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朱五郎的石頭第一次砸向吳氏,被她躲開了,他又撿了起來,退開幾步要往吳氏身上再扔一次。
吳氏丫鬟此時正好不在她身邊,她一時沒想起來跑,兩手很快擋在了腹部。
蘇綠檀快步走過去,呵斥道:“小胖子,你幹什麽呢?!”
朱五郎年且六歲,生的肥頭大耳,握着石頭仰頭望着蘇綠檀,嘿嘿一笑道:“她穿的像靶子,我要打她。”
朱五郎在家裏常常讓人給稻草人穿上華麗的服飾,用東西砸它們。今日是定南侯府大喜日子,吳氏難得穿得喜氣了些,被朱五郎當做了家中的草人。
蘇綠檀對此事略有耳聞。心裏氣朱五郎對吳氏的不尊重,卻被溫柔的吳氏扯住了袖子,她只好收了收脾氣,忍住動手的沖動,惡狠狠道:“走遠點!”
朱五郎做了個鬼臉,擡腳跑向懷慶那邊了。
吳氏已經吓得眼圈泛紅了,蘇綠檀拉着吳氏的手,低聲問道:“妹妹,你是不是有了?”
漸漸鎮定下來的吳氏點點頭道:“是的,前幾天才知道的,還未過三月,就沒急着告訴你們。”
蘇綠檀後怕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道:“那死小子,再讓我瞧見他,剁他的豬蹄子!”
吳氏破涕為笑,道:“走了就算了,我先回去休息會兒。”
蘇綠檀正要扶着吳氏去找丫鬟,朱五郎折了回來,手裏還捏着石頭,照着吳氏的肚子就抛了過去。家中仆人說了,婦人肚子最軟弱的,砸了她肯定要痛的。
嬰孩兒拳頭大的石頭,就這麽吳氏肚子上飛過去,丫鬟穗兒和夏蟬在後面瞧見了,吓得驚叫出聲。
還好蘇綠檀有十多年跳舞的底子,反應夠快,一旋身,裙擺飛揚,像紛飛的落英,就擋在了吳氏前面——結果自己的屁股被猛然砸中,不消看都知道青紫了一塊兒。
吳氏面色慘白,兩腿都吓軟了,兩手搭在蘇綠檀的肩膀上問:“嫂子,你、你要不要緊?”
冷嘶一聲,揉了揉後腰,蘇綠檀秀眉擰的緊緊的,發膚之痛,這就很難忍了。
出了口重氣,蘇綠檀咬着牙對吳氏道:“我沒事兒——夏蟬,穗兒,過來照顧好三夫人。”
說完,蘇綠檀轉過身去,黑着臉看向朱五郎。
朱五郎渾然不懼,兩個手指頭勾在嘴裏,咕嚕咕嚕吐着舌頭,要多讨厭,有多讨厭。
蘇綠檀真真是吃不得虧的人,她在園子裏撿起一根能有一截手指粗的棍子,往朱五郎那邊走。
朱五郎似乎意識到危險了,慢慢後退着,仰頭道:“你敢打我!你以為我不認得你!你這賤婦!”
這話倒是很有意思。
蘇綠檀勾起唇角,挂着一個假笑,上前去就是一腳,掃在朱五郎小腿上,撂倒了他,手裏的棍子狠狠地甩了下去,打在他的背上、胳膊上肉多的地方。
朱五郎長得胖,聲音也渾厚,叫聲震天動地,一下子就把戲臺子那邊人的目光都給吸引過來了。
方才丫鬟尖叫的時候,花廳裏的人早就出來看看是怎麽回事了,眼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望了過來。
懷慶和朱家四娘也小跑着過來了。
懷慶脾氣大,見自家人被欺負,持兇器者又是蘇綠檀,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高聲道:“蘇綠檀,你幹什麽!你一個婦人欺負小孩子,還要不要臉皮了?”
朱四娘性子軟,只敢把朱五郎給扶起來,都沒敢跟蘇綠檀對上眼神。
蘇綠檀拿着棍子,絲毫不懼,道:“我這是替朱家積德。”
懷慶氣紅了臉,回嘴道:“朱家輪得到你去積德!你算什麽東西!孩子才幾歲,你竟然對他用刑!”
朱夫人也趕緊過來了,帶着丫鬟婆子,氣勢逼人。
趙氏也匆忙過來,一看得罪了人,冷着臉責備蘇綠檀道:“綠檀,你這是做什麽?”今日來客這麽多,怎麽好在賓客面前動粗,傳出去要被笑話死!
朱五郎也是有心思的,撲到懷慶的懷裏,嗚咽道:“表姐,她欺負我!嗚嗚,打的我好痛!”
懷慶憎恨蘇綠檀,此時倒像個慈愛的姐姐了,摸着朱五郎的頭,沖蘇綠檀道:“也忒沒個诰命夫人的樣子了,憑你也配得上侯爺?左右你給我弟弟道個歉,我也就不計較了。”
朱夫人攥着帕子,咬着牙道:“老夫人和夫人總該給個說法罷!”
趙氏也贊同息事寧人的态度,忙道:“綠檀,給人道歉!”大事化小了,面子還能挽回一些。
吳氏趕緊站出來了,正要解釋,鐘延光從人群裏中過來了。
已經十天了,蘇綠檀十天沒同他說過話了。
鐘延光被灌下了許多酒,面色雖未發紅,身上卻帶着濃濃的酒氣,周身還散着一股寒氣,駭人的很。
這樣不近人情的鐘延光,連懷慶和趙氏都有幾分怕了。
後面跟着的還有鐘延澤。
終于來個能主事的了。
鐘延光沉聲問道:“怎麽了?”
蘇綠檀本不覺得被趙氏和其他人誤會有什麽,可鐘延光一來她就覺得委屈了,嗓子噎着東西似的,說不出話來。
鐘延澤見妻子面色不好,也趕緊過去扶着她,吳氏捂着肚子低聲啜泣着。
後面的丫鬟這個時候哪敢插嘴。
就只剩懷慶嘴快,一股腦把髒水潑往蘇綠檀身上,她逼視鐘延光道:“定南侯府就是這樣待客的?定南侯夫人還親自動手打人?沒得失了侯府夫人的體面!”
朱夫人礙于鐘延光正得聖眷,雖是皇親國戚,也不敢跟定南侯府交惡,忍着脾氣裝大度道:“畢竟是個孩子,做錯了事也勞動不了定南侯夫人動手替我教子!朱家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讓尊夫人給我家孩子道個歉便是了。”
鐘延光面寒如霜,走到蘇綠檀身邊,見她眼圈泛紅,奪過她手裏的棍子,扔到地上,在她耳邊低聲道:“手不疼麽?”
蘇綠檀噘着嘴看向鐘延光,剛忍住的眼淚,漱漱地落下來了。
這人真要死了,滿嘴酒氣,還說胡話。
說的她心都軟了。
懷慶在對面沒聽清,以為鐘延光責備蘇綠檀了,嘴角挂着一絲笑意。她知道自己這輩子嫁不成鐘延光了,但她就樂意看到他們夫妻兩個感情不睦的樣子。
鐘延光複又走到朱五郎這邊,朝他道:“過來。”
懷慶得意地朱五郎推出去了,朱五郎莫名地害怕起來,并不敢往前面走。
鐘延光擡頭看着朱夫人道:“是該道歉。”
朱夫人面色一松,趙氏也松了口氣。
朱五郎被懷慶推着往前走了幾步,瑟瑟發抖地等着蘇綠檀的道歉。
鐘延光嘴角上綴着一絲冷笑,原本背在後面的手,迅速地掐住了朱五郎的後脖子,直接把人提到了蘇綠檀面前,冷冰冰警告道:“給我夫人道歉。”
朱五郎吓得哇哇大哭,鐘延光聽得不耐煩了,在他頭頂道:“再哭,信不信我扭斷你的脖子?”
朱夫人差點吓得昏過去,懷慶也難以置信地看着鐘延光——他為了蘇綠檀就這樣沒原則,沒底線?!
趙氏生怕事情惡化,趕緊上去拉着鐘延光的袖子,勸他松手。朱家的婆子也慌忙過來救人。
鐘延光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朱五郎脖子一陣酸疼,腦袋快脹成一個醬烤豬頭,登時服軟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聽到這話,鐘延光才把人放開。朱五郎兩腿一軟,摔在了地上。
朱家的人趕緊去抱起哭到失聲的朱五郎。
朱夫人指着鐘延光就差破口大罵了。
鐘延光不緊不慢地問蘇綠檀道:“那混小子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蘇綠檀用帕子沾了沾眼淚,嗓音清淩淩道:“我弟妹腹中已有胎兒,朱五郎拿這麽大的石頭扔我弟妹的肚子!還好石頭砸在我身上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樣的壞子,我難道還縱容他不成?”
園子裏一片嘩然。三歲看老,他這都五歲了,以後肯定是個敗類!
朱五郎打小纨绔本就是京城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這下好了,再不止是纨绔了,要成殺人犯了!
懷慶面色僵硬道:“你胡說!五郎才多大,怎麽會做這種事!”
鐘延澤緊張兮兮地攬着吳氏問道:“可真是如此?”
吳氏哭得梨花帶雨地點了點頭。
鐘延澤把吳氏交給丫鬟,大步走到蘇綠檀身邊,做了個深揖高聲道:“多謝嫂嫂救我孩兒一命!”
鐘延光道:“都是鐘家子嗣,三弟謝什麽。”
鐘家人的态度,再明顯不過了。
但也是意料之中,畢竟定南侯府子嗣單薄,管他嫡房庶房的,只要能生一個,就是寶貝疙瘩。
朱家五郎,也太沒教養了些!
懷慶也深知表弟脾性,幫腔是不敢了,只好怒其不争地看着朱五郎。
朱夫人一臉難堪地揪着朱五郎的耳朵,氣沖沖道:“你可是砸人了?”這等大事要傳到皇帝耳朵裏,皇後都要跟着受冷落。
朱五郎只管哭,根本不解釋。
但這就是最明白的解釋了。
朱夫人只得代子道歉,請求趙氏寬恕。
趙氏本想博一個大度的名聲,在看到鐘延光冷如冰霜的臉色之後,終究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朱夫人看得出來鐘延光和蘇綠檀夫妻倆不是好說話的,只好走到受害者吳氏身邊,拉着她的手軟聲說好話。
鐘延澤怒氣還沒消下去,把吳氏的手從朱夫人手裏抽回來,硬氣道:“敢作敢當,誰做錯了就該誰道歉,代子道歉,不過是縱容而已!此次不絕,以後恐還有第二次。”
朱夫人沒想到定南侯府庶出一房的人也這麽難纏,她面色實在難看,指甲都要掐入掌心裏了,讓婆子壓着朱五郎過來,給吳氏道歉。
朱五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後脖子還涼着,仿佛還被鐘延光正扭着一般,抽抽搭搭地說了那三個字。
吳氏偏開腦袋,大着膽子細聲道:“吃了苦頭的是我大嫂,朱夫人該讓小郎君給我大嫂道歉才是。”
到底是沒躲過去,朱夫人想起丈夫的抱怨和冷臉,也怕這件事被參到皇帝耳朵,盡管怒火攻心了,也還是憋着口氣,對朱五郎道:“給定南侯夫人道歉去。”
朱五郎哭得眼皮子都翻了起來,死死地抱着婆子的腿,不肯過去,生怕蘇綠檀身邊的鐘延光要捏死他。
婆子越強迫,朱五郎就越反抗,嗷嗷叫了兩聲,人就暈過去了。吓得仆人們趕緊掐人中,請大夫。
這個節骨眼,再不好鬧了,蘇綠檀也故作“寬容”道:“孩子嘛,知道錯了就好了。朱夫人消消氣,日後好好教育就是。”
得了便宜還賣乖,仗義寬和的名聲全讓蘇綠檀給占去了!
朱夫人氣得兩眼發黑,懷慶嘴唇也在發抖。
到底朱五郎小命要緊,趙氏安排人手,幫着把孩子擡進了暖閣裏。
朱五郎只是吓暈了而已,掐一掐人中就醒了,醒來又接着哭,下人們怕他又昏過去接不上氣了,只好費盡心思哄着他。
偏朱五郎就是哭不停,哭着哭着還道:“我餓了。”
朱夫人身邊的婆子只好厚着臉皮同鐘家下人讨吃的,別的東西還不要,只要甜點和肉食。
蘇綠檀先趙氏一步,吩咐了夏蟬去拿。
夏蟬端了一盤子桂花糕和一盤子豬臉皮做的肉條過來,遞給了蘇綠檀。
蘇綠檀直接把東西放到朱五郎面前。
朱五郎毫不猶豫地抓起了肉條,一邊哽咽一邊問:“這是什麽?”
蘇綠檀道:“豬頭肉,快吃!吃了好變豬頭!”
剛剛平複下來的朱五郎“哇”地一聲又哭了,蹬着腿道:“我不要變豬!我不要變豬頭!”
趙氏心裏窩着火,好不容易哄好了能送走瘟神了,蘇綠檀又去招惹朱五郎!偏又礙于鐘延光在旁,不敢發作。
鐘延光只是抿了個淡笑,對蘇綠檀道:“回去歇養傷罷。”
“養傷”二字也是用的很妙了,朱家人聽得真覺刺耳。
懷慶也忍不住嘟哝道:“真比公主還金貴了,砸一下就要養傷去!”
蘇綠檀可沒忘記懷慶的咄咄逼人,對方不就是想讓她在鐘延光面前出醜麽?
那好呀,倒打一耙還不容易?
蘇綠檀挽着鐘延光的手臂嬌聲道:“夫君,這回要不是受人挑撥,本不會鬧這麽大的,傷了皇後娘娘母家聲譽不說,還壞了兩家情分。”
名譽這事算是戳到了朱夫人的心窩子,她嗔怪地看了懷慶一眼,到底沒多說什麽。
懷慶多機靈的人,哪裏還不清楚蘇綠檀把她置于何地了?當時就沒忍住道:“你少挑撥離間!”
鐘延光把蘇綠檀護在身後,像護食的老母雞,道:“不是你先挑撥的麽?”
懷慶一哽……她在鐘延光眼裏就是這樣的人?
懷慶是哭着跑出去的。
估摸着明日京城茶樓飯館都要熱鬧了。
……
鬧到半下午,這件事總算揭過去了,內院的女客們大多都走了。
太夫人也知道了這件事,小憩起來後,把蘇綠檀等女眷全部叫去了永寧堂。鐘延光他們則又被請去前院待客。
永寧堂裏,太夫人滿面愉悅地安撫吳氏道:“有孩子就好好保養,從現在開始就給你肚子裏的孩子支月銀,身子養好些,争取一舉得兩。”
吳氏笑得很羞澀,垂首道謝。
羅氏又笑誇了蘇綠檀,褒獎道:“鐘家子嗣是頂大的事,什麽人客人也越不過這件事去,蠻蠻做的很好,義薄雲天,這才像我鐘家的媳婦。”
蘇綠檀唇角也彎着,被家裏人撐腰的感覺真好。
接着就輪到趙氏了,羅氏也沒一開口就責怪她,而是先揚後抑道:“今日宴客你做的很好,以後再有大事,我也放心交給你去辦了。”
趙氏心裏舒坦的很,臉上的笑容彰顯了她的心情。
羅氏轉口就敲打道:“凡事又不可急躁,不過分是非曲直就忙着低頭道歉,我定南侯府還沒卑微到這個地步,該得罪的時候不要怕得罪,更不能內讧了先欺負自己人。”
趙氏低下了頭,羅氏這還是怪她冤枉了蘇綠檀,她反駁說:“媳婦這還不是為了鐘家的名聲嗎。”
羅氏也未過分苛責,只道:“下不為例。本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外人,只不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怕什麽得罪不得罪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其他人的天下。忠于一人即可。”
今日之事必然會傳入皇帝耳朵裏,鐘府附近指不定還潛伏着錦衣衛,羅氏這話既是說給趙氏聽的,也是說給下人們聽的。
羅氏訓過話後,便讓她們都回去了。
吳氏出來之後,還牢牢地拉着蘇綠檀的手,感激地看着她。
蘇綠檀拍了拍吳氏道:“你也累一大天了,好好休息吧。”
吳氏點了點頭,便回去了,蘇綠檀腰酸腿軟的,也回去早早洗漱了,躺在了床上。
這一躺就躺到了天黑,蘇綠檀醒來的時候口幹舌燥,傳丫鬟進來倒水給她喝,好一會子才清醒,還道:“怎麽都天黑了。”
夏蟬道:“快戌時了。”
“這麽晚了?”蘇綠檀披着衣服起來,道:“吃些粥墊墊肚子算了,別讓廚房做飯了。”
夏蟬趕緊着手去吩咐。
蘇綠檀突然惦記起來,鐘延光怎麽還沒回來,難道前院酒席還沒散?
前院客人剛剛走光了,兄弟三人,有兩個都喝的不省人事,鐘延光也是暈乎乎的,走路都不穩了,搖搖晃晃要小厮扶着才行。
如茗本來是要就近把主子扶回前院歇着,哪曉得鐘延光長腿生生往後院邁,扯都扯不回來。
沒有辦法,如茗只好跟另一個小厮一起把人扶去二門上,不得已進了內院,把鐘延光弄到了榮安堂門口。
到了榮安堂門口,如茗還沒喊門,鐘延光就掙脫開他們,自己往裏走了。
喝醉的人,走是走不大穩的,鐘延光踉踉跄跄好歹是走到庭院裏去了,蘇綠檀聽到動靜趕緊放下粥,出來扶人。
小厮行了禮,蘇綠檀道:“你們趕緊出二門,侯爺我這裏有人伺候着。”
如茗抹了把汗,被春朝送着出了二門。
榮安堂內室裏,蘇綠檀不敢讓丫鬟搭把手,摟着鐘延光的腰,領他往屋裏去。
定南侯府用來招待客人的酒都是好酒,鐘延光身上酒氣雖然大,但醇香不刺鼻,乍然聞起來還有些叫人歡喜。
蘇綠檀小聲嗔道:“你也會喝醉?”
醉眼迷蒙的鐘延光陡然睜開眼,聲音低啞地問:“蘇綠檀,你在說我壞話?”
蘇綠檀吓得一哆嗦,鐘延光這厮到底醉沒醉?
夏蟬幫着挑開內室的簾子,容蘇綠檀攙着鐘延光進屋。
蘇綠檀剛跨進去兩步,夏蟬放下簾子出去打水,鐘延光醒神了似的,抱着她抵在了牆上,半阖眸,仔細地瞧着她的眉眼,輕輕哈出清冽的酒氣,好似在端詳一副傳世美人圖。
蘇綠檀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定住了似的,兩手擋在胸口,燭火昏黃的室內,小臉紅透了,櫻桃小口也嬌豔欲滴,她呆呆地眨着眼道:“夫、夫君,你要做什麽?”
鐘延光嘴角翹了起來,又長又直的睫毛越來越靠近蘇綠檀,幾乎要掃到她的眼皮,抱着她的手從她背後抽了出來,握住她兩個手腕,禁锢在牆上,俯身吻了過去。
猝不及防的深吻令蘇綠檀喘息不過來,她口腔裏發出“唔唔”的悶聲。
鐘延光不滿足蘇綠檀唇瓣的柔軟,長驅直入,撬開她緊閉的貝齒,掠奪更多的芳香甜汁。
唇瓣相接,兩舌交纏,暧昧的氛圍愈發濃郁,蘇綠檀又羞又怕,扭着身子掙紮着,面頰上的緋紅一直蔓延到脖子上。
鐘延光不喜歡蘇綠檀貼着他的胸口亂動,因是壓緊了她的身子,舔了舔了她的牙齒,更加貪婪地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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