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劉氏心思

宋長緒看着自己的碗沒有動，宋長淞也沒有吃那碗表面已經冷了的面，劉氏雖然招呼了聲，可沒有人動作，包括她自己，宋柏陵手都沒有放桌上。明明就只是一只碗的事，卻在宋長淞生辰宴上讓大家心生不愉快，長歡也過意不去，于是給自己斟滿一杯酒然後站起來向宋長淞舉杯敬酒。

“二哥，今日您生辰，這是我歷經九年來第一次參加您的生辰，再此祝您前程似錦、未來可期。”說完就仰頭飲盡。

“二哥謝謝長歡。”宋長淞也跟着喝了一杯。

“好好好，你們兄弟和睦才是最好的。”所以，不要因為一只碗而心生嫌隙。長歡差不多能理解到宋柏陵的話中之意，不管其他人動不動筷，他自個兒拿起筷子夾了面前的一塊炸酥餅，咬在口中，香脆可口，不過裏面的糖心卻甜得慌，沒有他在府裏和群芳宴吃的點心那麽好吃。

“長歡，來，這道菜是廚房師傅的拿手菜，大家都喜歡，你也多嘗嘗。”或許劉氏是為了彌補剛才的愧疚，因此對長歡十分上心，連着給長歡夾了一碗的菜。

“好，謝謝娘。”長歡笑着接受了，只是他好像沒什麽食欲，可能是早上在家裏把點心吃多了吧。

一時間，桌上就只有吃飯的聲音，沒有人說話，身後的下人更是戰戰兢兢，少拿了一只碗的事兒，後面，劉氏肯定會追究的。好不容易捱過一頓食不知味的午飯，宋柏陵回了任上，宋長緒也出去了，劉氏帶了宋長淞與長歡回她院裏說話。或許是為了彌補長歡，劉氏都冷落了宋長淞，只關心長歡。關心過餘，長歡也不耐煩了，最後不吱聲。劉氏見好就收，接着問起了宋長淞。

“長淞啊，你也二十二了，屋裏也該有個貼心意的人了，你舅母那邊這幾日同我說，你蘊歆表妹蕙質蘭心、才貌雙全如今尚待字閨中。不過我還沒有答應，先問問你的意思。”劉氏劉月嬌，是大理寺少卿劉戈之女。劉家獨女，身份尊貴，後嫁入門當戶對的宋府，宋柏陵品行端正，與妻子相敬如賓，夫妻恩愛，她也相夫教子，操持家務。嫁了夫家的女子，就想生兒育女，孩子大了就想孩子成家立業，這是全天下父母親的心願。

“母親，孩兒還沒有娶妻的想法。”

“你這孩子，男子成家立業是大事，怎能沒個想法呢！”劉氏輕斥，繼而說道:“你哥哥那親事……唉，也是沒法子的，如今家裏就靠你娶新婦了。我和你父親也老了，也想在能抱動孫子的時候多抱抱。”

宋長淞不說話，反正是不松口，劉氏也較着勁兒亦不松口。最後看天時晚了才讓人離開。長歡跟在宋長淞旁邊，想起劉氏催婚二哥，他卻不樂意的樣子就好笑。

“笑什麽”

有這麽明顯嗎？長歡收斂起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娘想你給我找個二嫂了。”

“沒打算。”宋長淞依舊一副冷淡的樣子，就算是自己生辰也不見有多高興。

“那你可要費些心思讓娘打消念頭了，不過，我看是不可能的。”

“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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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長歡堅定不移道。

“下一個，就是你。”宋長淞停下來看向長歡，長歡聽後也是一頓。

“我”長歡不覺得劉氏會有這個想法，他的婚事郡主母親會做主，依着母親的性子決不會讓劉氏插手他的婚事的。

“她可做不了主。”

“但她會勸服郡主。”

“若是母親的話我聽。”

“你很聽她的話。”

“自然，她待我極好。”每個人問起這種事，他都只有一個答案。

“不是親生的也很好”宋長淞可能喝醉了，說的話讓長歡覺得刺耳難聽，明明從不關心郡主待他如何的，現在卻當着他的面質疑郡主對他的感情。

“若說這個世界上誰對我最好，我敢肯定，只有她了。”長歡展開手臂，像是在向他展示自己有多好一樣。

“你也看到了，我過着令所有人都羨慕的生活，這些都是她給的。”

“是啊，你現在很快樂。”宋長淞長嘆氣。“那以後就別哭了，不然就浪費她對你的好了。”長歡心裏明白，笑着沒有說話。

“我要回去了。”

“一會兒就該用晚飯了，這個時候走”

“晚上你們自己吃吧。”長歡搖頭拒絕。一直以來，每次生辰都是他們一家四口人過，何必多添自己一個呢。看吧，今天大哥不提前打招呼說自己要回來，家裏連碗都不會多備一只。自己到底姓謝，不是一家姓不進一家門。

“今天的事兒，是我們做的不對，你不要……”宋長淞想讓他不要生氣，卻發現自己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任誰都會生氣吧，被忽視的感覺很不好受的，明明很難受，他還要笑着陪他們笑着，樂着。

“我不氣，相反，我很開心，大哥會帶我回來參加你的生辰宴。”這已經是一種認可，宋府對他這個過繼出去的孩子已經很仁至義盡了，人要學會知足。

“我送你。”

“不了，你今天是壽星回去歇着吧。”長歡拒絕他道。這麽短的路，況且他很熟悉這裏，出門就是自家的馬車，何必送行呢。上了馬車，長歡卸下了在宋府裏的笑臉相迎。

“回去不要同郡主大人說。”長歡閉着眼睛叮囑無愁。她一直跟着長歡，雖然用膳的時候站在邊上可還是清楚的看見了發生了什麽。她家公子，可從沒有受過這種委屈，回去吃飯，居然連個碗都忘了準備。要是擱府裏，郡主都要責難一衆下人了。

“公子，您受委屈了。”

“何談委屈。”那不是委屈，算是遺憾吧。

等二位公子都離開了，劉氏當即沉下臉，讓身邊的嬷嬷去帶人。

“去，把今日準備午膳與伺候用膳的下人都帶過來。”

管家帶了二十一個丫鬟婆子進了院子，二十多人戰戰兢兢的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管家在一旁呵斥她們站好不要吵鬧。劉氏被人擁着出來，下人接着在門口置了把椅子，扶着劉氏坐下去。

“夫人，人都到這了。”管家弓着腰上前回禀。

“一共多少個”

“廚房十一個，伺候的十個。”

“你們知不知道今天府裏有幾位公子來”劉氏拿出了女主人的做派，居高臨下的問着下面的一幹人等。

“知道……”所有人齊齊回答。

“知道啊知道還讓公子受委屈！”劉氏聲音一重，眼神就淩厲起來。她身邊的嬷嬷連忙勸她不要動氣。

“夫人息怒，這都是那些下人的錯，您別氣傷了身子。”

“如何不氣，讓長歡以後怎麽看待我這個做娘的！”

“廚房的扣除這一個月的俸例，今日的喜錢也別給了。”

“廳裏伺候的，領了錢趕出去吧 ”

“是。”管家領了命帶了人出去。

說到底，錯不在下人，不過是劉氏想找個撒氣的罷了。

回了郡主府，便去庫房給宋長淞挑禮物。

“二哥不喜身外之物，這東西可不好送。”

“二公子在羽林衛當值，不如送些能用的東西上的東西吧。”同為習武的人，果然更懂對方。燕谟的提議不錯。

“我記得，我曾在晉北得了把匕首，可謂是削鐵如泥，吹毛斷發。”

“在沈公子那得的那一把”

“對。”長歡點頭接着喊身後的無愁去給幫忙找出來。

“無愁你給我找出來。”

無愁進去尋了一會就找到了長歡要的東西。長歡捧過黑匣子，吹開表面覆着的灰塵，提着扣子打卡盒蓋。“上等兵器，卻在我這兒蒙了塵生了灰。”裏面黃色底布上躺着一把手掌長的短刃，外鞘看着普通，可匕首卻是純鐵打造，平滑铮亮，邊薄如絲。

“行了，就這把吧。”合上盒子把東西遞給無愁。

“送去宋府二公子手上。”

“是。”

過了宋長淞的生辰，長歡幾日裏都在府裏待着，閑暇之餘就養養花草樹木，讀書練字。

“公子，宋府裏又來人了，說請您回宋府呢。”無愁進來回禀時長歡正在練字。

“行吧。”長歡放下筆，一旁的無憂把字帖收了，收拾了書桌提議道。她心思細膩，瞻前顧後，若是長歡總這般往宋府去，郡主也會生芥蒂的。

“公子要不先去郡主那請了安再去”

“嗯。” 這劉氏也不知道是不是愧疚之心過切，三天兩頭的讓長歡回去那邊，回去了就是陪她說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郡主府苛待了長歡，劉氏心疼呢。安陽郡主知道宋府隔三差五的使人來請長歡，心裏憋着不痛快，可又不能不讓他們母子見面，傳出去了就是郡主的不是了。長歡來請辭，郡主正在廊上逗鳥。籠裏的那是一只黃莺，叫聲好聽，她也喜歡，每日裏都要看一看才放心。

“去吧，早些回家就是。”

“是，母親。”長歡出了郡主院裏，安陽郡主才轉身回了屋子，她猜到了長歡回來請辭，是以在屋外等着他。

“聽說九月那宋劉氏要在府裏辦賞花宴”安陽郡主喝着茶，漫不經心的問。

“是呢，帖子也早早地就送來了。”滿月答到。

“可真會籠絡人心，這個時節有多少花可賞。”

“府裏二位公子正适齡，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嗯。”

這邊長歡去了宋府，管家告知他府裏有客人，長歡以為劉氏會在客廳招待，結果卻在劉氏院子裏坐着。劉氏坐在左邊，右邊的是一位長歡不認識的夫人，旁邊站着一個風姿綽約的姑娘。

“娘”

“哎，長歡來了。”劉氏正與一夫人笑着說着什麽，聽見聲音連忙起身上去拉着長歡到那位夫人面前。

“你可能沒見過呀，這是你舅母。”

“長歡見過舅母。”

“這是你蘊歆表妹。”

“表妹。”長歡看向劉氏口中蕙質蘭心才貌雙全的劉大小姐，是否人如其名。與秦頌致差不多如花似玉的年紀，亭亭玉立，桃腮含笑，柳眉明眸，皓齒紅唇，是一個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這樣的姑娘與二哥倒是般配。

“這長歡啊生得比歆兒還要可人，我遠遠的看還以為是哪家的金枝玉葉呢！”劉夫人捂着嘴笑着打趣。誰不喜歡聽好聽的話，劉氏也樂在其中，暗自得意。

“是呢，長歡倒是比他兩個哥哥生得好看。”

“你是會生，我家逢恩就随了他父親。”

“劉家的孩子沒個相貌平平的。”

“那是。”

劉氏說着似才發現長歡還站在一邊一樣，“長歡，你帶你表妹去水榭逛逛吧，和我們這些老婆子在一起肯定會無趣的。”

長歡帶着劉蘊歆依言出門走走，身後各自跟着随從。走到亭臺處，長歡先上去。随後下人上了茶水，劉蘊歆卻站着沒動。長歡與她也不熟悉，況且男女有別，與她沒什麽話好聊的。

“你坐會吧。”

“謝謝三表哥。”劉蘊歆的溫柔懂事，倒是出乎長歡的意料。出了亭子獨自在園子裏走走，等到差不多的時候就帶着劉蘊歆回了那邊。那邊雖未結束，看着長歡他們回來也止住了話題，見此，說着就要回了。

“行吧，我們過幾天又再聚聚再說，這會子該回去了。”

“不如用過午飯吧？”劉氏留人。

“不了不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啊。”劉夫人拒絕，拉着劉蘊歆的手看了長歡一眼便出了門。

劉氏身邊的婆子親自去送人出府，長歡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劉氏的心思，看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走為妙。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要走的話劉氏就問他了。

“你覺得你蘊歆表妹怎麽樣？”

“挺好的。”

“是，多好的一姑娘啊，也正當年紀。”劉氏笑意盈盈，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長歡接着說到。

“好也要二哥喜歡不是。”

劉氏聽見這話，放下扇子。“我說的是你喜歡不喜歡劉家就這一個寶貝女兒，不僅人相貌好，家世好，也知根知底的，嫁給你也是門當戶對不是。”果然不出長歡所料，劉氏這是打他主意呢，二哥拒絕了他，就開始把人往他身邊湊。

“您這……我的婚事母親會做主的。”

“你這孩子，這話說的，我也是為了你好。郡主自己身份尊貴，就覺得娶妻當娶貴，哪能想的全面，這姑娘啊不僅要人品貴重，還要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你表妹啊什麽都好，娶了她就是你的福分了。”長歡聽着劉氏的話，淡淡的笑着沒有打斷她。

“我尚沒有娶妻的打算，況且我還沒及冠。”

“這哪府的公子小姐不是十七八歲就娶了親的，也就我們家，二十多了還在說不急，你們是不急了，我們做父母的急啊。”

見機行事，善解人意莫過于無憂了，見劉氏抓着長歡的婚事一直說個沒完沒了，硬要逼着長歡應下，從而搬出郡主及時的插嘴阻斷她。“公子，時候不早了，郡主說了要回去用晚膳的。”

劉氏不滿的瞪了一眼低眉順眼的無憂，随後不情不願的放過了長歡。“既然郡主交代的，你就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啊，在整個皇城裏都挑不出一個像你表妹那樣的姑娘了啊。”

“是，長歡告退。”

長歡出了宋府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無憂，你倒是機智。”

無憂攙扶着長歡上馬車，一邊不滿的說道。“宋夫人行事欠妥，您的婚事怎可讓她置喙，郡主本就為此心中不愉快，還往她面前添堵呢。”

“她今日招了我回去，又請了劉家母女過府，瞞是瞞不了了。”長歡也憂心，劉氏雖然是大戶出身，到底是眼界低了，說起來安陽郡主才是他的母親，婚事也得由她做主才是，就算郡主不做主也有謝氏呢，她居然直接領了人讓兩人碰面，男女有別，這傳出去了也壞了兩家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