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騎馬
肖夫人以為郡主是不好意思提,捏了帕子捂着嘴笑着。“哎呦,郡主您不是要為公子尋門好親事嘛。”
安陽郡主一聽,沒有作多大反應,相較于劉氏她就緊張多了,捏着帕子謹小慎微的注視着郡主,生怕她勃然大怒。
房間裏,除了架子上擺滿了早菊、建蘭還有雁來紅與丹桂,在座的小桌上都有一盆花卉。
“宋夫人倒是閑情逸致,居然還有空辦這場賞花宴。”椅子中間就擺着一盆菊花,金黃色的花瓣重重堆簇,開得格外張揚。安陽郡主撫上花瓣,染了蔻丹的手在花色的映襯下顯得分外紮眼。
“可是這花,賞的是這幾盆子的花花草草麽還是這裏裏外外的姑娘呢?”
“郡主這是哪門子的話,賞的自然是花了。”劉夫人出聲調和。
“呵,外面的花開得倒是嬌豔,五彩缤紛嘛。”安陽郡主意有所指,指的就是外面的各府小姐們。
“郡主莫不是覺得今日之事草率了”劉夫人聽着郡主的語氣不是很高興,以為可能是宴會辦得不合郡主心意,因為先前并無知會,以為只是普普通通的宴會罷了,是以前來赴宴的閨閣小姐們不過數人。
安陽郡主無端一笑,沒有回答,反而看向劉氏。
“我怎麽沒聽說長歡要成親的事呢?嗯宋夫人。”安陽郡主擡眼瞧了衆人一眼,謝老夫人木着臉杵着拐杖不動聲色,早前在郡主那吃了不痛快,是以後來都沒有出頭。但見劉氏神色慌張,眼神時而瞟向謝老夫人,想叫她出聲應對,可惜的是謝老夫人也不敢與郡主正面嗆聲,現在也只會裝聾作啞。
氣氛的突然凝固,其他來客均是不明所以,卻也是不敢觸郡主的黴頭,看向謝老夫人與劉氏時,她們均緘默其口,心思靈動的便明白了怎麽回事。怕是那兩位借今日賞花宴替長歡公子選中意的兒媳并未經得郡主同意呢。
座下的人皆是噤聲屏氣,沒有一個人敢出頭。安陽郡主是有備而來,不管今日如何打定了主意也要教訓教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劉氏。
“本宮的茶沒了。”安陽郡主說着,垂下頭撥弄着手指上戴着的玉戒。雖然郡主有言,可她身邊的侍女卻無一人動作,已經安靜的立在郡主身邊。衆人不解其意,有的已經與旁邊人交頭接耳了,不知是郡主是有弦外之音還是婢子不知規矩。然郡主也不催促,反倒是她身邊的侍女滿月直視着劉氏所在的地方,其意昭然若揭。
謝老夫人不喜郡主,只因郡主雖說是她的兒媳,卻身份高貴。後來仗着身份自視甚高常與她對峙,自己還都得忍着,一來二去的,就是兩看相厭。
是以剛才自郡主來後她就沒有好臉色,此下見郡主刻意作踐劉氏更是氣憤,“郡主,請謹言慎行。”
安陽郡主微微一笑,動作優雅的點點茶杯,看着謝老夫人眼裏沒有一絲敬意,更多的是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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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你也要來給本宮斟茶嗎?可惜啊,本宮今天只能再喝一盞茶了。”
謝老夫人鐵青着臉卻敢怒不敢言,她雖是三品诰命夫人,可她這個诰命還是因為她兒子謝厚遠娶安陽郡主,先帝為了擡高謝氏的位份而賞給她的。所以,在郡主面前她從來不敢拿出當家主母的派頭。她知道郡主是在氣她們擅作主張安排長歡的親事,明明那不過是一個繼子罷了,卻疼得跟眼珠子一樣,她謝家的晚輩都沒有見她賞過幾分恩寵。
底下的人如坐針氈,這種場合她們可不敢摻和只想早早脫身,可現在想脫身卻是晚了,這麽大一排戲,得有看客不是。衆人只是沒想到郡主氣性這麽大,竟然會不顧外人不忌流言,當面整治宋夫人。可惜了她,堂堂正三品官員的正室夫人,卻在郡主的脅迫下話都不敢出。有的人卻想趕緊的完事,她們也早點離開,無不把希翼的眼神投向跟個鹌鹑一樣的宋夫人。
劉氏無助的閉了閉眼,她知道沒有人會幫她的,她先前還以為謝老夫人是個頂事的,好歹是郡主的婆母卻在郡主面前和她一樣話都不敢出聲。現在靠她是不可行了,別人也指望不上,罷了,不過是忍一時的折辱罷了。
劉氏理理衣袖,擡起頭臉上重新展開笑容,移步至郡主身邊,從侍從手上提起茶壺給郡主的茶盞注上熱茶,雖然外人看起來她平心靜氣,可微微顫栗的手指卻暴露了她心底的羞憤。
宋府裏,劉氏作為主人此時卻被使喚去倒茶,而前院裏卻一派祥和。當有人注意到情況不妙,便有下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前院和宋長緒吱聲。秦頌雅看着下人與宋長緒咬耳朵暫時停下沒說完的話。
“下去。”宋長緒聽完後,臉色肉眼可見的暗沉下來。
秦頌雅好意詢問。“宋大哥,怎麽了?”
宋長緒到底是混跡官場多年,很快就收斂了自己外洩的情緒。“無事。”
他雖然知道了自己的母親此刻正被人折辱,可他卻無能為力,先前劉氏聽了娘家嫂子的蠱惑,幾次三番的打長歡婚事的主意,他已經勸阻過她,可她卻為了自己娘家的前景利益不聽勸告,執意一意孤行,如今好了,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劉夫人緊緊的抓住桌角,看着劉氏好生心疼,心裏卻滋生出一分僥幸。幸虧啊,她讓劉氏去做出頭鳥,不然,現在被羞辱的就是她了。這郡主可真是氣性大,生起氣來連自己兒子的生母都不留情。
劉氏倒好了茶,然後端起來親自給郡主呈上。
“郡主,請。”
安陽郡主接過茶,捏住蓋子拂開熱氣,吹了吹。
“你是不是覺得我仗勢欺人?”
劉氏低眉颔首,“不敢。”
安陽郡主卻沒有喝茶。“不管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确就是仗勢欺人了,就算你有多氣都得在我面前吞肚子裏去!我眼裏可揉不得沙子!”茶盞被粗暴的擱下,因為動作太多,茶水都被晃了出來,灑在桌面。
“郡主息怒,臣婦再也不敢逾矩了。”劉氏雙膝跪地,眼眶都濕熱了,泫然若泣。桌面上流開的茶水順着桌面滴下,最後滴在她暗紅色的錦繡華服裏,暈成一朵奇異的花狀。
“呵,逾矩可不是僭越!”劉氏說自己是逾矩,可要是逾矩就簡單了,她分明是僭越。一個高看了自己的身份,去做自己這個身份不該做的事,如何能是逾矩呢。
“是,臣婦僭越了。”
“這花我也賞了,也就不留着了。”安陽郡主站起身,徑自出了房室。
秦頌致無意間發現了房裏發生的一幕,偷偷的躲在欄杆後面瞧着裏面。卻只見那個長歡哥哥的生母跪在了郡主面前,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麽事惹着郡主了,看郡主的樣子也是不高興的。安陽郡主突然從裏面出來,吓得秦頌致連忙從欄杆後面跑開,跑得遠遠的,生怕被人發現她偷看了。
郡主的身影消失在衆人,劉夫人連忙同侍女把劉氏扶起來。其她夫人見狀紛紛告辭離開,去外面拉着自家女兒走了。馮氏在外面看見了自己的女兒,招呼她過來。
“致兒,過來。”
秦頌致走過去仍不忘看屋裏面,裏面人突然都出來了,人影重重的,也看不見裏面的情形。“姨娘,裏面發生什麽事了”
“噓,不要說話。”馮氏阻止張口詢問的秦頌致,緊張的拉着秦頌致的手拉着她離開,在前院又讓人去把秦頌雅叫出來一起回府。
秦頌致憋着好奇心等着秦頌雅出來。
秦頌雅出來了,秦頌致看着他就像是看金子一樣眼裏閃閃發光。
“怎麽這副表情,怎麽了?”
秦頌致攘着秦頌雅走,“出來就好,走走走。”
馮氏看着自家女兒,哪裏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可說了也不聽,只得憋回去。
等到她們上了馬車,人還沒坐好秦頌致就迫不及待的問馮氏。
“姨娘,快說說吧。”
馮氏搖搖頭,“沒什麽大事,你個小孩子就不要多打聽了啊。”
秦頌致不相信的癟嘴,然後把自己親眼所見的內容講清楚了。
“我可是看見了,長歡哥哥他娘都給郡主跪下了。”
“你呀你,偷偷摸摸看這些做什麽。”馮氏對自己的女兒無可奈何,戳着她的額頭。秦頌致委屈的按揉被馮氏戳中的地方,不以為然。
“也沒偷摸着,就是光明正大的看的。”
“行了,不就是宋夫人想趁着今兒的賞花宴給長歡公子擇妻麽。”
“什麽!”秦頌致大驚失色,噔地站起來結果車廂內空間窄小,頭嘭地撞上了車頂,疼得她捂着腦袋失聲痛哭。
“哎呦喂,我的丫頭,撞疼了吧。”馮氏心疼的查看她的腦袋,一邊數落她。“你呀你,做什麽這般慌張毛躁的。”
然秦頌致完全沒聽進去馮氏的話,抓住馮氏的手臂一個勁的念叨。
“完了完了……姨娘我今天好看嗎”她只知道如果今天要給長歡哥哥選妻子,她肯定選不上了,裏面誰不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特別是那誰,還穿了一身嶄新的廣袖流仙裙,裙擺長得都走不動路了,坐在那裏看着花半晌都不移開眼,虧她剛才還心底裏嘲笑她,現在該輪到自己哭了。
馮氏不清楚秦頌致是哪裏着了魔,“好看好看,致兒每天都好看。”
“不,我今天這件衣服還是穿過的,頭上也沒戴幾多絹花,臉也沒畫好看的妝,還有,我最近吃胖了。”秦頌致撲在馮氏懷裏說着說着就放聲大哭起來。馮氏連忙安撫她。
“哪裏,致兒很美麗的。”
然秦頌致不相信她的話,仍舊埋着頭嗷嗷大哭,馮氏耳朵被吵得嗡嗡響。
“別哭了啊,這不今天你的長歡哥哥也沒見着嘛,而且郡主也沒同意給你的長歡議親事啊。”
秦頌致一聽,倏地直起身,臉上哪裏有什麽淚水,不過是紅了眼眶而已。劉氏本來已經舉起了手,捏着手絹想給她擦眼淚的,可這哪有淚可擦。
“也是啊。”
秦頌致歪頭一想,瞬間喜笑顏開,和剛才哭得撕心裂肺的判若兩人。馮氏看着她,無奈的搖搖頭。這真是被寵壞了,哪裏像侯府千金小姐的做派。
長歡由人領着進了馬場,圍欄裏的馬場是一片偌大的青草地,一望無際,圍欄後邊有間草亭,圍欄外面的地面是黃沙,和裏面的跑場不一樣,那邊人影幢幢,有人牽着馬走來走去。長歡走近了,在攝政王身邊停住。
“舅舅。”
攝政王翟霄叉着腰看着人給自己的馬兒順毛,聽見聲音回頭,見是長歡,小麥色的皮膚在日光的照耀下亮铮铮的。
“長歡來啦。”
“嗯,舅舅要長歡來馬場做什麽”
翟霄攔過他的肩膀帶他走到一匹白色的馬面前,指着馬道:“來,你看,這匹馬是他國進貢來的皇家禦馬,我知道你會喜歡,所以就給你留着的。”
長歡的确如外人所言那般喜愛馬匹,看見馬眼神都溫和下來,伸出手撫上它的頭,馬兒也不躁動。
“謝謝舅舅,長歡的确喜歡。”
“去試試看,我剛才騎過了,馬是被訓過的,這匹馬本就是給宮中貴人騎的,特別溫順,不摔人。”翟霄讓他試馬,長歡卻有些猶豫,不過終是蠢蠢欲動的欲望戰勝了遲疑。
長歡借着翟霄的翻身上了馬,牽住缰繩,待馬習慣了身上有人才打馬離開。
翟霄看着長歡穩穩當當的騎着馬,也就放心的退到一邊,見長歡動作流利,不僅大喜,看來送給他馬果真是一件不錯的決定。
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和皇城裏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可不一樣。
“駕!”長歡騎着馬越過馬場的草地進了一片樹林,也不知道這片樹林是不是屬于馬場的一部分。
進了林子後長歡就放慢了速度,勒着缰繩慢悠悠的走。
“籲……”長歡勒住馬,待馬停下從馬背上下來,任馬在周圍吃草,自己靠着一顆大樟樹坐下來歇息。腳又開始疼了,只要騎馬或者長時間走路、跑跳腳就開始作痛。
“嘶……”長歡小心翼翼的脫了鞋子,露出白瓷般的腳掌。長歡捏着腳查看腳後跟,那裏有一道顏色很淺的疤痕,明明看起來已經好了,可是卻限制了他騎馬,跑跳。這就是他自三年前以來不再騎馬的原因,可是這件事沒有一人知曉除了燕谟,是以在別人眼裏他還是那個會馳騁千裏的謝長歡。
“公子。”燕谟突然出現,半跪在他旁邊。看着長歡的左腳,有些心疼。當初若不是他沒有保護好公子,公子就不會受傷,也不至于連自己喜愛的馬都騎不了。
“腳疼了嗎?”
長歡搖頭,由燕谟給他穿上鞋,“沒事,你怎麽來了?”
“晉北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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