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縣丞晉江獨家

第49章縣丞晉江獨家

蝠牽過一匹潔白的駿馬, 鬃毛齊整,膘肥體鍵,馬頭微微下颔, 十分優雅的樣子。鄭瀾不由分說将小院兒扶了上去。

小院兒還沒有從鄭瀾突然改變的主意中回過神來,更沒反應過來的是剛剛下了船抱着小院兒的行李包袱的蝶。到底是五毒門的親衛, 不是一般的宮女丫鬟, 蝶運了輕功三五個跟頭從半空中翻了過來, 小院兒看得驚呆:這女子怎麽真的如同蝴蝶一般會飛的。

“主上,屬下需要一同跟随嗎?”蝶急切切地問,她知道鄭瀾向來是比較随心所欲的人, 但是仍然覺得這主意變得太快。

“不必。”鄭瀾的話音未落就飛身上馬,駕馬遠去。

只留下蝠和蝶面面相觑。

駿馬疾馳,小院兒只覺得兩側風景被飛馳的駿馬抛在身後,鄭瀾單手策馬,另一只手将她攏在懷中,雖然馬速飛快,小院兒卻覺得安心,并不畏懼。不一會兒她擡首看見前面不遠處就是臨河縣城的門樓。

直到靠近了臨河縣的城門,馬才由飛馳變為快走, 最後是閑庭信步地到了城門之前立住。

進入縣城的關卡,一般的規矩是要下馬。守衛的士卒走過來, 看到兩人鮮衣怒馬,知道并非尋常人家子弟, 于是說話也不自覺客氣了些, 但仍是官差的慣例:“官人與娘子要入城,需下馬來。若有通關文牒,此刻也需交付給小人。”

鄭瀾不耐煩地睥一眼這個皂頭巾的官差, 道:“讓你們縣太爺親自來取。”然後雙腳一踢,就飛速過了城門,小院兒被她緊緊護在身前,也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不一會兒,鄭瀾就帶小院兒來到了縣城中最繁華的街巷,這英俊的白馬與古舊的縣城十分不協調。許是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白馬與如此美貌的一對璧人,兩側的攤販和行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倆。

到了縣城中最豪華的酒樓,鄭瀾下馬将小院兒穩穩扶住,入了雅間,随意叫了幾樣飯菜。

“先吃點東西再走。”

飯菜還沒有上來,小院兒有些好奇鄭瀾這心血來潮的舉動,問:“怎麽突然不坐車,改成了騎馬?又不是戲文裏千裏走單騎。”

鄭瀾看着小院兒,有點郁悶,道:“若是繼續乘車,你還要不高興下去,索性随意走走。”

小院兒莞爾一笑。其實在駿馬飛奔離開準備好的精美的馬車的時候,小院兒的心也跟着暢快起來。若是身邊總也跟着侍從,無論是王府的太監宮女,還是五毒門的隐衛,小院兒總覺得其實自己還是被困在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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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想要的,只是尋常人的日子,尋常的夫妻,尋常的家。”鄭瀾擡首看向小院兒,心中默默地說。

小院兒說得對,一旦不陰陽怪氣,要真心實意說點什麽的時候,他往往是這般詞窮,開不了口。

小二将飯菜端進來,小院兒很習慣地去拿了小碗給鄭瀾盛羹湯。

鄭瀾卻靠過來,将她手裏的碗奪下。小院兒用詢問的眼光看他,不知道他此刻還有什麽別的主意。

“尋常夫妻,也是這樣,妻子給夫君盛羹湯嗎?”鄭瀾問。

小院兒想了想說:“我自是沒怎麽見過尋常人家如何,但偶爾在早點鋪子吃飯,看到尋常百姓的娘子,确實也會給一家老小布菜盛湯。”

鄭瀾便把碗遞給她,讓她給自己安排飯菜,接過溫熱的羹湯,鄭瀾用勺子十分文雅地飲用。

小院兒卻停下筷子,靜靜看他。

“你不餓嗎?”鄭瀾問她。

小院兒搖搖頭,笑道:“從前在王府,總是殿下喜歡看我吃東西,第一次發現,原來殿下吃東西這樣好看。好像飯食都像是什麽字畫珍寶,要放在手心把玩。”

鄭瀾失笑,自幼跟着嬷嬷與夫子學習禮儀,左立飲食,都要恪守規範和儀态。小院兒從前在王府,四下的人無論是主子奴才都是這般,海升或者百靈,連走路都是悄無聲息的。

小院兒和鄭瀾所在的雅間,是酒樓的二層,從酒樓的窗戶上往外看,是喧嚣吵鬧的街巷鬧市,人聲鼎沸,牽着孩子的婦人或者挑着擔子的腳力,都吆三喝五肆意走在街道上。臨河縣本不富庶,因運河碼頭而興,自然往來的也都是最平凡不過的庶民,他們走路吃飯也都不講究什麽規矩,若是在京中,名媛貴胄們看來,實則是粗鄙不堪了。

如今鄭瀾在這民間的酒樓裏用膳,雖然是臨河縣一等一的館子,卻也顯得他反倒是那個特別的存在了。

小院兒看着鄭瀾優雅地将碗裏的羹湯喝光,還要雙手端正地放在桌子上。

“愛妃在看什麽?”

“看殿下吃東西。”

“不好看嗎?”鄭瀾有一分戲谑問。

“好看。”小院兒微笑着說。

“那是自然,本王無論何時都是好看的。”鄭瀾揚起眉角,笑道。小院兒也跟着甜甜地笑,随後瞥他一眼:“原來殿下也是這般不知羞的。”

兩個人吃得差不多,小院兒正要問鄭瀾兩人接下來要去哪裏,卻見酒樓下來了一隊官差,急速而來,将本來喧嚣的街道瞬間清場,方才人聲鼎沸的市井一下子安靜下來。

府衙的兵士将道路打開,縣丞的驕子才到,臨河縣丞馮興三畢恭畢敬地進入酒樓裏,氣喘籲籲爬上了酒樓的二層,見到鄭瀾和小院兒,立刻跪地行禮。

“臣臨河縣丞馮興三恭迎湛王殿下莅臨敝縣,城門士卒有眼不識泰山,請湛王殿下恕罪。”

鄭瀾看着這縣太爺的殷勤和他身後的排場,蹙着眉頭不說話,馮興三跪在地上一時間有些尴尬。

臨河縣是重要的交通樞紐,雖然是小地方,卻習慣了迎來送往,先前錢仲謀大人赴京上任,也是在臨河縣丞的府衙上逗留了多日,甚至當時他的內侄吳凡欽還在馮家內衙養傷多日。

雖然錢仲謀大人倒臺了,但是朝中無人不知如今的湛王妃是錢仲謀大人的獨女,而經過太子宮變,湛王已經被絕大多數朝中的派別,認為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實際上鄭瀾能號令明凱軍,他們也沒得選。

聽聞鄭瀾南下杭南就藩,朝中大臣雖然意外,但很快認為這只是恒昌帝為了增加鄭瀾履歷的一步棋,走個過場而已。這馮興三仗着曾經與錢仲謀和吳凡欽打過交道,就削尖了腦袋要打探鄭瀾南下的路徑,如果經過臨河,正好給他一個拍馬屁獻殷勤的機會。

沒想到這個機會來的這麽猝不及防,竟然是湛王殿下親自策馬入了城門。

早就聽聞湛王此人性格乖戾,說話陰陽怪氣,和他豐神俊逸的外表很是不同,馮興三心中也算有些準備,于是将話頭遞給了湛王妃,他自認為的與其父有交情的湛王妃。

“臣得知殿下此行與王妃同道,深感惶恐,朝乾夕惕。王妃乃杭南門閥,名媛出身,想必一路上道路颠簸,身心難免疲敝,臣特意将內宅打掃清理幹淨,請殿下與王妃下榻寒舍。”

不提什麽門閥名媛,鄭瀾也許會在一息沉默之後将這個馬屁精打發了,一聽他仍然如朝中衆人那般認為湛王妃就是錢淑媛,鄭瀾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了。

小院兒的臉上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失落。她滿心滿意擺脫掉錢淑媛的身份,做回一個真正的民間女子,卻不成想離開了京城,人們會更加覺得她是世家名媛。

其實,只要她身在鄭瀾身側一日,她就還是會頂着這個不屬于她的名字生活下去。一時之間,離京的喜悅和快慰,都被沖淡了。

“馮大人,多謝你,請起吧。”小院兒替鄭瀾回應着趴在地上的馬屁精,雖然和鄭瀾一樣厭惡這種巧言令色的勢利眼,但是小院兒到底沒有折騰人的習慣。

聞聽此言,已經跪的有些腿麻的馮興三作勢就要起身,臉上複浮現出得意洋洋的假笑。卻聽見鄭瀾語氣中透着徹骨的寒涼,對着馮興三說:

“不許起來。”

馮興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第一次聽到湛王殿下的玉音,卻是這般威嚴凜然,也讓他頓時毛骨悚然,飛速在想方才可有什麽惹得貴人不悅的差錯。複跪着許久,他也沒有想出來。

“臣……不知道所犯何罪,請湛王殿下指點一二,臣一定改一定改……”馮興三額頭上冒了一層汗水。門外等候着他的士卒和師爺有幾分着急,不知道雅間裏發生了什麽事。縣太爺興沖沖帶着人來接貴賓,許久卻不曾出來,似乎有些不妙。

“本王此行是微服私訪,沿路奉聖人旨意觀光民間實情,你如此排場,驚擾市井民衆,還将本王的采風之行攪亂,甚至暴露了行跡,如果引來了刺客,你一個七品縣丞,你擔當得起嗎?”鄭瀾言語中不怒自威,将馮興三吓得直哆嗦。

小院兒擡首看着鄭瀾,驚覺鄭瀾居然會說這樣威嚴赫赫的話,而且透露着朝堂上臣子的官腔。這種官腔她聽得不多,卻有些像曾經打過交道的錢仲謀或者李良弼。

他們也是這樣雲淡風輕地,對旁人說着讓人打哆嗦的話語。

小院兒一時分不清,到底自己日常中認識的那個厭惡朝堂經濟學問的鄭瀾是真,還是這個一樣熟悉如何恰到好處使用官威的鄭瀾是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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