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長壽面
攝政王府裏,攝政王翟霄與府中幕僚于書房議事。兩人就謝家軍的事展開了議論。
“讓謝家軍回故裏的诏令可真不好要,他這是防着我呢。”翟霄靠着太師椅,低沉的聲音帶着嘲弄。
“王爺勢大,天子畏懼您呢。”做幕僚的,不光要給主子出謀劃策,還要會拍馬屁。幕僚江算子是所有門客中地位最高的一個,因此,一般都是他先發表言論。
“可謝家軍入故裏是來定了!”
“王爺可有高見”
“且等着陛下親自頒诏吧。”翟霄胸有成竹道。
謝厚遠不常去攝政王府,這一次自下朝後就被翟霄叫住,讓他過府一敘。謝厚遠應了,跟着翟霄回了攝政王府。
“這是诏令,從漠林到皇城,十萬謝家軍也要兩個月才能到。放心這十萬謝家軍是你就還是你的,屆時,謝家軍的統帥還是你。”翟霄把明黃色的錦盒推到謝厚遠面前,他打開盒子,裏面不出所料是一紙诏書。內容就是關于謝家軍應诏入皇城,下首除了天子的親筆紅批,還蓋有端端正正的一道玉玺印。
“是,多謝王爺。”他起初還擔心,天子忌憚,恐會把謝家軍從他手裏收回去,自回了故裏,還将他分到了巡防禦林軍裏。
“呵,不必,你回去與安陽說說,有時間帶着長歡來王府玩。”
“是,我會同她說的。”
“長歡最近在做什麽?也不來府裏玩,我已經年近半百了,膝下卻沒有子女承歡,唯一的一個女兒卻和親去了商國,如今府裏甚是清冷,也難怪長歡不喜歡來這裏玩。”翟霄突然提起自己的子嗣,神色有些悲傷。
“我年紀也大了,對長歡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長歡也很喜歡王爺的。”謝厚遠寬慰他。天下誰人不知,攝政王為何無子,不就是先帝爺防他麽,曾經正妃有一子,結果在馬場堕馬後病榻多年也沒捱過去。盡管後來相繼有喜訊傳出,最終卻沒有一個幼子能平安降生。若說虎毒不食子,可那個人人稱贊的晉平帝,卻才是天家最狠毒的一個。
翟霄拍着椅子開懷大笑。“哈哈!,那小子,你告訴他,我給他留了一匹南國進貢的皇家禦馬,他肯定高興。”
“是,王爺有心了,長歡愛玩,您還是不要多慣着他,前幾天他母親還說我們把他慣壞了,總是惹禍。”提及前幾日,郡主與他争執關于長歡的教養問題,就是一陣頭疼。現在好了,有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寵着,還不得翻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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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嘛,不要總拘着他,開開心心的就好。你們要是不寵着讓他住我府裏我寵着他,不過那時候,你們就該舍不得了。”在孩子上,別人家再頑劣的孩子都是乖的。
“王爺要是能幫郡主管教管教他,那再好不過了。”
“哈哈!好!”
“主子,這一批人和以往的刺客大不相同。”青雲立在桌前禀報,又遞出一樣東西。
“這是從他身上搜到的,是暗器。可若是皇城裏的殺手不可能有這種暗器。”青雲呈上的暗器是一枚回旋镖,這種暗器通常是江湖中人使用的,是以,這次的刺殺和以往有出入。
“不是朝堂裏的難不成是江湖上的朝堂的人與江湖有牽連,這就有意思了。”李懷玉嗤笑,自古天家不管武林之事,武林中人卻摻和到了官場中來,了不得了。
“怎麽,還不願意說麽?”
“不是一般的殺手寧死不背主。”
“那就殺了吧,留着浪費位置,和青雪說一聲,讓她去查,你們不要暴露了。”他就是這樣,既然沒用了就除掉。何況那枚暗器,就是線索。
“聽說謝公子送了東西來,怎麽沒給拿給我。”
“這……”青書遲疑,實在是那謝公子每次送來的東西都那麽……不盡人意啊。
“大人恕罪,昨日青明擅自查看,發現送來的是兩味藥。一份是傷藥,屬下們通常用的那種,一份是……給瘋癫之人治腦子的。”所以,就沒敢送來。送那種藥來,這謝公子不就是嘲笑他家大人腦子有病麽。
“哈哈哈哈哈,謝長歡,真有他的,氣性還大呢。罷了,下去吧。”李懷玉心情甚好的開懷大笑。青書發現,那謝府公子總能使他家大人歡喜,明明看得出來謝公子都不待見他,可大人就是樂在其中。
“啾啾啾……”窗邊飛來一只白鴿,停在窗棂上啄着窗邊。
青書上前抓住它,解了爪子上的信紙,然後放飛。
“大人,給。”
李懷玉看後,逐漸皺起眉頭。“漠林的人怎麽回事?”
“大人”青書不解。李懷玉把信給他,青書看後,思量再三。
“大教習之前就已表明過,皇城暗地裏刀光劍影,所以才會叫人返回皇城協助大人。大教頭也是為了大人您的安危着想。”大教頭是他們所有影衛的頭領,他們的武功,包括李懷玉的一些功夫都是他教的,李懷玉的影衛也是他給組建的。此人武功深不可測,身份莫測,成日裏都是面具鬥笠,至今為止,沒有人看見過他的真面目,他稱自己為‘刀’。
“大人您更應該注意一下沈清持,他也來皇城。”
李懷玉不屑。“他嘛,我曾和他交過手,神醫聖手,只知道救人,好人救壞人也救。不過不管他來故裏做什麽,可都不能是來會會我的。”
“可他救了那個人……會不會……”青書擔憂,當年大人帶着他們殺入晉北追殺仇敵,結果大意被他給逃了,後來被沈清持救下,人入了沈清持的手自然是要不回來了,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跟着沈清持回來。
“他可不管世俗的那些事兒,庸人自擾。”沈清持,江湖赫赫有名的神醫,為□□莊莊主,在武林可是其他盟會不敢匹敵的一方。
“我一會去白馬巷,讓青雲跟着吧。”
“是。”青書依令退下。
李懷玉來了白馬巷,趙文途還在背書,洪福齊天磕着瓜子歪坐在床上看着趙文途。見着李懷玉來,連忙丢了瓜子迎上去。
“爺,找誰呢?”聽見聲音,趙文途擡頭就看見了門口的李懷玉,趕緊叫了聲。
“李大人。”
洪福齊天聽見趙文途的稱呼,眼色變了變,看着李懷玉愈加掐媚了。他真羨慕趙二兩這小子,遇見了一個又一個的貴人。
“今日只有您來嗎?長歡呢?”
“不知道。”李懷玉回答。“我就是過來看看。”李懷玉也以為自己能在這裏遇見謝長歡的,沒想到他沒在。明明都已經暗下決定了不要和謝長歡有過多接觸,可還是忍不住想去接近他。罷了,自己心中有數就好,多一個謝長歡這樣的朋友也不無好處,至少能牽制宋氏攝政王不是麽。
“您和長歡感情那麽好,我以為你們會一起出現的。”
“或許吧。”或許真如趙文途所說,他們感情好,可他還真沒覺着,謝長歡覺得和他同處一處就是委屈了自個兒,那家夥傲嬌鬼罷了。
今日陽光明媚,長歡特意讓人在合歡樹下放了一張躺椅,睡會午覺再好不過了。合歡已謝,枝繁葉茂,蔽出了一大片的陰涼處,長歡躺着,旁邊還放了一張小桌,茶水點心齊全。長歡右手拿着書,眼睛盯着書頁,左手摸着桌上的點心,卻摸到熱乎的手給吓了一跳。
“哎呀!”長歡吓得連忙縮回手,轉頭看卻是宋長緒站着。
“大哥”
“你這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啊。”宋長緒一身常服,額頭冒着許多汗水,臉上也是不正常的紅,看樣子是從宋府過來給曬的。
“哥,你怎麽在這”
“接你回家吃頓便飯。”
“行吧。”長歡擱下書從椅子上起來。“是不是多日不見我,挺想我的吧。”宋長緒直接上手拍他的後腦勺。
“別自作多情了,快點!”
兩人來了府外,謝長歡才發現宋長緒居然是騎馬過來的。謝長歡不可思議了,這麽曬的天,在屋裏都熱,他哥居然騎馬過來,難怪不僅流汗還臉紅。
“哥啊,你是對自己的皮膚有多不自信啊,還給專門曬啊。”
“嘿,你這小子,坐你的馬車去。”
長歡撇撇嘴慢吞吞的爬上他的專屬馬車。舒舒服服的坐着,還可以吃着切好冰鎮過的梨,旁邊還有無憂給打扇。多麽享受啊,他家大哥怎麽就不會享受呢。
長歡掀開簾子,看着外面。他大哥騎在馬上走走前面,太陽将他的黑發曬得發亮。路邊的稚童拍着手唱着:
前面的白馬啊
何人騎馬上
誰家的兒郎啊
戎裝穿身上
高高的白馬長長的槍
戴起的頭盔穿披風
烈烈的火啊狂狂的風
你走沙場我放風筝
高高的太陽挂天上
圓圓的月兒照無聲
你騎大馬啊
我玩轉風車
你走他鄉啊
我給唱首歌
……
回了宋府才發現每個人都在家裏,就連那個他每次來都見不到面的二哥也在。
“二哥,你今日怎麽也在家”
宋長淞一向話不多。“今日休沐。”
“二哥,今天很特別嗎?為什麽大家都在家”
“你不知道”宋長淞好像生氣了,沉着臉。
長歡觑着他的面孔,有點心虛的摸摸鼻子。都不說明他能知道嘛。“我,應該知道麽?”
“我生辰。”
啥生辰完了,完了,本來就不待見他,現在更是不待見了。
“呀!我想起來了,今天是二哥你的生辰嘛!哎呀,那個……我……我昨兒個晚上的時候都想着今天是哥你的生辰呢,還說要早點來的,被大哥一打岔就給忘了……呵呵。”長歡一本正經的胡編亂造,反正至于他記不記得誰知道,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呵。”宋長淞應景的扯了扯嘴角,一副我該相信嗎的樣子。長歡腆着臉笑了笑,然後連忙轉身了,當轉過身,立即就放下了假笑。也太尴尬了吧,居然把這事給忘了還問他今天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唉……大哥也提前告訴一聲,真的是,可害慘我了。
聽說劉氏親自下廚房給二哥煮面條了,長歡也跟去了廚房。
廚房裏的雜役都在裏面準備午飯,熱火朝天的,畢竟二公子生辰,自然喜慶。而劉氏在一邊和面,宋長緒在她身邊,和她一道。畢竟是廚房,裏面煙熏火燎的,氣味兒也大,劉氏卻絲毫不在意的挽着袖子勤勤懇懇的和面。宋長緒在一邊時而加水時而去看水開了沒,兩人時而對視一笑。多麽羨煞旁人啊,這幅場景是長歡從沒有見到過的,劉氏從沒有在他生辰的時候給他下過長壽面。以前還在皇城的時候,中午在宋府過生辰,晚上就回郡主府過。無論是在宋府,還是在郡主府,他們都是準備了滿滿一大桌子菜,雖然豐盛,但都是廚房做的,劉氏不做,郡主金枝玉葉的更不可能了。不覺得居然濕了眼眶,心底泛起了酸澀。長歡眨巴眼睛,逞強的笑了笑。他居然有些羨慕了,可這有什麽好羨慕的,誰沒吃過長壽面啊,他謝長歡有錢有勢,就算買一百碗都買得起不是。為了不讓他們發現他來過,長歡怎麽來的就怎麽靜悄悄的走了,可不能讓他們看見自己紅了眼睛的樣子,要被笑話的,他謝長歡可從沒有被人笑話過,哈哈。
長歡悲傷的來到後院的花園裏,揪着花草暗自神傷。宋長淞看見了他弟一個人站在院裏,看上去很落寞的樣子。
“你怎麽了?”
“啊?剛才想扯那枝條結果打到眼睛了。”長歡擡頭看見是今天的壽星宋長淞,連忙笑了笑,摸上自己的眼睛解釋
宋長淞抿緊唇沒有說話,黑黝黝的眼睛深沉的盯着長歡。他只是見他一個人孤單的在這裏所以才問的,并沒有發現他紅着的眼,而他卻連忙掩飾。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傷心,幼時見多了他哭花的臉,現在麽,卻不喜歡看人掉眼淚了。擡眼看了看長歡說過的那枝柳條,直接伸手給他折了下來。
“給。”
“啊?謝謝。”長歡受寵若驚的接過,既是緊張又是感動。
“給我準備賀禮沒有”
“賀禮那個我……我準備了就是……就是忘了拿在府裏呢。”長歡緊張的抓着袖子,他連今天是什麽日子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會準備賀禮嘛。明明他二哥從來不會找他要東西的,今天突然轉性了還是怎麽居然問他要賀禮。
宋長淞淡淡的點頭。“嗯。”聽聽,又是這種語氣,又不高興了吧,他家二哥最不好哄了。長歡納悶摳着樹皮,然後靈機一動,将柳條給繞成一個圓形,別住兩端,又随手扯了纏在花叢上的藤蔓給纏了一圈。最後以一個十分純真的笑容雙手奉上。
“給你做一頂柳環吧,算特別的禮物啊?”宋長淞沒有動作,長歡有些尴尬,也是,自己這麽敷衍的賀禮誰喜歡啊。
“嗯”正想收回手,結果宋長淞接過去了。
“謝謝。”
“二哥喜歡就好。”東西給出去了,連忙把手背在身後。宋長淞看着手中的柳環,一時無語,長歡背後摩挲着手指,想着誰來解救他啊,不要和二哥這般別鬧的相處了。或許是上天聽見了他內心的吶喊,派出了救星宋長緒。
“你們還在這裏幹什麽走了,該用午膳了。”
“來了!”長歡聽見聲音,立即跑向了宋長緒,從凝固的氛圍裏脫身。一家子五人齊齊坐滿了一張桌子。劉氏還特意換了一身紅色的衣服圖個喜慶,春光滿面。劉氏親自端上白色藍紋底的瓷碗放在宋長淞面前,滿滿的一大碗面條。
“來來來,今天是長淞的生辰,這是你的長壽面,我和你哥親手做的,嘗嘗。。”
“謝謝母親,謝謝大哥。”宋長淞謝過,其實每年劉氏都會給家裏過生辰的人做長壽面,所以并沒有第一次那麽期待,不過到底是母親長兄親手做的,這份心意也要全然接受。
“好了,按習俗,該長淞分面了,吃到的人都要順心如意。”劉氏從後面侍女手中接過碗,依次擺在各人面前,末了臨到長歡的時候卻已經沒了。原本喜樂的氣氛突然凝固住,劉氏空着手僵着沒動,不知該如何圓過去,看着長歡也無比愧疚。長歡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可也僅僅是臉上笑着。宋長緒連忙拿起自己的碗要放給長歡。
“長歡,我這只給你,我用另外一只碗。”
長歡微笑拒絕。“我不喜歡吃面。”
宋長緒停住了要放下去的碗,沉默了下自己又收回來。
“難得今日一家人都在,長歡也有空回來,大家就随意着吃吧。”或許是因為氣氛太壓抑,作為一家之主的宋柏陵發話了。于是劉氏順勢坐下來笑着招呼幾人夾菜。“長歡你們也別拘着,都開始動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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