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看燈
“我覺着這個好看。”李懷玉指着攤上的燈籠建議。長歡瞄了一眼李懷玉指的那個,癟癟嘴不贊同的樣子,然後認真翻開手上的兩個燈籠仔細比較哪個更好。李懷玉見長歡不理他,然後湊過去指出他選的河燈的不足之處。
“你看這個白色的,映出的火光是黃色的,而且比較透明,看得到蠟燭,不要這個,這個藍色的,上面這、上面的圖案啊,還嫦娥奔月,這還沒到中秋呢,還有這兔子畫得,醜不拉幾的,都沒我畫的好看。”李懷玉指着長歡手中的燈籠,說得一個比一個差勁。長歡都能感受到來自老板的幽幽怒火了,李懷玉卻還說得津津有味。
“你就是想讓我選你挑的那個吧。”長歡指出李懷玉的心思。拉過李懷玉剛才指的那個,那是一個紅色的河燈,底下是荷花底,荷花白色,花瓣尖兒粉紅色,做得很接近真正的荷花了。花上罩着一盞紙糊橢圓形的燈籠,燈籠通體紅色,裏面立着小小的一截蠟燭,外面沒有什麽圖案,攤主說可以自己題字,旁邊就擺着筆墨。聽了攤主的話,長歡不禁覺得李懷玉還是蠻有眼光的,拿了筆長歡思考着該寫什麽好,最後卻只留下了一個"謝"字,他剛寫完,李懷玉就拿過筆在他寫的字旁邊寫下了一個"李"字。
明明是他的燈籠,結果李懷玉話都不招呼一聲就寫字。長歡臉一黑,丢下燈籠就走人了。
“不要了我。”
李懷玉輕啧一聲也要跟上去,卻被攤主不善的扯住袖子。“這位公子,您都寫過了,這要是不買,我可怎麽賣出去啊不是。”
看着攤主以一副不給錢就不善了的樣子,李懷玉無奈只得掏錢買了下來,然後拿着河燈去追謝長歡。人也沒走遠,就在前面慢悠悠的踢着石子玩。李懷玉把人追上,将河燈塞到他手上。
“謝長歡,你怎麽這麽小家子氣。”
長歡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李懷玉扯着他去河邊放燈。河邊已經陸陸續續有很多人在放燈了,有夫妻有兄弟姐妹亦有垂髫幼子,有些人放完燈還閉着眼許願。
長歡讓李懷玉點了火,蠟燭燃起,火光映在燈上,紅彤彤的很好看,長歡也有點慶幸幸虧沒有買白色的。長歡剛要把燈放入水中,李懷玉突然伸出手托住另一邊。
“幹什麽?”
“一起放。”李懷玉意簡言駭,長歡也沒有拒絕,兩人四只手托着小小的河燈下了水。看着河燈順着流動的水游走,長歡學了其他人閉眼許願,結果一睜開眼就看見李懷玉不可忽視的目光。
“看我做什麽?”
李懷玉問:“你許的什麽”
“為什麽要告訴你。”
“說不定我能讓你夢想成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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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長歡冷笑,站起來擡腳往階梯上面走,結果不小心踩到了什麽踩滑了,整個人往後仰,而後面是他們才放完燈的河水。李懷玉就在他旁邊,他的摔倒帶倒了李懷玉,李懷玉看着長歡要摔下去了連忙推了他後背一把,從而把自己成功的送進了河裏。整個過程就那麽一瞬間,一轉眼長歡摔在石板上,而李懷玉已經不見了。
“噗通”一聲,李懷玉掉進了水裏,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會水,連求教聲都還沒有人就沉下去了。長歡趴在河邊上聽見聲音急忙側頭看着泛起波瀾的河水,已經看不見李懷玉人了,急得連忙大喊李懷玉的名字。
“李懷玉!李懷玉!”長歡的聲音吸引了很多人的注視,有的人站在後邊指着他竊竊私語,有的人圍上來問長歡發生什麽事了,在知道有人掉水裏了就有見義勇為的年輕人脫了衣服跳下水中救人。那些未出閣的姑娘看見有男子脫衣服紛紛跑走了,于是河邊上就剩下了幾個寬慰着長歡的大媽和幾名圍觀的青年男子。
雖然有人已經下去撈人了,可長歡還是着急的在上面頻頻呼喚李懷玉。
“李懷玉你聽得到嗎李懷玉”
長歡束手無策的看着河面,心慌意亂。這時他無比希望李懷玉能平安無事,現在他都後悔剛才許的願應該許李懷玉平平安安了。長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而河裏卻還是沒動靜,一會兒那個跳水救人的年輕人從水裏出來了,告訴長歡水裏沒找到人。長歡面色難看的看着還映照着圓圓的月亮的河水,心如死灰。他雖然讨厭李懷玉,可從沒有想過那人會突然有一天死掉啊,而且還是為了救自己,要是自己沒有摔倒,他就不會掉下去了,要是沒有掉進水裏……明明剛才還在自己身邊絮絮叨叨的人怎麽能說出事就出事了呢,長歡後悔不急,更是心急如焚。可是不管怎麽喊人都沒出現,長歡已經快要哭出聲了,手指摳着石板劃出一道道痕印。
“謝家長歡。”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長歡急切地擡起頭就看見李懷玉下半身還沉在水裏,從頭到尾濕漉漉的扒着河岸看着自己。明明臉上全是水漬,卻還是笑着,明明都差點淹死了居然還能對着自己這個兇手笑得那麽認真。
“李懷玉!”長歡傾身抱住他的上半身,在抱住他的時候居然會哽咽難語。
李懷玉由着他抱了一會,然後拍拍他的肩膀,“你先讓我起來,這水挺涼的。”
“好好好。”長歡松開人,拉住他的手把人從水裏拖出來。出來後,李懷玉就癱坐在地上,仰着腦袋喘息。舉起手臂抹了抹臉上的水,卻因為袖子也還在滴水怎麽也抹不幹。長歡看着他這副樣子,心裏的愧疚之心難掩,從懷裏掏出手帕給他擦臉,李懷玉沒有想到長歡會有這番作為,有點驚訝的看着他,然長歡只是面無表情的給他擦拭,一句話也沒有說。李懷玉看着他蒼白的臉,他的眼眶還濕潤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哭過。
“你哭了”
毋庸置疑的,面對李懷玉的詢問,長歡沒有回答,只是把手帕塞到李懷玉手裏讓他自己在随便擦下自己身上,然李懷玉卻只是收了帕子。一時間沒有言語,長歡也席地而坐在他身邊。
“謝謝你啊。”長歡輕輕地對李懷玉說。
李懷玉笑了笑。“不用。”
兩人一時又無言,此刻周遭的看客也已經散去,那個青年在得到了長歡的感謝後也已經離開。明明四周還是有很多人,可他們之間卻安靜得聽得見草叢裏的蟲鳴。
“咳咳。”才落了水,身上還濕着,河邊又有風,李懷玉低聲咳嗽幾聲惹得長歡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趕緊回去吧,不然要傷寒了。”長歡要去扶李懷玉起身,卻被李懷玉推開。
“我身上濕,別靠近。”
長歡僵着手,他沒有想到李懷玉推開他居然是因為不想讓他沾染上水漬,長歡有點想哭又想笑。
“呵!李懷玉,你明明就是一個大惡人,大奸臣,你怎麽能有這麽善良的一面呢。諷不諷刺啊”
李懷玉看着謝長歡,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反正就挺難受的。
“我不是壞人,不是奸臣。我也想當一個被人人稱道的清官,可是,有的人只能用另一面去忠他的君,事他的主,你能明白嗎?”李懷玉不知道謝長歡能不能明白,他沒有什麽過大的反應,蒼白的臉上更多的是泫然若泣、別扭的笑着。謝長歡抿抿嘴唇,最後要脫了自己的外衣要給李懷玉穿,被李懷玉嚴厲制止。
“你自己穿上,一個人病了就好你再病了,我白救你了。”聞言長歡只得作罷,自己穿好了衣服,跟着李懷玉離開了河邊,街邊,李懷玉的車架已經等着了。兩人鑽進馬車裏,就看見了旁邊小桌上放着一套衣服,看來是他的護衛準備的,李懷玉應該要換衣服,長歡打算下車,被李懷玉喚住。
“你去哪兒”
“你不是要換衣服麽?”
“我換衣服你走什麽”李懷玉不解,然後又起了逗他的心情,“又不是姑娘家,還怕、以身相許啊?”說完就拽住長歡的手腕,把他吓了一跳,連忙縮回手,側過身去不去看他。長歡從來沒有看見過別人赤身裸體的樣子,所以特別別扭,雖然他自己可能已經被人看了個遍了,畢竟他洗浴的時候都是有人伺候的。長歡看見一條□□的手臂在桌子上取衣服,那條手臂上還有一道顏色很深的疤。
長歡随着疤痕看過去。“這個……”
李懷玉不甚在意的态度。“好了。”
“我欠你兩條命了,我既不會武功又不會水,按理說我應該死了兩次了。”
“哪能,死一次就夠了,你還有兩條命啊。”
“也是。”長歡表示贊同。然後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偏頭看着已經在整理衣服的李懷玉。
“我說,你會水的吧?”
李懷玉系好衣帶,毫無隐瞞的點點頭。“是會一點。”
果然是!長歡氣得怒視他。
“那你沉下去幹嘛,故意的吧!吓死我了你!”
李懷玉眨眨眼,繼續逗逗他。謝長歡這人一面想維持着自己衿貴的公子形象,又跟個孩子一樣容易被外物誘惑,卻又能像只咬人的兔子。
“這就吓住了不是挺讨厭我的嘛,嗯”
“讨厭歸讨厭,但也沒想你死啊。”
李懷玉墊着手靠着車廂上,“放心吧,我好歹是一介丞相,怎麽可能淹死在那條河裏,多沒面子啊。”
長歡無語,他可能對李懷玉這個人有誤解。明明初始見他,是一個陰暗城府之人,可怎麽越相處越發現這人不僅輕狂還自大呢。
李懷玉靠着車廂小憩,長歡安安靜靜的坐着,等到馬車停住時長歡還以為到丞相府了,結果外面傳來李懷玉護衛的聲音。
“大人,郡主府到了。”
長歡詫異,李懷玉居然會讓人先送他回去,他看着似乎已經睡着了的李懷玉,想說些什麽可到了嘴邊也沒什麽可說得出口的。
“謝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可謝還是要說的。雖然這一晚上他說了無數個謝,但每一次都有必要。長歡道完謝掀了簾子下了馬車,站在邊上看着馬車重新駛出。
馬車內,李懷玉緩緩睜開眼看着空蕩蕩的車廂,他沒有睡着,不過有些倦了而已。其實就算他們之間無話,可只要能和他在一個地方待着,都挺好的。
謝長歡啊謝長歡,你可欠我兩條命了,這以後得怎麽還上啊。
長歡這邊回了屋,這一晚上可夠折騰的,也覺得累了。無憂見他回來,連忙拉進了裏間,倒了茶水給他。
“公子,怎麽這麽晚才回呢?郡主都來問了好幾回了。”
“母親可有事”
“哦,那倒沒有,就是見您不再,關心呢。”
長歡揉揉酸痛的脖子,眼睛已經困倦得快睜不開眼了。
“嗯,我累了,沐浴完就歇了,你讓下人也都回去歇着吧。”
“要不要奴婢伺候着”
長歡搖頭拒絕,“我自己來就行,你們下去吧。”
“是,公子。”無憂出了房間,說是回去休息卻還是先去浴房看了眼,見一切都準備好了才放心回去休息。
湯池裏,長歡舒舒服服的靠在池壁上,享受着熱水帶來的惬意,渾身毛孔舒張,沖刷着疲倦,此時在放空大腦,就這麽閉着眼躺一會,再好不過了。等再次睜眼還是給人喊醒的。
“公子。”
長歡睜開眼睛就看見燕谟半跪在身邊,幽暗的眼珠包裹着自己。
“燕谟”
燕谟輕輕嗯了一聲,關切道:“公子回屋睡吧。”
“行,你也回去睡了吧。”
“是。”燕谟說完沒有動,長歡也沒動,燕谟又确定了眼長歡不會在睡着才起身出了浴房,待人走了長歡才從水裏起身,帶出的水流淌一地,水珠順着胸膛、小腿滑落在地上,浸濕了他所站立的地方。拿過岸上盤子裏擱着的帕子擦幹了身上的水。長歡看着自己的身材,白皙如玉,細嫩修長,肌理勻稱,緊致的堪比女子的皮膚。這也是郡主府十八年來精心養護出來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怎能不是這幅樣子呢。
外人有道是謝氏長歡,無雙公子,人如玉,絕美少年,傾國色。天潢貴胄,金玉少年,勝世間所有,茕茕獨一,無華章可表,無詞藻可容。
長歡穿好衣服,腦海浮現着今晚無意間看到的李懷玉那健壯的身姿,啧,好像有點嫌棄自己的了,人家李懷玉明明也就是一個文臣身材卻能那麽結實,而自己就一風吹都能倒的文弱書生,看來自己得好好練練了,不然将來他連趙文途都打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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