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要求 者
小院兒看着樓下, 李秀蓉和安泰并排着走遠了,但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思緒中,有些出神。
鄭瀾在窗邊坐下來, 拿起小院兒剛剛用過的杯子喝酸梅汁。
“在想什麽呢?”鄭瀾問她。
小院兒回過神來,似笑非笑地搖搖頭, 道:“安泰公主被指婚給秦小将軍了。”
鄭瀾剛剛從宮裏出來, 恒昌帝與他說了很多最近的政務, 其中也包括要給安泰指婚的事情。
“哦,這件事。”鄭瀾看着小院兒,覺得她剛才的思緒可不僅僅是為了安泰而感慨。
“公主說她不想嫁得這麽急。”小院兒如實告訴鄭瀾, 又問:“殿下能不能去給陛下求一個恩典,先緩一緩這門親事呢?”
鄭瀾失笑:“愛妃這麽快就染上了皇親貴婦愛管閑事的毛病。還真拿自己當成公主的長嫂了麽?”
本想逗一逗她,卻看見她垂着目光,十分難過的樣子。
鄭瀾放下手裏的杯子,強迫自己正經一點說:“這次勒丹王進京,聯姻的事情沒有落定,邊關年下很可能再起戰事。老頭子才這麽着急指婚,這已經不是情情愛愛的小事了。”
鄭瀾解釋這些的時候,皺着眉頭, 他一向讨厭解釋,哪怕對皇帝老子, 他寧可被罵被罰,也從來不肯解釋。但是小院兒總有本事讓他做一些自己原本讨厭的事情。
而且, 難過的恐怕不僅僅是安泰公主, 秦志城雖然和安泰自幼相識,但沒有半分男女之愛,這門婚事他從一開始就很頭疼。
賜婚, 是殊榮,是拉攏,也是一種監視和督促,臣子對于天子的指婚,是不能拒絕的,否則就是不忠,何況是皇帝陛下唯一的嫡公主。秦志城覺得為國捐軀容易,為國娶妻就非常別扭。
小院兒見鄭瀾解釋完,臉上浮現出不悅,便識趣道:“家國大事,民女是不太懂的。只不過為小公主可惜,嫁給不喜歡自己的人。”
鄭瀾臉上的不悅消失,勾勾唇角問小院兒:“那愛妃呢?嫁了喜歡你的人,是不是就不可惜了?”
小院兒擡首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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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一次承認自己對她的喜歡,雖然也是這樣陰陽怪氣地。
但小院兒心裏很有分寸,這場替嫁,到底并不是真正的“嫁”,兩個人也沒有做成真正的夫妻。小院兒低下頭,心裏如是想,鄭瀾看穿了她內心深處根本沒有承認嫁了他,剛剛按下去的煩悶,又浮現出來。
“對了,多謝殿下的賞賜,那把琵琶太名貴了,民女配不上。”小院兒想起書房的鶴唳琴,還是想謝謝鄭瀾。
“覺得配不上,才要好好愛惜,仔細收着。雖然琴送你了,以後卻不許你給別的男人彈。”鄭瀾想從她臉上看出些感動,哪怕僅僅一絲絲的歡悅呢。
但是小院兒臉上卻還是那樣秋水無波般的沉穩。那麽寶貝的琴,價值連城不說,又是生母給他留下的唯一的遺物,這女子沒心嗎?鄭瀾冷冷看着她。
“李姑娘認識這把琴,這琴是令慈的心愛之物吧?”小院兒怯生生地問鄭瀾。
鄭瀾複坐回窗下,似有似無輕輕點點頭,對小院兒交待:“是啊,要找一把比那西蠻子更好的琴送給愛妃,才行。”
一瞬間,小院兒是有那麽一瞬間的感動的,不是因為這把琵琶多麽名貴,而是因為這把琴,對于鄭瀾來說有這麽特殊的意義。她想道謝,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心情很是複雜。
一會兒,海升在樓梯處請示:“殿下,膳房問今日晚膳擺在哪裏。”
“傳膳雲香月影。”鄭瀾随口吩咐,雲香月影就是寝殿所在的院落,鄭瀾喜歡看小院兒吃東西的樣子。
小院兒這才發現,暮色合圍,已經這樣晚了,下午時分暄熱難當的超然樓,已經有些涼意。
兩個人下了樓,往寝殿去用晚膳。
鄭瀾一貫于飲食上十分節制,和大多數王子皇孫一樣,見慣了山珍海味,飲食喜歡清淡素淨。倒是小院兒很愛吃肉,一段時間,廚房已經摸清楚了她的偏好,這頓晚膳上就有好幾道葷菜,從前鄭瀾一個人時,是不怎麽吃葷菜的。
鄭瀾特別喜歡看小院兒吃東西,那麽認真,仿佛在她心裏,每一口食物都是十分需要敬重的神祇,她的每一次細嚼慢咽都充滿了虔誠。
咽下一口牛肉粳,小院兒對上鄭瀾看她吃東西的目光,問:“殿下為什麽總是這樣看我吃東西。”
“因為,好看。”鄭瀾端起茶盞,飲一口茉莉雪環茶水。
小院兒看他心情不錯,已經沒有了剛剛在超然樓上的不耐煩,于是問出了上午他出門時,她本想問的話:“殿下,我身體裏的毒,其實并沒有解,對不對?”
鄭瀾有點意外,雖然看她的神情裏并沒有太多恐懼,卻還是皺了皺眉頭。他有些頭疼怎麽跟她解釋,畢竟她中的這種毒,毒發原理還是有些獨特的。
真的要告訴她嗎?
見鄭瀾思索着,小院兒心裏更有了七八分的了然。
“殿下,這毒應當是十分兇險的吧。”
鄭瀾看着她,不置可否。蠱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研制出解藥。
小院兒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殿下,那個……鶴唳琴,能不能收回呢?”小院兒雙手放在膝頭,有些緊張。
鄭瀾聽聞,先是意外,然後忍不住惱怒起來:“你今天怎麽有這麽多問題!本王送出去的東西,不習慣被退回來。”
這憤怒中,有些惱羞之意。他把自己最珍藏的心愛之物送她,她沒有多麽高興,還要退貨。
如此不知死活,到底想說什麽呢?
小院兒卻十分真誠,并沒有被鄭瀾的憤怒吓退。一雙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眸擡起來看他,那朵花钿也顯得楚楚可憐。
“殿下……還是不要喜歡我這種人吧。”小院兒有幾分斟酌,慢慢對鄭瀾說。
“你這種人,你是種什麽人?”
鄭瀾臉色已經很不好看,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殿下,雖然我自知未曾真正的堕入風塵,但到底是出身低微,又長在勾欄,這樣的出身,如果只是做一般世家公子的外室或者侍妾,或許尚可。但是殿下貴為皇嗣,文治武功,才能卓絕,能夠配得上伴您左右的,應該是李秀蓉或者真正的錢淑媛那樣的名媛貴女。而不是民女這樣身份低賤,來路不明的人。”
鄭瀾繼續冷冷看着她,沒有想到看起來很有些膽識的她,居然說得出這樣一套世俗之見。
世俗的眼光,是鄭瀾看得最輕最輕的東西。他自然希望小院兒也不要在乎。
小院兒看他沒有回應,便繼續說:“從厚山一見,到如今贈琴之誼,殿下對民女是有幾分真心的吧?”
鄭瀾沉默,默認自己對她的喜歡,氣惱之色漸消,倒用一雙好看的眼睛對視她,仿佛在說:我喜歡你,确實,我承認了。
小院兒沒有避開他的目光,繼續坦蕩地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殿下可以超凡脫俗,從容不迫,想喜歡誰就喜歡誰。但這份自由,正是因為殿下是千金貴體,有資格有前提,才能雍容閑雅。而民女的真正身份,遲早是要被揭開的,紙是包不住火的。”
“原來你是怕露餡?那本王可以保證護你周全,不必擔心。”鄭瀾說得雲淡風輕,心頭卻沒有底,單純這樣的保票,能不能打消小院兒心裏的沖突。
他着實有些不太懂,自入府以來,一直乖巧安順的她,今日這是怎麽了。合歡絕情散難道還能讓人性情大變嗎?
小院兒見他不太明白,有些啞然失笑,整理了一下思緒說:“民女自幼失去庇護,習慣了被轉賣和利用,殿下雖然時常調侃和戲谑,但是對民女極盡保護,甚至可以稱得上憐愛。這份情誼,民女十分珍重。可是,民女眼下最想要的,卻不是庇護,而是自由。”
“自由……”鄭瀾思索,這兩個字對于小院兒,到底意味着怎樣的東西。
小院兒點點頭:“以前,民女因為出身微賤,所以格外向往自由,遇到了殿下,民女曾以為,只要性命無虞,能夠茍且偷生,就是自由。但經歷了這麽多,方知道無論是真正的錢淑媛,還是貴為金枝的安泰公主,于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無法掌握作為女子的命運,到底還是不自由的。”
“所以呢?”
“如果與殿下在一起,并非民女發自內心的選擇,那麽對于殿下的真心就是一種亵渎。民女始終都是以錢淑媛之名,才來到殿下身邊的不是嗎?”
鄭瀾忽然有些明白,小院兒矯情的是什麽東西。
“殿下想要的是小院兒的真心,但是如果沒有自由,民女就搞不清楚,自己與殿下在一起,是出于真心,還是像往常一樣,不得已而為之了。”
鄭瀾看着小院兒那副真誠的愁容,有些頭疼小女人的這套邏輯,但又希望自己能學着去在意她的心情。
過去,小院兒想求他的恩典,把她放走,無非是擔憂露餡以後被治欺君之罪,那時候他還可以用強迫的方式拒絕她。可是當他一天比一天更喜歡她,鄭瀾反而患得患失起來,做不出耍無賴捆縛住她的事情。這是鄭瀾二十年的皇子生涯中,第一次真心真意去喜歡一個人。放浪形骸慣了,鄭瀾第一次這樣認真,這樣在意。
那麽,還是要走嗎?
“一會兒扯什麽身份低賤,不許本王喜歡你,一會兒傾訴自己的身不由己,搞不懂是不是出于真心才留在本王身邊。繞了個大圈子,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本王放你走人,分明是換湯不換藥。”鄭瀾努力裝作不在意地搪塞她,眼睛卻小心翼翼觀察着她的情緒。
“是,殿下或者說的沒錯。”小院兒神情卻十分篤定,甚至含了一份果敢和決絕:“請殿下放我回到民間吧,民女只是凡夫俗子,不想被皇權争奪的漩渦吞沒,也不想在為了生存,謹小慎微,茍且欺騙。更何況……”
小院兒神情忽然一陣擔憂:“更何況,如果民女體內的毒不能解除,也許會不久于人世,那麽就更不想最後的時日,活在另一個人的命運裏,不能追随自己真實的心意。”
原來,她到底心中是很怕死的。沉穩是她多年來颠沛流離練就出來的本領,但她畢竟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鄭瀾的心被緊緊揪起來了,他連放她走都不會舍得,又怎麽可能舍得讓她死呢。
可是,如若不是這肮髒的權力漩渦裹挾了無辜的她,她也不會中毒。
那些曾經或者正在傷害她的人,一個也不能活。鄭瀾眼底浮現出一陣猩紅的殺氣。
小院兒以為是自己的要求惹怒了他,但既然選擇了開誠布公,她倒也心下坦然。如果鄭瀾只是圖她的姿色,她可以毫無顧忌地計劃逃走。但是鄭瀾對她付出了真心,她也必須以真心待之。
既然是真心,就不應該懼怕他不高興。
鄭瀾帶着冰冷的怒意往外走,到了門檻處,停了下來,并不回頭,緩緩道:“你身體裏的毒,是合歡絕情散,服毒四十九日之後,才會毒發。給你施針,是為了延緩毒力發作。無論如何,在毒發之前,本王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你性命無傷。等毒解除,就随你的心意,天涯海角任你去。”
小院兒看着他離開,背影中有憤怒,也摻雜了落寞。
自由,他真的可以給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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