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往事堪悲
回廊四通八達,廂房抱廈穿插,顏清瀾在一處軒昂壯麗廳堂前停了下來。
廳裏面有人在激烈地争執。
“弦哥哥,你抗旨不遵,父皇會生氣的,那個女子是什麽人?能比我姐姐重要嗎?你怎麽能這樣,我姐姐剛死,你就喜歡上別的女人。”
我姐姐!顏清瀾身軀一震,心頭有看不見的細絲扯起,勒進心髒中,将她剛硬的心劈成兩半。
顏清瀾朝前邁兩步邁進廳中,廳裏正争執的兩人一齊朝她看來,顏清瀾的視線凝滞在身量稍弱的那個人上。
那人一身黑袍,戴着黑面罩,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清純明淨,小鹿一般可愛。
“姐姐!”看到清瀾的剎那,那人驚喜地大叫,飛快地朝顏清瀾撲來,近在咫尺時,又生生剎住腳步。
“你是我姐姐嗎?”他很細聲地說着話,雙眼有點水汪汪的,欣喜渴望地看着顏清瀾,一雙手伸出,握緊松開,想拉顏清瀾的手,猶豫着不敢拉。
他哪有半分皇子的威嚴,倒像是夾着尾巴可憐兮兮的一只小狗。
顏清瀾喉間酸澀,身體自動地作了反應,一手按到越遂安肩膀上,一手就要去擦他奪眶而出的淚水。
“無雙,不可。”謝弦飛奔而至,抓住顏清瀾的手臂,拉着她退了好幾步。
他情急之下,無雙兩字脫口而出,這下,無法隐瞞了。
越遂安不等謝弦解釋,朝顏清瀾撲過來,扯住顏清瀾袖子嗚嗚大哭。
“姐姐,你詐死怎麽不和我說?姐姐,你的臉看起來沒有搓粉,怎麽能那麽白……”
他一行說一行哭,哭得顏清瀾肝腸寸斷。
顏清瀾心口初始是隐隐疼痛,後來,全身氣血翻湧,竟心痛得身體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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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具身體的記憶嗎?清瀾眼前忽然閃過一些場景,廣闊的宮殿,高聳的樓檐,一眼望不到頭的宮牆一角,年糼的她和越遂安抱在一起,一群宮女太監哄笑着罵着“醜八怪煞星”,泥土和草屑樹枝不停地扔到他們身上,姐弟倆像蛛網中掙紮的蚊蟲,悲苦而凄然地承受着折磨與辱罵。
場景忽地換了,禦花園中,饑腸咕嚕的姐弟倆在尋找可吃的東西。
一個比姐弟倆大了五六歲的男孩突然出現,堵住他們的去路。
那是遜王越承燑,越承燑殘酷地下着命令。
“把他們的褲子扒掉,本王要看看,她們的小雞雞和小**的顏色是不是也是這麽醜……”
一群宮人一擁而上,有人按住姐弟倆,有人去扒他們的褲子,越遂安吓得嗚嗚哭着,驚恐地喊着姐姐。
“放開我們,你們這是以下犯上。”同樣年糼的她,在看到弟弟無助的眼神後,拼盡了力氣掙脫宮人的扭壓,撲過去狠狠地推開扒遂安褲子的宮人。
“真是沒用,這麽多人還按不住兩個五歲孩子。”越承燑捋捋袖子,朝姐弟倆逼近。
“皇叔。”顏清瀾只見自己拼命地護住遂安,哀求的目光看着越承燑。
“你自己脫褲子給我看看,我就放過你弟弟。”越承燑撚起一朵鮮花,捏碎花瓣,把汁液塗到無雙臉頰上,輕薄地嬉笑着。
“姐姐,不要。”遂安哭叫着,清瀾看到自己拍拍遂安的肩膀,靜靜地站了起來,咬着唇緩緩地往下褪褲子。
小肚皮露出來,脫褲子的手越來越慢。
“姐姐,你怎麽啦?生我的氣?”顏清瀾沉默的時間太久,越遂安不知所措地問她,抓着她袖子的手不停地顫抖。
“沒有。”顏清瀾急忙搖頭,看着小心翼翼低眉順目的越遂安,心頭苦澀難以言表。
“姐姐,你沒擦粉吧?皮膚怎麽這麽好看?我能變得和你一樣嗎?”
“給姐姐看看你的臉。”顏清瀾伸手,輕輕地摘越遂安的面罩。
越遂安眼神閃爍,難為情的很,看樣子,不想給清瀾揭下他的面罩,卻又不敢違拗。
雖是雙生子,遂安和清瀾眉眼半點不像,不過,那讓人不忍卒睹的赭紅色皮膚,卻是一樣的。
“謝弦,杜……”清瀾想讓謝弦托杜太醫找出自己服食過的那種奇毒給遂安解毒。
“我會命人盡快找出解毒之藥的。”謝弦打斷顏清瀾的話。“殿下,公主的肌膚怎麽變好了,目前還說不清,我一定想辦法讓你也恢複正常,殿下需謹記,在肌膚恢複之前,不可臨幸宮人。”
“好,我聽弦哥哥的,謝謝弦哥哥。”越遂安開心的笑着,烏黑的眼睛星星般璀璨晶亮。“姐姐,你也別進宮了,和弦哥哥成親,父皇那邊,我回去複命時和他說明情況便是。”
他太天真了,清瀾暗嘆。
看着越遂安的臉,顏清瀾瞬間作出決定,隐瞞自己的身份,進宮當女官,與謝弦裏應外合,查清是誰害的自己,拿到能治越遂安皮膚的毒藥,再想法把越遂安拱上帝位。
茫茫人海,怎麽找到簡崇明,得靠緣分,暫且先不急着尋找簡崇明。
“不行。”謝弦聽清瀾說要進宮,斷然反對,“皇上這是一步引誘一步,先封女官騙進宮,然後就是冊妃嫔寵幸你。”
“不進宮就能避免他的寵幸嗎?”顏清瀾淡淡反問。
謝弦唇線緊抿,眼裏露了不甘心痛。
“父皇旨意裏只說汀芷苑的姑娘,弦哥哥,随便找個女子給我帶進宮吧。”越遂安提議。
真這麽做,就等着皇帝找碴兒下旨革了謝弦相位,查抄相府。
魚死網破大家給皇帝一鍋炖了。
謝弦顯然也明白這一點,面色越發難看,顏清瀾笑道:“也許,這才是皇帝的目的。”
她信口說的,謝弦卻眼睛一亮。
“殿下,你先出去,我和公主說幾句話。”
“公主,我先給你拿一副薄紗手套用着,杜太醫說了,只要你的雙手不摸到男人,就不會出什麽事。”謝弦有條不紊吩咐着。
“稍後,我會讓人給你送去幾副手套用着,這些銀子你拿着打點一下宮人。”謝弦眼神緾綿,柔聲道:“在宮裏,好好保護自己,暫時不要與莫貴妃撕破臉。”
他的态度怎麽轉變得這麽快,顏清瀾不解。
“看來,皇上看出安載洲和遜王不安份,故意設的迷局,你看得透徹。走,我親自送你,歡歡喜喜地送你進宮。”
顏清瀾帶着滿腹疑問登上車辇,一路思來想去,想不明白謝弦為什麽轉變得那麽快。
她的疑問在宮門時得到了解答。
宮門處熱鬧非常,大約瑞景朝的重臣都來了。
“謝相真是媚上有術,佩服。”一留着山羊胡武将着裝的人不陰不陽道。
“不敢不敢,桓之只不過是為主分憂。”謝弦謙和有禮地拱手,清潤的嗓音有種志得意滿的笑意。
“謝桓之啊,是不是恨自己不是女兒身,不能服侍我皇兄,就把自己的女人也獻上了?”尖酸輕薄的聲音,顏清瀾從薄紗看出去,雙手不自覺攥緊。
這人就是無雙和遂安小時一直欺負他們的遜王越承燑。
“王爺此言桓之不敢當。”謝弦一派雲淡風清。
“王爺此言差矣,皇上宣召的,可是禦前侍诏,殿下,謝相,我等不敢擋路,請。”
這個想必是謝弦的盟友,顏清瀾定睛細看,皮笑肉不笑,眉眼有一兩分莫貴妃的影子。
這是莫貴妃的父親太尉莫道衡了。
“不幹不淨的女人,怎能進宮?”越承燑狂妄地獰笑,一揮手,後面閃出兩個老宮女:“你們上車,給車裏的女人驗身。”
這個皇朝的皇帝,看來并未能完全駕馭臣子,否則,這些人不敢這般行事。
不知越無雙是否完璧,顏清瀾有些急,心思一轉,又想,如果不是完璧,不用進宮,豈不更好?
這麽想着,悄悄看謝弦,卻見謝弦半點不急,似乎篤信她是處-子一般。
謝弦囑咐越遂安不可臨幸宮人的話在清瀾腦子裏突然浮起,顏清瀾頓悟,自己服了那兩樣毒,擁有什麽豔肌媚骨,想必前提條件是處-子之身。
謝弦剛才态度驟變,應該以為自己還是處-子,強bao還有冊封女官等看似要得到自己的系列事件,是皇帝在布陷阱給有心人跳,不是要真的寵幸自己。
兩個老宮人一步一步走近車辇,還有三步了,謝弦身形一轉,伸手攔住。
“顏姑娘是皇上親封的四品侍诏,未知兩位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他的臉上帶着淺笑,身姿像春風裏挺拔的青竹,笑容可親,言語溫和,四周卻在一瞬間變得寧靜。
顏清瀾唇角翹起,輕松地向後倚靠到車壁上
片刻的靜谧後,車辇重新前行,緩緩駛進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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