莞城的宅子不知修整的怎麽樣了,王爺打算去瞧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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