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哥哥(2) 帥

鄭瀾覺得自己實在太自大了,任由她闖進他的心裏,卻不知道她的過去。

她說這個人不是她的情郎,卻親切地叫他三哥。縱然這個三哥不是,那還有沒有四哥五哥呢?她誇贊他掌控一切、運籌帷幄,實際真的是這樣嗎?明知她自有一份沉着和聰慧,就這樣等待她能有一天交付她所有的真心,會不會太一廂情願了?

小院兒換好了幹淨的衣服,端着茶水一個人走進了焚琴院,推開書房的門,看見鄭瀾正坐在書案前校訂着京畿的地形圖,小院兒輕手輕腳把茶水端過來。

“殿下,喝點水,用些點心吧。”見鄭瀾繼續看地圖,懶懶應諾一聲。小院兒湊上來,問:“秦小将軍沒什麽大礙吧?”

小院兒正想如果他依舊恹恹不理,就知趣退出去,卻聽他徐徐說:“沒什麽事。在厚山傷了人,被順天府帶去,已經被撈出來了。如今,還沒有什麽人敢治他的罪。”

小院兒卻心裏疑惑:“什麽人這麽大膽,敢與小将軍起了争執?”

“你表哥。”鄭瀾放下手裏的筆,冷冷看她。

小院兒納罕,她連自己原本的姓名都不知道,哪來的表哥?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又一琢磨,小院兒恍然大悟,明白鄭瀾說的是真正的錢淑媛的表哥,便有些心虛地問:“那個人……是不是叫吳凡欽?”

鄭瀾眼神又一陰:“怎麽江洋匪徒和纨绔公子,愛妃都有交情啊。真是交友甚廣,圈在王府可惜了,若是留在厚山,愛妃定能大放異彩。”

小院兒也不怕,也不惱,反唇相譏:“是殿下先提的什麽表哥。”

“是啊,又是表哥,又是三哥,本王倒想問問,愛妃有多少好哥哥?”

小院兒一笑,覺得鄭瀾吃醋的樣子倒是比尋常時的陰陽怪氣可愛許多,就壯了壯膽子,繞過畫案,好奇問:“秦小将軍,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紫雲院主?”

鄭瀾陰陽怪氣地反問:“愛妃喜歡打聽別人私事的樣子,倒是很有京中名媛的作風了。”

小院兒并不理會,只就着自己的話題說:“吳凡欽是那種色膽比狗膽還大的人,如果說為了争風吃醋,倒可能會壯起膽子和小将軍口角。”

鄭瀾很納罕,小院兒怎麽會對這個吳凡欽這麽了解,不僅知道他的姓名,還知道他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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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捏住她的下巴,看着這張臉上如花瓣一樣綻放的胎記,語氣卻冷冷道:“愛妃怎麽知道的這般詳細?難道吳凡欽真的是愛妃的表哥不成?愛妃慣會騙人,表哥和三哥,是不是都被你騙過?”

“如果這麽說,也不算錯。”小院兒語氣平靜地說,又恢複沉穩謹慎的樣子。

鄭瀾心頭的納罕,已經表現在了臉上,不解中還有一絲醋意。

見鄭瀾又要生氣,小院兒肅然起來,把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輕輕推開,站鄭瀾跟前,說:“這些事情,說起來話長了。不過,我和三哥之間是清清白白的,和那個吳凡欽,更是只有一面之緣。”

小院兒聳聳肩膀,負氣地看一眼鄭瀾,最終鼓起勇氣,将自己如何在人牙子手上被金三母子救下,又如何被金婆婆挾持,在運河上做騙人的誘餌,包括如何哄騙了吳凡欽,又如何被金婆婆發賣,被錢大人掉包送入了湛王府,搖身一變成了湛王妃……林林總總的全部,統統告訴了鄭瀾。

鄭瀾面無表情地聽着,一字一句地聽,心裏也終于明白了。但半晌才看她一眼,問:“如果今天這個金三不出現,愛妃還會對本王和盤托出嗎?”

鄭瀾是在找後賬,小院兒應該搪塞過去的,但她卻認真思索了這個問題,誠然道:“可能不會。殿下沒有問過,我也不知如何說起。”

鄭瀾點點頭,她說得也是實話,因為是實話,便沒有辦法生氣。可是,到底有些失落。

小院看他失落,便安慰似的道:“并無心繼續欺瞞殿下的。”

鄭瀾不說話,小院兒又道:“多謝殿下救了三哥。”

鄭瀾嘴角微微勾起,一點也不想做什麽好人,于是道:

“本王救了愛妃的情郎,如此大度,愛妃要怎麽謝呢?”鄭瀾倚靠在畫案邊緣,雙手交叉在胸口,看着小院兒,補充道:“要不,也認個流哥哥,瀾哥哥?”

小院兒瞅瞅他眼神中的戲谑和捉弄之意,知道他心裏又癢了,幹脆鼓起勇氣,放了個大招:“殿下,我們圓房吧!”

鄭瀾愣了一瞬間,看着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确信自己沒有聽錯。

“殿下,我們圓房吧!”小院兒再說一遍,察覺到鄭瀾的意外,小院兒心底裏是一陣狡黠的快意,但是臉上仍然是一副無邪的神情,對鄭瀾說:“殿下總是戲弄我,調笑我,我也總是覺得羞赧、害臊,幹脆把事情做絕,這樣殿下能徹底滿意,我也死得痛快!”

鄭瀾一下子眯起眼睛,恨恨地看着她,又被這個小騙子坑騙了!把圓房說成“把事情做絕”、“死得痛快”,她是反過來調笑他、戲弄他了。

“想要死得痛快,本王偏偏不會讓你如意。”鄭瀾說着涼薄的話,語氣卻很溫和,又靠過來,把小院兒緊緊摟住,雙手去撫她的背,在她耳邊用氣聲說:“不過,愛妃不要以為本王心裏不想。”

這姑娘太過聰慧,鄭瀾對她的每一次感情的轉變,她都能察覺。剛剛他憤怒地吃醋,反而讓她敢大膽地撒嬌。鄭瀾有微微的慌亂,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小院兒和他的關系變成了這樣?她不再怕他了,而且開始學着信任他,甚至倚靠他。

小院兒聞言卻笑及眼底,她覺得自己有點懂得了鄭瀾,一個內心過分驕傲的人,既不會懦弱地回避自己的欲,又能夠守得住心中的那一道念。

鄭瀾看着她的笑,此時此刻,只是為了笑而笑。

為了這沒有防備、只是為了笑而笑的容顏,也值得吧。鄭瀾想,或許不知不覺,小院兒也對他多了些真心呢。至少她的過往,他現在不是一無所知了。這挺好的,非常好。

“殿下,”小院兒又想起來一件事。

“又怎麽了?”鄭瀾拿着筆,在地圖上勾畫着,那是他和秦志城商議的守備京城的營房地點,為了牽制太子,他必須把京畿地圖爛熟于心。

“殿下,金三是從左丞府逃出來的,此刻,錢大人應當到處找他了吧,不知道金婆有沒有一起逃出來。還有陶娘子她知道我救了人,會不會去報信……我真的怕哪天她會殺了我滅口。”剛剛還笑靥淺淺的臉色,又爬上了愁容。

“的确,是有點麻煩。”鄭瀾懶懶地說,心裏打算待一會兒讓蝠去打探清楚。

·

晚間,鄭瀾在書房繼續研究着京畿的地況,召集了五毒門的骨幹安排着許多事情。

小院兒則在草草用了晚飯,知道鄭瀾不許她再去劈柴院,便讓百靈去打聽,海升說金三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柴房也收拾出來了,金三被擡進去養傷,小丫鬟還給他喂了一些羹湯。

陶娘子一個人推門進來,反手關上門,問小院兒:“今日救下那個男人,殿下不起疑心嗎?”

小院兒随口扯謊:“殿下現在很信任我,鹣鲽情深、琴瑟和諧,不會疑心的。我給他說這個人是我在杭南時候的家丁,欠了賭債被追到京城,殿下這不還給他請了大夫嘛。”

陶娘子将信将疑,但的确,鄭瀾對小院兒的喜歡,府上沒有人看不出來,小院兒這麽說,她便只好這麽信。而且做了今晚的事情,陶娘子就打算出逃了,錢大人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後路,金三的事情,她打算回去告訴錢大人就好。

“姑娘,天熱,請把這杯綠豆湯喝掉,是百靈親手炖的。”陶娘子出去端進來一晚冰糖綠豆湯,遞給小院兒。

恰好渴了,小院兒一飲而盡,随後覺得兩腮發熱,頭有些昏,就沉沉趴在了餐桌上,失去了意識。陶娘子身大力不虧,把小院兒擡到床上,褪了鞋子,敞開寝衣,露出緋紅的心衣。陶娘子又把心衣的帶子解開,虛虛覆在小院兒胸前。

陶娘子感嘆小院的美貌,身形也這樣出衆,若他是男子,也會忍不住心旌搖曳,更何況正直壯年的湛王。

陶娘子匆匆落下床幔,去耳房取了自己的小包袱,趁着夜色漸深,從王府的側門一路往左丞府走。走到一條寂靜無人的胡同兒,陶娘子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平安?”陶娘子那張方臉上狐疑不已,這個時候平安怎麽會出現呢。

“左丞大人讓我來接你,事情辦完了?”

“是,藥已經灌下去了。”

平安點點頭,一瞬間平安從腰間抽出軟劍,不由分說刺向陶娘子,陶娘子側身躲過。平安雙腳蹬住小巷子的牆壁,借力跳下來,劍從陶娘子頭頂刺下來,平安輕輕跳起,拔出軟劍,陶娘子的頭頂噴出血柱,咚得一下子倒地不起,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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