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都過去了
(NO.348—NO.355)
我過了一個月渾渾噩噩的生活。
沒有出門拍片,每天只是不停地修片,出片,讓助理下印廠,一切都交給別人。
然而坐在家裏的時候,常常還是會一看到沙發,就想起那個黑夜裏,他推開我的一瞬間。
那雙情緒洶湧的眼睛,當時我看不恐怖行動,此刻回憶起來,心中尖銳地疼。
我沒有懷恨在心。
因為我懂得他。
他在張平說落榜生張繼名滿天下時,說成王敗寇活在當下;他在頂樓向我小小地展示了自己對競賽成績的恐慌後,就立刻大聲說“你要繼續崇拜我”……這樣的餘準,怎麽會願意讓我戳破他的謊言。
謊言已經和他的尊嚴緊密不分。
記憶中的少年餘淮越是閃閃發亮,現在這個活在謊言裏的男人,就越讓我心疼。
我居然還曾經在他面前提張三的近況、李四的新工作、王五的留學生活……
何其殘忍。
這些東西,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所以也不覺得可惜。
他卻實實在在地失去了。
我想給β打電話,雖然她總是不着調,但是有個人說說,至少有緩解心中的焦灼。
現在才發現老朋友是多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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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餘淮之間的過去,即使我記得再清晰,時至今日也沒有辦法再和新認識的人說起。少年時代的東西,再怎麽純正鮮活,被我在這個年紀講出來,也難免荒腔走板。
我從小就不怕別人笑我,但我怕別人笑我和餘淮。
但我最終還是沒有打電話。
我不想讓β她們知道餘淮的近況——這種無奈并不是恥辱,也不是失敗,我根本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而去維護喜歡的人的形象。
不是,不是。
但我就是不想。
餘淮小心翼翼地避免和任何人聯絡的舉動,假裝自己已經飛回美國繼續讀書的樣子,都很可笑,我一想卻會疼得翻滾。
第三次競賽失利,他走出陰影時對我說,林楊可以,我為什麽不能重來呢?
你還想重來嗎?餘淮?
我有時會在夜裏跑到市一院門口中,然後停步在病房門口;有時會忽然從床上坐起來,絞盡腦汁地想要對他好,絞盡腦汁到覺得把他當年對我所有的好都回報出來也不足夠。
可我知道,他不需要。
我不想再用短信和電話逼迫他把自己的手機號關停,所以沒有找到他。
他一次次被命運捉弄,一次次拼盡全力把人生道路撥回正軌,然後再一次次輸給命運的翻雲覆雨手。
所以,我選擇讓他活在自己的“美國”。
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十一期間我沒有休息,因為之前小助理接的那個北京飛來的拍婚紗照的顧客已經到了我市。
助理說,人家要去振華取景,讓我跟着一起看看,邊看邊談。
我整整七年都沒回過振華了,這對夫婦真他媽能折騰人。要不是助理說開了個高價對方也樂呵呵地沒奓毛,我才不伺候。
我沒精打采地站在振華大門口,幸虧只是取景,要是今年拍片,我估計能直接死在操場上。
赭色的大門是我們入學前一年剛修的,到現在正好十年了,風霜雨雪的侵蝕之後,顏色褪淡,竟然比以前好看了不少。
算明白恍如隔世是什麽感覺了。十年前我第一次站在大門口的時候,曾經盯着它激動又忐忑地看了許久。
那時候我是耿耿,我還不認識餘淮。
“耿耿?久等了。”
我轉過頭,眼前站着一個有點兒眼熟的女人,皮膚很白,長發撫媚,眉眼細長。
“你看着有點兒面善。”我笑着問。
“當然。我是洛枳。”
我愣住了。
“洛枳學姐?!啊啊啊啊怎麽是你!電話裏怎麽不說! ”
她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我在校門口哇哇瘋叫,那副老謀深算的樣子啊,當年的感覺都回來了。
“你結婚?你拍婚紗照?誰?誰娶你啊哈哈哈,這麽有福氣! ”
“我也覺得他很有福氣,”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把我逗笑了,“而且我覺得,你可能會認識他。”
她朝馬路對面招招手,笑得明媚。
我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一個髙大的男生抱着三瓶水,穿過斑馬線朝我們跑過來,看到洛枳招手,瞬間也綻放出一臉無比燦爛的笑容。
是盛淮南。
是“洛枳愛盛淮南,誰也不知道”的盛淮南。
我站在原地,幾乎要忘了呼吸。
我看着盛淮南,半晌沒說話,只是死盯着,徹底把人家看毛了。
洛枳自然不會知道我曾經在牆上見過那句話。
“你不會以前對人家小學妹……”洛枳面色難看地轉頭對盛淮南說。
“絕對沒有……吧? ”盛淮南撓撓頭,被洛枳狠狠地掐了一把。他大笑,順勢将她攬在了懷裏,從背後抱住,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
他媽的老子還沒反應過來,你們就秀上恩愛了,有沒有王法了?!
“你是不是特意回來跟我顯擺的? ”我瞪洛枳。
洛積點頭,一臉陽光。
“對啊。”她笑着說。
愛情竟然可以這樣改變一個人。那個總是講話意有所指的洛枳,永遠藏着秘密一樣的憂郁學姐,此刻會如此坦蕩開懷地笑,這比她傳奇的夢想成真還要讓我驚訝。
“你盯着他看什麽?”洛枳問我,自己卻歪頭去打量已經尴尬地背過身去的盛淮南。
我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我小時候那麽相信,世界會善待我們,年少時第一個傾心喜歡的人,就一定會在一起。
我沒做到,簡單沒做到,β也沒做到。
但洛枳做到了。
我一直都相信愛情。現在世界用他們來證明,我是對的。
我不知道這過程中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和曲折,但是她做到了。 不是所有堅持都有結果,但是總有一些堅持,能從一寸冰封的土地裏,培有出十萬朵怒放的薔薇。
而懦弱的我,只配站在旁邊,默默地觀賞一場與我無關的花開。
洛枳和盛淮南此次就是專程從北京飛回來拍照片的。他們原本打算自己找個朋友來拍,可是拍攝效果很糟糕。她的思路就是回到兩個人相識的高中去拍照,和我這個工作室一直以來的拍照風格很契合,她在網絡上翻了很多推薦帖,一眼看中了我的工作室,再—看,老板叫耿耿。
我自然要使出最好的本領。
我陪他們在學校裏轉了很久。他們挑選地點的時候我自然要問問題,一個個問題串聯起來,串聯成一段愛情的骨骼。
某些部分與我所知道的暗暗相合。
比如她的那些精心寫成的考試作文,都是為了他有朝一日能夠在優秀作文講評課上看到。
可他一篇也沒看過。
我在一旁聽洛枳随意地對我講着她為那場漫長暗戀所做的種種傻事,不禁莞爾。
“真好,這些話現在都能用這樣的态度講出來,真是成王敗寇。”我說。
“成王敗寇? ”走在前面的盛淮南忽然轉身看我。
別這樣,一把年紀了,我還像個小姑娘似的臉紅了。
“是啊,”洛枳敏銳地注意到了,忍着笑為我解圍,“比如現在你是我的了,以前多麽說不出口的秘密,現在都能拿來當趣事講。誰說結果不重要。”
誰說結果不重要。
因為修成正果,當年洛枳那樣隐秘而酸澀的心思,都可以攤開在正午走廊的陽光下輕輕松松地講出口。
而我呢?
那麽多陽光下發生的故事,卻都成了不能說的秘密。
我正在發呆,洛枳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問我:“對了,你的那個同桌呢?現在在哪裏? ”
我毫無準備,啞口無言。
“她同桌? ”盛淮南問道。
“嗯,洛枳的每句話在我聽來都像是有回聲,“他們倆的名字很有趣,連在一起,剛好是耿耿餘淮。”
盛淮南驚訝地揚揚眉。洛枳注意到了,連忙追問:“你認識?”
盛淮南點點頭:“當然。”
他停頓了一會兒,像是有些不忍心繼續說下去。
“是,”我把話接了過來,笑着說,“餘淮上學的時候特別崇拜你,被你影響得從來都不背文言文。”
這是多麽怪異的場景。我髙中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我會來給餘淮崇拜的學長和我喜歡的學姐拍婚紗照,和他們兩個随便聊着當年的事。
如果把時光倒退—點兒,那時候,他們彼此不認識,我們卻那麽要好。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你說,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
我心中已經有數,跟他們又約定了些具體事項,又和學校确認了時間, 本周六就可以租用場地了。
他們走了找,我一個人在學校裏面轉了轉。
很多地方你覺得不敢去,怕被回憶淹沒,其實都是自己給自己挖的坑, 還沒去呢,就自己把自己感動了。
就像振華于我
我七年沒回來了,真的不得不回來了,也沒覺得怎樣。
這就是一所學校而已。
是的,我在運動場看臺上聽簡單和β唱過蔡依林的一整張專輯,可現在的Jolin已經轉型成在能開演唱會的雜技演員了;我也在操場上扮演過英勇的排球女将,現在卻爬個樓梯都要吃一整瓶蓋中蓋髙鈣片還不能保證上五樓不費勁兒。
面目全非。
原來我們五班的教室現在挂着髙二十三班的牌子。我從後門的窗戶偷偷看
向我和餘淮的位置,剛好窗簾飄起,将兩張桌子都籠罩在其中。
只是因為三年的相處。我告訴自己。
因為沒得到,所以顯得格外好,這不是愛。我一遍遍地在心中重複。
醒醒吧,耿耿。
這樣想着,突然就覺得沒什麽不好面對的了。
從振華出來,我打了個車,直奔市一院。
還沒走進住院處,就在院子裏遠遠地看到了餘淮髙大的背影,晃晃悠悠地,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他拎着一個旅行包,可能裏面裝着他媽媽的換 洗衣物。
我大聲地喊:“餘淮。”
他應該是認出了我的聲音吧。否則為什麽停步的時候,那麽僵硬。
餘淮拒絕了我提出的幫助。
“博士我決定不念了,我這個專業可以中途拿一個碩士學位,也不虧,這樣回來工作的話,出路也不錯。困難只是暫時的,你別擔心。”
他很感激地朝我笑,語氣中沒有逞強的意味,樸實而堅定。
“我媽媽的病不能再換腎了,只能就這麽繼續做透析,―個星期一星期 地撐着。難受是難受,但把它當成吃飯睡覺不就行了嗎?人每天都要吃飯, 不吃就會死,跟做透析是一回事兒,想開了就好。等我工作了,我爸爸就不用一個人支撐整個家了,能緩解不少呢。”
當年那個驕傲銳利的少年,有一天也會這麽平和地對我講話。再也聽
不到理想主義的大志氣。
“放棄清華的時候,我是有點兒不甘心。但是這次我沒覺得特別難受。 一路衣食無憂地讀物理到博士,去美國搞科研,這也太天真了,不是我倒黴,是我髙中時一直不切實際,從來沒考慮過現實的壓力。你要是以為我都這個歲數了還因為這些想不開,那可太小瞧我了。”
他笑得更爽朗了。
也離我更遠了。
我們坐在長椅上,強烈的陽光下,我看到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一點點皺紋,因為清瘦,五官格外地立體,比少年時代舒展了不少,早已有了成熟男人的輪廓。
所謂被時光放過,只是我的錯覺。
我們都改變了。
他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覺得你現在這樣真的很好,”餘淮說,“可比你念書的時候強多了,那時候我都替你愁得慌,也虧你能堅持得下來。現在這樣真好,我為你高興,你……真的很好,我覺得自己面對你的時候,都有點兒擡不起頭來了。美國的生活也沒什麽舍不得的,一早去實驗室,裏面一堆中國人,忙一天, 晚上十一點才回公寓…累得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就在自己的房間裏吃林楊他們做的剩飯,一邊吃一邊看PPS,真的,”他笑,“在美國看PPS,想起來都覺得荒謬。真沒什麽舍不得的。我再過下去也還是會迷茫的,你看,現在我們兩個人颠倒過來了。”
不要再說下去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我突然不敢看他。
我不知道心裏那種鋪天蓋地失落到底是什麽。
“你別介意,”我聽到自己冷冰冰的聲音,“我自作主張跑過來找你,不是來給你難堪的。”
“我知道,”餘淮說,“這是我自己心裏的一道坎兒。你別誤會,我不是說想看到你還是比我差,崇拜我,我心裏就髙興了。我不是那種人。”
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麽人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這場不倫不類的談話的走向到底會是怎樣。我們把一切話就這樣像成年人一樣攤開了說,兩個髙中生要花一個星期的時間斷斷續續地說完的心聲,現在長大堅強了,學會說話和僞裝的藝術了,都 能在五分鐘內剖白完畢。
多利索,多幹脆。
“那天晚上在你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傷你的。可能面對你的時候,我還是有種落差感吧,講話就會很難聽,做事也變得很差勁兒。見到你的時候,會覺得以前的生活都回來,更顯得現在的我無能,沒精神。所以我會反彈得很厲害,你別生我的氣。”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餘淮,你能不這麽平靜地說出來嗎
我像是能看到我們兩個之間的土地在生長,将這張長椅拉得越來越長、越來越遠。
“其實……我去找過你。在北京。”他忽然說。
我渾渾噩噩地聽到這裏,猛然轉頭看他。
餘淮全程都看着我講話,特坦蕩、特有擔當、特淡然的樣子。
說到這句話,然在我轉頭看他的時候,回避了我的目光。
“我剛決定不去淸華了的時候,心裏特難受。說不難受是假的,我現在還回憶得起來那個滋味。我在家挺過了清華的開學時間,才算是好了點兒, 就像斷頭臺上那把鍘刀終于落下來一樣,心裏再也不慌了。在這邊上了大半年學,也接受現實了,想起自己跑得無影無蹤,還換手機號這些王八蛋事兒,覺得真丢臉,怎麽也要去北京給你個交代。”
“我偷偷跟徐延亮打聽過你。連徐延亮都不知道我壓根兒沒去清華的事 兒。我打你們宿舍電話,她們說你不在,我就一直在樓下等,等到天快亮了,看到你牽着一個男生的手,和一群人滑着旱冰回來。”
我本能地想解釋,卻忍住了。
閉上眼睛繼續聽他說。
“你看上去挺開心的。我覺得就夠了。”
我終于打斷他:“你怎麽知道我開心啊?笑就代表開心嗎?”
他忽然拍了拍我的頭,手的溫度比太陽還暖。
“耿耿,我不再坐在你旁邊了,也不能為你做什麽了。以前的生活結束 了,我們不是同桌了,我沒有以前的餘淮那麽好,你卻比髙中時候更好了。你別這麽倔了,你……都過去了”
你別這麽倔
我睜開眼睛,看到他站起身,擺出道別的架勢。
“餘淮?”
“啊?”
“你以前,喜歡我嗎?”
他溫柔地看着我,撲哧一聲笑了,低下頭撓了撓後腦勺,像十七歲的高中生。
也好,髙中生耿耿要問的問題,髙中生餘淮來回答。
很久之後,餘淮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瞬間淚流滿面。
“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日子過得跟流水賬似的,反應過來的 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他笑着說。
“那現在呢?”
他沒回答,卻看着我,反問:“你呢?你現在呢?你自己知道嗎?” 我知道嗎。
他沒有給我思考的時間,轉身匆匆離開。
尾聲 最好的我們
― No.357)
我沒有告訴洛枳我心中的方案,只是說,我猜她一定會滿意。
第一個景取在教室裏。
洛枳,端坐在桌前寫着作文,白色婚紗的裙擺一直沿着小組之間的走道蔓延。新娘用戴着白色蕾絲手套的右手執筆,微微歪着頭,咬唇寫得無比認真。
而在她背後,一身西裝的盛淮南,像個好奇的大男孩一樣,伸長脖子往上張望着。
第二個景在盛淮南原來的班級教室門外。
我也出鏡了,一把年紀還沒羞沒臊地穿着校服,在班級門口将一本筆記本雙手遞給新郎打扮的盛淮南。
而在遠處,側身對着攝影師的洛枳,正扭過頭看着我們,以一個角落裏陌生人的身份默默地、卑微地偷窺着,身上的婚紗讓她成了整個畫面裏最驕傲和昂揚的焦點。
第三個景在升旗臺上,新嫁娘扶着旗杆,朝着臺下仰頭看她的男人,輕輕地伸出手。
再也不會因為緊張而把國旗升成那個樣子了吧?
再也不會了吧。
最後一個景在行政樓的頂樓。
洛枳是最後一個在助理和化妝師的陪伴下慢慢地走上來的。
她擡起頭,一眼就望見了站在早已被粉刷得雪白的留言牆前的盛淮南。
背後的牆上,是他剛剛用最大號的油性筆寫下的一句話。
“盛淮南愛洛枳,全世界知道。”
我正在擺弄遮光板,一擡頭就看到洛枳哭得花容失色。
我那個永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學姐,到底還是在這一行字前面哭花了妝,提着裙角,踩着髙跟鞋,像個十六歲的少女一樣,不顧在場的所有陌生人,飛奔上樓梯,撲進了那個她傾心愛了十年的人的懷抱。
餘淮。
那一刻,我只想到了餘淮。
我想起那個夜裏,曾經—把将師兄推開的耿耿,也像此刻的洛枳一樣,不管不顧地撲向了旁邊的餘淮,沒羞沒臊地親他。
他沒有拒絕我。
吻他的人不是那個坐同桌的慫包耿耿,那個耿耿沒有這種勇氣。
是我。想要親他,想要擁抱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心疼他的堅持和妥協,想和他每一天一起面對未知的一切的,是我。
過去和未來真的可以分得那麽清楚嗎?
我低頭看我的手掌,這只手算不對數學題,卻拍得下似水流年,我從未将自己割裂成兩部分,為什麽要我算清楚愛的來源
我想念他,這麽多年從未斷絕的想念。時間改變了我們,卻沒有改變愛。
我拿起手機,給餘淮發了一條短信。
“我在晚秋高地。
領高考答案的那天上午,我給他發的最後一條短信,今天我用新的手機號重新發給他。
我們的故事從那條短信之後中斷,今天我要從這裏,重新開始。
那一年的夏天我沒有等到的人,我今天一定會等到。
關于我們的事情,錯亂地浮現在眼前。
他假裝看不到我慘不忍睹的卷子,嘲笑我包書皮,拎着一兜子書送我回家,拉着流鼻血的我在操場上狂奔,連夜訂正田字方格上的函數筆記, 憐着一棵樹苗跨越半個城市……最終留下一句沒能做到的;有我呢,別怕。
他曾經喜歡這樣平凡的一個我。
現在輪到我了。
餘淮,有我呢。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我一直在你身邊,別怕。
愛情的意義本就是兩個人在一起,扭轉命運的手腕。
我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我看到我的少年遠遠走過來,一開始還是醫院門口那個疏遠的樣子, 然後漸漸地、漸漸地繃不住臉上的笑意。笑得像個得逞了的壞小子。
我知道他一定會來。
那個站在打電話的大肚子叔叔旁邊一臉不忿的少年
那個站在紅榜前對我說“我名字左邊的那個人叫耿耿,跟我的名字連起來,正好是耿耿餘淮”的少年;
那個側身執筆,裝作随意的樣子寫下“最好的時光”的少年;
家長會門外的走廊裏孤零零等待的少年;
在頂樓大聲說“你要繼續崇拜我”的少年;
站在我家門口,說“以後有的是機會”的少年;
或者是,放下紅白機的手柄,說,“我也只能做到這些了”的男人;
羞澀地撓着頭,說“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日子過得跟流水賬似的”那個男人;
……
他帶着背後的歲月,呼嘯而來。
像一場七年前的洪訊,越過一整個靑春,時至今日終于漫到我的眼前。
我們一起爬上坡去找那棵樹。
我一邊找着一邊嘟囔:“不會真的死了吧。”
“沒死,”他敲了我的腦袋一,“我上個星期還來看過呢。”
我笑着看說漏嘴的家夥,直到他紅着臉偏過頭,拉起我的手跑到一棵挺拔的楊樹前。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忽然指着樹幹說:“你看,我旁邊那個人的名字叫耿耿,和我合在一起,剛好是耿耿餘淮。”
我笑着看他,說:“我就是耿耿。”
那是我們的故事的開始。
所以就讓我們從這裏重新開始吧。
不枉我耿耿于懷這麽多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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