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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當然沒聽到室友對他的厭惡,他離開宿舍後直奔學校超市。身上就七十多塊,燕飛也不管了,買了兩塊新毛巾,一只新牙刷,一個新的刷牙杯,一個新的喝水杯,一個新的枕頭,一條新被子,一條新褥子和一條新床單,買的都是最便宜的,然後他的錢包裏還剩下一塊兩毛錢。
抱著一大堆東西回到宿舍,在焦柏舟和衛文彬驚異又不齒的眼神下,燕飛把前燕飛的床上一套全部收進了放在衣櫃最下層的大編織袋裏,然後放到了垃圾桶旁邊。再回來後,燕飛就開始了可怕的大掃除。先把洗臉池仔仔細細地用洗衣粉刷洗了一遍,然後他把新買的床單、毛巾還有衣櫃裏僅剩的一條乾淨的被罩全部丢到洗臉池裏,新買的被子和枕頭他拿到外面去曬著了。
洗了一個小時,洗完的燕飛把床單被罩也拿出去曬了之後,又把燕飛衣櫃裏那些少的可憐的衣服也丢到了洗臉池裏,繼續刷洗。洗完衣服,曬好,燕飛開始擦桌子,整理他的書桌。前燕飛的洗臉毛巾被燕飛拿來當抹布了。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擦了四邊,确保一塵不染。擦完桌子,燕飛才想起來他忘了一件事,掃地!一會兒掃地桌子上又要有灰塵了。
但看看腳下能看到土的瓷磚,燕飛重新卷起袖子。脫掉目前看來應該是唯一的一雙廉價髒球鞋,燕飛光著腳拿起桌下的拖鞋,然後把拖鞋和球鞋也扔到洗臉池裏,全部刷洗完之後,燕飛脫掉襪子,沖乾淨腳套上拖鞋,繼續刷洗襪子。陽臺的晾衣架上挂滿了燕飛刷洗後的産物。
在地墊上蹭了蹭拖鞋底的水,燕飛拿著掃帚開始掃地。先從門的方向開始掃,燕飛用掃帚磕磕兩人屁股下的凳子。
“你們起來一下,我掃地。”
衛文彬不動,焦柏舟站起來給了他一個眼色,提醒他這家夥剛自殺過,他們最好別刺激他。衛文彬不情願地站起來。
燕飛把兩人的桌下很認真地掃了一遍,幾乎能掃到的角落都不放過,然後是他自己的桌下,他對面那位神秘人的桌下。前後掃了兩邊,接著就是拖地了。等到燕飛把衛生間和洗手間都收拾完,累得夠嗆的他扶著自己酸軟的腰,面對自己的努力成果滿意地露出笑容,終於乾淨一點了。而衛文彬和焦柏舟則像看到鬼一樣看著他,這是他們認識的那個燕飛?今天沒有輪到這家夥打掃宿舍吧,這家夥什麽時候這麽勤快了?而且,還弄得這麽乾淨?!
“以後進宿舍換拖鞋,要尊重我的勞動成果。”
燕飛理所當然地說。宿舍他打掃的,他當然有發言權。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以為我會感謝你嗎?”衛文彬譏諷地說,他就是看不起這個又窮性格又不讨喜的家夥。
燕飛眼睛一瞪,一掃“往日”的內向寡言:“什麽叫好心當成驢肝肺。我辛辛苦苦打掃乾淨你不承情就算了,別一副我欠你的樣子。我自殺估計就是因為你這副德性。”
“你說什麽?!”衛文彬當即就怒了,丢下耳機就要沖過去,被焦柏舟攔下了。
燕飛冷笑,撸撸袖子:“想打架?行啊。誰怕誰?我是自殺了怎麽樣?我又沒殺人沒放火,憑什麽看你這副嘴臉?讓你尊重一下我的勞動成果有錯嗎?出口就傷人。我告訴你,以前你怎麽看不起我,怎麽嘲諷我我不計較,以後,你注意着點。大家都是人,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你給我找不痛快,也別怪我不客氣。”
一拳打在櫃門上,“碰”的一聲,好似砸在兩人的心上。衛文彬和焦柏舟看著燕飛面無表情地收回拳頭,那雙眼沒有他們習以為常的閃躲和自卑,只有帶著火焰的淩厲。
把抹布折好放在梯子的最下層,燕飛拿著毛巾、洗發水和香皂,又一副沒事人地說:“剛拖了地,你們先坐著,不然乾了以後瓷磚上都是腳印子。宿舍乾乾淨淨的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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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兩步邁到浴室的門口,進去了。剛關上門,他又打開門探出頭來:“你們誰借我一身乾淨衣服?我的都洗了。”
衛文彬和焦柏舟看著那顆探出的腦袋,只覺得這人是哪來的外星生物。剛才還跟他們大聲嚷嚷,現在就來借衣服?衛文彬馬上譏笑道:“我為什麽要借你?”
燕飛立馬轉向焦柏舟:“我會洗得乾乾淨淨還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燕飛那副大大方方的樣子還是他那顆一直露在門外的腦袋,焦柏舟打開自己的衣櫃拿衣服。
“最好是沒穿過的。”
焦柏舟都要怒了。
“我肯借你已經是給你面子了!”
焦柏舟覺得自己有問題了。他火大地拿出一件襯衫和一條運動褲,剛走出一步,他不動了。
“你不是剛拖了地嗎?你自己過來拿吧。”
看看焦柏舟腳上的拖鞋,燕飛想想還是自己去拿吧。光著腳,他走出浴室一大步一大步盡量讓自己的腳印少留下幾個。挪到焦柏舟跟前,燕飛拿過來,朝對方笑笑:“多謝。等我的衣服乾了我就洗乾淨還你。”
“不用還了。”讓他穿這家夥穿過的?算了。
“別,還是要還。”他可不想別人說他占便宜。
轉身,又一步一步挪到浴室,燕飛關門。衛文彬“碰”地一拍桌子,吼:“這家夥怎麽這麽讨厭!”
“文彬!”周柏舟示意他小聲,壓低聲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想宿舍再有屍體了。”
“草!”要不是怕燕飛再自殺,衛文彬真想在地上踩幾個你腳印,再把燕飛那寒碜的書桌弄個亂七八糟。
從頭到腳刷洗乾淨,燕飛糾結了好半天,又聞了好幾遍确定沒什麽異味才套上焦柏舟的襯衫和運動褲。前燕飛的內褲燕飛也扔了,雖然身體是一個人的,但對現在的燕飛來說是兩個人。要他穿別人都破了洞的內褲還不如叫他去死。所以運動褲下他是裸著的。他現在當務之急是弄到錢買新的內褲和襪子。
出了浴室,先把浴室地板上的水用拖把擦乾淨,燕飛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換下來的那條髒內褲被他直接丢到了垃圾簍裏。焦柏舟和衛文彬都沒心思玩游戲了。燕飛一出來,兩個人就扭頭看著他。燕飛可能因為家裏窮,從小營養不夠,身高只有一米七,焦柏舟和衛文彬都是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焦柏舟的衣服穿在燕飛的身上很大。燕飛卷著褲腿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挂起來,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燕飛很有成就感。
房間裏的地板已經乾了,一回來就忙碌的燕飛打個哈欠。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他擦著頭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坐下,看看桌上的塑料鬧鐘,都快3點了,難怪這麽餓,午飯都沒吃。
焦柏舟和衛文彬還在盯著燕飛。剛洗完澡又洗了衣服的燕飛臉上帶著運動過後的紅潤,白色的襯衣清楚地透出燕飛裏面什麽都沒穿,而過大的襯衣穿在燕飛的身上的突然有一種很別樣的感覺。燕飛的膚色不算黑,就是有點粗糙。小時候父母都不讓他做農活,只讓他一門心思地學習,再加上營養不夠,燕飛的骨架子很小。這時,他坐在那裏,随意地擦著過長的頭發,眼睛半眯,焦柏舟突然發現,燕飛一點都不難看。
“咕嚕嚕……”
有人的肚子在這個時候發出了抗議。燕飛的動作一頓,低頭。
“咕嚕嚕……”
“噗哧!”
衛文彬慣有的譏笑。
燕飛扭頭,笑容友好:“你們中午吃飯了嗎?”
衛文彬沒理他,焦柏舟不是很甘願地回道:“吃了。”
“我都沒發現。”
肚子又叫了,燕飛站起來把毛巾搭好。錢包裏只有一塊兩毛錢,飯卡裏還不知道有多少,現在也不是食堂吃飯的點,算了,忍忍,不吃了。睡覺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甩甩半乾的頭發,燕飛穿著拖鞋又出門了,去拿他的被褥。他一走,衛文彬馬上出聲:“他不會是被外星人附體了吧?”
焦柏舟深思:“很有可能。”
“我草!他比自殺前更怪了!我要換宿舍!”
“別急。我覺得他的變化也不是絕對的不好,我們再看看好了。”
“你居然還借他衣服,他穿過的衣服還能要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邋遢!”
這句話剛說完,衛文彬自己先愣住了。邋遢?那家夥邋遢?那家夥從回來到現在哪裏先出半點邋遢了!看看這能印出人影的瓷磚,衛文彬咽咽嗓子:“我覺得我們還是換宿舍吧。”
“噗!”焦柏舟笑了。那個人自殺之後,似乎變得有意思了。
想著燕飛是去吃飯了,衛文彬和焦柏舟心不在焉地繼續玩游戲,耳朵豎著。等了有十分鐘,有人敲門,焦柏舟開了門,一看到門口的人,他側開身體下意識地問:“你沒去吃飯?”問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沒。錢包裏只有一塊二了,等晚上食堂開飯吧。”
抱著被褥的燕飛踢掉拖鞋,光腳走了進來。把被褥甩到床上,他又返回去拿起鞋底髒了的拖鞋,去洗漱間刷洗。他的那雙髒球鞋被他洗了,只有拖鞋能穿。
焦柏舟關上門,心頭的異樣又起。這還是燕飛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說自己沒錢。那個人自卑又自傲,生怕聽到一句別人說他窮的話。宿舍四個人,燕飛是最窮的,他們三人家裏都有錢,在一起難免會有生活差異,燕飛總是因為這種差異躲著他們,要麽就陰沉個臉好像他們都欠了他什麽似的。這人竟然會說自己只有一塊二!焦柏舟覺得這人要麽是死過一次之後認清現實了,要麽是鬼上身了。呃,他也算沒猜錯吧。
鋪好床鋪,聞著新被褥散發出的太陽的味道,燕飛稍稍滿意。等被套乾了,套上被套才能算最後一步。想上去睡覺,可想想自己褲子下是光的,他又絕對不會穿著褲子睡,燕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焦柏舟,正好,對方也看著他。
“又有什麽事?不會是想我請你吃飯吧?”焦柏舟的眼裏閃過興味,衛文彬也扭頭看了過來。
“借我二十塊錢吧。我拿到勤工助學金還你。我買內褲。我的內褲都被我丢了,該換了。”燕飛也沒什麽不好意思,事實就是如此,遮著掩著也沒意思。
焦柏舟頓時看向了他借給燕飛的那條正穿在燕飛腿上的運動褲,衛文彬怪叫了一句:“你現在不會沒穿內褲吧?!”
“是啊。滿共兩條,都扔了。”
“我草!”
也不知道衛文彬激動什麽。焦柏舟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在跳。
“你自己沒錢還買那麽多東西!你沒錢窮顯擺什麽!”焦柏舟再也忍不住了,他剛才就想這麽罵了。
燕飛毫不生氣地笑道:“我這叫從哪自殺的就從哪爬起來。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要徹徹底底地重新開始。”
“我看你是腦袋有問題,打腫臉充胖子。”焦柏舟忍不住諷刺。
燕飛聳聳肩:“也許吧,反正借你的我會還。我現在沒錢不表示以後就沒錢。我睡相雖然還不錯,但萬一不小心踢個被子,露出屁股怎麽辦?”
焦柏舟看著對方那個一臉笑容卻絕對是賴皮的臉,突然很懷念以前的那個要死不活的窮小子。焦柏舟再次拉開衣櫃,拿出兩條白色的內褲,遞過去:“這是我新買的,還沒穿過。”
燕飛從梯子上跳下來,高興地接過:“多少錢買的?”
“不用還了,就當我給你的!你也還不起。”焦柏舟故意刺激道。
看看內褲的牌子,沒被刺激到的燕飛心裏有了數,接著問:“洗過沒有?”
“我草!嫌不乾淨你別穿!”
焦柏舟要暴走了。
“那我還是洗洗吧,我有潔癖。”燕飛氣死人不償命地拿了內褲又去了洗漱間,“謝謝啦,你的大恩大德我會永遠記得的。”
本來想揍人的焦柏舟因為對方的後一句話生生忍住。這人是小人!絕對的小人!他他媽的腦子剛才抽風了才會把自己的名牌新內褲給那個窮鬼!
“怎麽樣,吃癟了吧?知道我剛才為什麽想揍他了吧?太欠揍了!”衛文彬握握拳頭,“要不要去解氣?大不了他再自殺一回,我還真不怕了。”
焦柏舟沒來得及回答,洗漱間傳來一人的不滿:“喂,我聽到了啊。”
“……”焦柏舟和衛文彬只覺得胸中的怒火碰到了一團棉花上,憋死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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