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千禧堂裏。

趙氏滿面笑容,拉着方寶柔的手道:“你既得了楊夫人的手镯,這事便成了一大半,等會子我替你問問你嫂子,若有進展了,就寫信回蘇州通知你爹,叫他給你備一份嫁妝,我也給你單另備一份。蘇州太遠,讓你爹你繼母還有你弟弟妹妹都到京城來,你從我們鐘家嫁出去,以後楊家人也不敢輕慢你。等會兒你嫂子來了,我好好問問她,肯定從她嘴裏給你摳出個準信。”

方寶柔臉上沒有露出和此事相匹配的笑容,她低着頭腦子裏還想着鐘延光三天都沒回內院的事,他倘若不是厭惡了蘇綠檀,何至于這麽久都不回府。

方寶柔知道表哥不大喜歡她,但她也了解鐘延光,她知道他不大在乎妻子是不是讓他喜歡,只要能當好合格的定南侯夫人就是了,要不然他也不會随便就答應娶了未曾謀面的蘇綠檀。

眼下表哥既已對蘇綠檀生了棄意,方寶柔想,她也不是絲毫沒有機會的,跟楊家的事八字沒一撇,走一步算一步,若侯府的事實在不成,楊家的婚事也算是個好退路。

方寶柔在趙氏面前應和了兩句,羞紅了臉道:“謝謝姑姑,這世上也只有姑姑疼我了。”

趙氏摟着方寶柔,嘆道:“我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沒有這個福分,還好有了你,才滿足了我的心願。一會子你嫂子來了,你還是躲裏面去,我來跟她說,你姑娘家家的,親自提這事不好。”

點了點頭,方寶柔答應了,又擡頭皺眉道:“若那日是姨母帶我去的就好了……”

趙氏問道:“為何?聽你說的,倒還算讨楊夫人喜歡,既她送了镯子你,依我看還算順利。你嫂子也是說話算話,替你做了個好媒,沒有任何差池啊,再有我定南侯府的門第撐着,不挑你挑誰?”

方寶柔愁眉苦臉道:“表哥近幾日沒回內院,姨母您聽說了麽?”

趙氏不解道:“他自去了都督府,倒比從前忙些了,不過連着幾日沒回,倒是少有的。怎麽了?這跟你的婚事有什麽關系?”

方寶柔苦惱道:“表哥不回來,是因為跟嫂子兩個吵架了,嫂子誤會是我在表哥面前說了什麽,我怕她為此跟我過不去。”

眉心突突地跳,趙氏忙問:“她誤會什麽了?”

方寶柔便把事情說了一遍,說楊五郎認錯人,蘇綠檀還樂着跟人搭話,她委屈着道:“表哥忽然一下子出現在我面前,問我什麽,我就答了,哪裏來得及想着替嫂子隐瞞,只怕嫂子還以為我編排她了。那日回來我看她頭發衣裳都亂了,像是跟表哥大吵一架,就想去勸慰解釋,嫂子不聽,還叫我滾。心裏肯定嫌了我了。”

趙氏急切道:“你沒跟她解釋清楚?”

方寶柔無奈道:“我想說,嫂子卻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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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半天,趙氏帶着些責備的語氣問道:“你回來的時候怎麽不告訴我,現在她正在趕來的路上,我這……一時如何替你解釋得清楚!”

方寶柔嘟嘴道:“姨母,寶柔不想您為我的事兒跟表嫂兩個吵架,本來表哥眼下就正心煩着,您要是跟嫂子兩個再吵起來了,豈不是火上加油?”

趙氏一時也沒過腦子,脫口而出:“吵架我倒不至于跟她吵架。畢竟蘇綠檀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你看我拜托她這事兒,她還不是答應了。你若早些說,我領你去好好道個歉,他們夫妻兩個感情好,說開了也就沒事兒了,這下子好了,她積怨幾日,倒不好對付了!”

方寶柔表情凝固住了,讓她給蘇綠檀道歉?!是她被罵了!不是蘇綠檀被罵了!

掐了掐掌心,方寶柔偷偷吸了口涼氣,道:“嫂子那日一個字也不聽我說,對我發那麽大的脾氣,我本想忍一忍也就過了,想的沒有姨母這般周全。”

趙氏也不好責怪什麽了,只是一想到蘇綠檀現在肯定是怒氣沖沖來的,她心裏還有點發憷,不管鐘延光是不是真跟她吵架了,他一貫是維護她的,等他們夫妻兩個和好了,鐘延光也還要計較這事!倒時候鬧起來,真真是傷筋動骨。

重重地嘆了口氣,趙氏道:“我先想想一會子怎麽跟她解釋罷,蘇綠檀那個脾氣,現在就不該跟她吵架!一會子她要不好了,你可有些眼色,為了将來的前途,該忍的時候忍一忍。”

方寶柔不言不語。

趙氏安慰道:“我知道委屈你了,是姨母無能,我要是有蘇綠檀那般會讨人喜歡,也不用求着她面前去了,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楊家人正好就買她的面子。”

方寶柔點着頭道:“寶柔明白。”

這個節骨眼,趙氏真是怕了跟蘇綠檀發生矛盾,就像方寶柔說的,萬一她不樂意做媒了怎麽辦?随便在楊家人面前說幾句不好的話,這事兒就黃了,錯過了楊五郎,再不知遇到這般好的親事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

眼看着蘇綠檀要來了,趙氏推着方寶柔道:“你先進屋去,我喊你的時候,你再出來,免得她看到你更生氣,我先哄一哄她再說。”

方寶柔轉身進去,一轉臉臉色就變了,她不會跟蘇綠檀道歉,蘇綠檀也不會給她道歉的機會。她就等着看趙氏跟蘇綠檀兩個吵翻天。

沒多大會兒,蘇綠檀就帶着人到了千禧堂。

趙氏一改往日冷臉,熱絡地喊她坐近一些。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蘇綠檀仍舊坐在靠背椅上,不鹹不淡道:“老夫人有什麽話直問就是。”

趙氏也不計較,笑問她:“楊家可有消息了?”楊家又要辦一個賞花宴,蘇綠檀肯定早就有了消息。

蘇綠檀搖頭道:“沒有,楊夫人再沒遞過什麽消息給我。”倒是六皇子妃跟她通了信,不過這個內容,趙氏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好。

趙氏聽罷面色一僵,道:“綠檀啊,我知道你誤會了寶柔,若是她有什麽得罪的地方,我給你賠不是好不好?但這女兒家的親事真不能胡來,楊家那邊,你可得給我個真話,不能糊弄我啊。”

蘇綠檀冷笑,她還沒提起方寶柔這茬,趙氏倒自己迫不及待地上趕着找苦頭吃了。

很好啊。

雖然方寶柔不是蘇綠檀跟鐘延光生氣的根本原因,但她也不會由得方寶柔算計她。

揭開手邊的茶杯蓋子,蘇綠檀頭也不擡道:“既然表妹說是誤會,老夫人叫她來當面告訴我,到底是不是誤會。”

趙氏心知蘇綠檀要發難,生怕她見了方寶柔忍不住脾氣,便軟言軟語地穩着她道:“千錯萬錯都是寶柔的錯,她沒你機靈,做事不知變通,你就饒了她這一次好不好?”

蘇綠檀覺得好笑,張牙舞爪的趙氏還有這麽一天,看來真是捏着她的軟肋了。

笑一笑,蘇綠檀道:“老夫人,您也知道我的,我是脾氣不好,又受不得委屈愛計較,但我也不是不講理,倘或只是誤會,我不光一個字不多說,去楊家的帖子,我保準給她拿到。”

趙氏大喜,也顧不得蘇綠檀後面說什麽,道:“好好好。”

露出一口白牙,蘇綠檀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不是我誤會,方表妹存了心害我,鬧得鐘家家宅不寧,讓她斟茶跪下道歉,不過分罷?”

趙氏臉色一白,絞着帕子道:“跪下……是不是太過了?”

蘇綠檀淡聲道:“她沒做錯,這個要求就是廢話。”緩緩擡頭,她又道:“老夫人在擔心什麽?”

趙氏有些語無倫次道:“這、這,寶柔她還小,不懂事。”

蘇綠檀道:“只是不懂事,我也諒解她,若是存心為之,正一正家風,難道不該?”

方寶柔在簾子後面聽得心驚膽戰,死死地摳着牆壁,才忍住沖出去。跪下?她憑什麽給蘇綠檀跪下!

寂靜的屋子裏,只聽得趙氏道:“好吧,若她不是存心為之,你可不能故意耽擱她的親事!”

蘇綠檀點着頭,道:“好,老夫人你且告訴我,我怎麽就誤會她了。”

扯了扯嘴角,趙氏道:“你說你平日裏都穿紅簪金的,怎麽偏那日穿的素淨了,叫人家認錯人就算了,楊五郎一個沒成婚的小郎君,你搭理他作甚?舉止雖未出格,也有些容易惹人閑話,也難怪持譽知道了要生氣。寶柔也是沒腦子,一股腦就對持譽說了實話,不知替你遮掩,說起來,她有錯,卻不是大錯特錯。”

哂笑一聲,蘇綠檀道:“說起來,還是我錯得多了?”

趙氏挪開視線,這個關頭沒敢說是,但她的表情出賣了她。

蘇綠檀把手裏端起來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道:“那日去六皇子府的都是沒出閣的姑娘,各個穿的明豔活潑,我一個婦道人家,難道還要跟她們争奇鬥豔?我穿素雅些還錯了?何況方表妹生的也不出挑,我再精心打扮下,豈不是她當綠葉,我當紅花了?老夫人覺着這樣做就是對的?”

趙氏語塞,蘇綠檀說的頭頭是道,根本挑不出毛病,頓了頓,她道:“這不是你的錯,那以你的聰明,怎麽會叫人認錯人?”

蘇綠檀唇角勾起,道:“老夫人還不知道?方表妹那日急着表現,一腳跨我前面去站着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帶我去相看的。她不作死,楊五郎這樣的人,也不至于認錯人罷?這一點方表妹可對您說了?可對侯爺說了?她不作死,至于惹得人家難堪,我還要賠笑去打圓場麽?這麽好強耐不住性子的姑娘,您當六皇子妃和楊五郎都是傻子,四只眼睛還看不出來?”

趙氏瞪大了眼,這事裏百轉千回,她都反應不過來了。

蘇綠檀立刻又道:“若是方寶柔想辯駁,這個容易,我的丫鬟,還有六皇子妃的丫鬟,加起來足足六七個人,這個口供可值得相信?要是非說我一個人買通六個人,不如叫侯爺想個法子問一問楊五郎,好端端一雙人眼睛,怎麽就認錯人了呢?”

趙氏無言以對,張着口沉默了半天,不是很有底氣道:“果真如此?”

蘇綠檀的視線似有若無地往內室掃了一眼,道:“那點兒小心思,想瞞得過誰?方表妹要是還不服,只管叫她出來解釋。”

想了好一會子,趙氏艱難開口道:“這事說起來……你有你的道理,她有她的道理,也實在算不得誰有大錯,叫她下跪也太不好了些!”

挑一挑眉毛,蘇綠檀道:“我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但她害得我跟侯爺夫妻感情不睦,這算不算大錯?老夫人要這樣說,那我就去找太夫人評評理。”她雖知道自己與鐘延光之間的事,其實與方寶柔沒有多大幹系,但這不代表她就能夠縱容別人算計到她頭上。

蘇綠檀作勢要走,吓得趙氏連忙拉住她道:“綠檀!別啊,有話好好說成嗎?”

趙氏見蘇綠檀态度松動,放軟了聲音嘟哝道:“怎麽一言不合就麻煩太夫人去,咱們之前不都商量得好好的嗎?這事再商量着來不成嗎?”

趙氏這輩子就剩三個弱點,太夫人、鐘延光和方寶柔,一下子全被蘇綠檀捏在手裏,真是沒有比現在更束手無策的時候了。

蘇綠檀重新坐下,道:“成啊,可以商量。”

趙氏欣喜道:“那叫她給你斟茶道個歉?”

方寶柔在內室裏整個身子都僵住了,指甲掐斷了一截,才疼得有了反應。

冷光射向趙氏,蘇綠檀道:“她住在定南侯府寄人籬下,還不知道掂量自己幾斤幾兩,犯了這等大錯,我若說要把送回去,老夫人可有異議?”

趙氏冷汗連連,方寶柔被趕走了,別說不能風光出嫁了,這名聲也難聽,即便是回到了蘇州,有些家底的人家,稍微一打聽,哪個肯娶她?

蘇綠檀幹脆利落道:“斟茶道歉,跪祠堂六個時辰,沒得商量。”

趙氏吞咽兩下,道:“若是我答應了,你保證親事上不為難她。”

蘇綠檀點頭,應承道:“絕不為難,一碼歸一碼,楊家若看得上她,我一個字都不多說。”

趙氏心一橫,朝內室裏咬牙道:“寶柔,你出來。”

方寶柔面色黑得像鍋底,趙氏這個時候喊她出去,她這一點臉面也沒有了!

緩步從裏面出來,方寶柔滿眼淚水,蘇綠檀不為所動,道:“我知道你還有不服的,行,當着老夫人的面,你還想解釋什麽,盡管說。”

方寶柔抹了抹眼淚,萬分委屈地告訴趙氏:“姨母,我承認我那時急切了些,可我真沒壞表哥表嫂情分的心思,我根本沒對表哥說假話!”

趙氏無奈,蘇綠檀話都說這個份上了,不管方寶柔有沒有錯,她只看結果。

蘇綠檀也不插話,趙氏兩頭看來看去,最終還是望着方寶柔道:“寶柔,你乖點,給你嫂子倒杯茶,說說好話。”

趙氏見方寶柔不肯動,急得心裏冒火,苦着臉小聲勸道:“寶柔,親事要緊!親事要緊!女人這輩子嫁個好人家,比什麽都重要!”

這點趙氏深有體會,當初她嫁進定南侯府,還不是吃了不少苦頭,好歹是嫁進來了,雖過的也不是事事順心,比從前蘇州認識的小姐妹,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方寶柔忍淚,趙氏讓丫鬟去倒熱茶,蘇綠檀道:“不用了,就用我這杯溫水意思意思就好。”

夏蟬把茶杯遞到方寶柔手裏。

方寶柔端着茶杯,慢慢走到蘇綠檀面前,彎腰垂首道:“表嫂,我……我錯了。”

蘇綠檀直直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也不是真心認錯,我也沒指着你真心,我就是想告訴你,你但凡想在我頭上動一點心思,就算你是‘無心’的,我也不會就這麽算了。”

說完,蘇綠檀伸手,趙氏以為她要接下茶杯,方寶柔順勢上前,沒想到蘇綠檀居然伸腿絆了她一下。

哐當一聲,杯子掉地上打碎了,茶水濺了蘇綠檀一裙擺,方寶柔左腿一軟,跪在了她面前,兩手撐住地面,險些給面前的人磕個頭。

趙氏大為光火:“蘇綠檀!不是說好了只斟茶道歉,你絆她作甚!”

蘇綠檀聳肩道:“老夫人,我跟方表妹一樣,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無心之失,我都能原諒她了,她難道不能原諒我一次?”

趙氏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個蘇綠檀說什麽都有道理!跺了跺腳,她使喚屋裏的丫鬟:“都還傻站着幹什麽,還不把人扶起來!”

方寶柔這才被丫鬟扶着坐到了趙氏身邊,手掌心已經割破了,鮮血刺目。

蘇綠檀臨走前道:“記住了,六個時辰,少一刻鐘我都不會對你多說一句實話。”

趙氏憋屈的厲害,又不敢罵蘇綠檀,擺着手道:“我的小祖宗,你快走走走成不成!”

蘇綠檀真走了,趙氏看着方寶柔手上的傷口,覺得虧大發了,抱怨道:“早知道給她磕頭得了,這還要多跪六個時辰,真是拿她個死妖精沒辦法!可憐我的寶柔,還好傷的是手,要是傷了臉,我就——”

“就怎麽樣?”方寶柔低着頭問。

趙氏攥着帕子不說話,她能怎麽樣,了不得罰一罰蘇綠檀,可上頭有太夫人護着,下有鐘延光,她哪裏罰得動這個兒媳婦!

趙氏頻頻嘆氣。

方寶柔包紮完傷口,啜泣着對趙氏解釋說:“姨母,我真的沒有存了挑撥的心思。”

趙氏摟着方寶柔道:“我知道,是你運道不好,撞上他們夫妻兩個吵架,連累了你。改明兒我帶你去拜拜菩薩,不然這一身黴氣可怎麽得了!”

方寶柔一肚子的火,心也涼透了,至始至終趙氏都只知道讓她忍忍忍。

這廂趙氏還在碎碎念,蘇綠檀已經出了千禧堂,因衣裳沾了水,顏色明暗相間,看起來有些狼狽。

一路走回榮安堂,被不少丫鬟婆子瞧見了,這事兒很快就傳了出去。

鐘延光下午甫一回府,才在前院書房坐下,就喚了如茗過來,心不在焉地翻着手裏的公文,道:“府裏這幾日可有什麽大事沒有?”

如茗頭皮一緊,他知道兩位主子吵了架的,他戰戰兢兢道:“小的不知當說不當說……”

眉頭一擰,鐘延光道:“說罷。”

如茗道:“夫人她……”

一緊張,小厮話也說不利索了,鐘延光聽得心口一揪,手也頓住了,屏息淡聲問道:“夫人怎麽了?”

如茗道:“夫人上午從老夫人院裏出來,聽說衣裳都髒了,看樣子像是……”一咬牙,他閉眼吼出來:“夫人受了委屈!”

刺啦一聲,鐘延光手裏的公文被他撕壞了,小厮彎着腰瑟瑟發抖,整個書房大氣不聞。

眨眼功夫,如茗聽到一陣腳步聲,身邊刮了一陣風似的,再擡頭,人就沒了。

鐘延光大步去了內院,他一路往榮安堂去,腦子裏空空的,根本沒想好見了蘇綠檀要說什麽話,也沒想好怎麽解釋他突如其來的冷漠。

他只是想見她,只想見她。

再熟悉不過的路徑,鐘延光不加思考,兩條腿自己就快走到了內書房,同正從榮安堂出來的蘇綠檀撞上了。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蘇綠檀手捧一碗藥,睜着漆黑的眸子看着鐘延光,聲音細細的:“夫君,你回來了?是要回書房拿東西的?”

鐘延光一回來蘇綠檀就聽人說了,催着小廚房熬好了藥,正準備送前院去,沒料到他已經回來了。

喉結聳動,鐘延光莫名覺得眸子發熱,嗓子也很幹,他嘴唇微微一動,卻沒說什麽話。

往前走了一步,蘇綠檀端着藥,道:“藥不能不吃,也就一兩服了,再忙也先把藥吃了好不好?你看你眼睛,都有紅血絲了,這幾日公務很忙,熬的很厲害吧?”

鐘延光好生愧疚,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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