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但得鴛鴦枕臂眠1
晏、徐二人但為此事而來,禀畢後又議了樞密院等要務,早已誤了晚膳時辰。徐鴻眼見今上屢次向窗牖外望,想是有私。便在可議可不議的事前先出言截斷:“陛下。今日耽擱許久,其餘事大可翌日再禀。微臣告退。”晏藹是一心朝綱,不管其餘。然見狀卻只能就此拱手告辭:“臣告退。”
今上待兩人自紫宸提了燈籠由內侍引着離開,便立刻起身出殿向金橘堂。見何隽便問:“給貴妃禀話了不曾?就教她這麽等着?”何隽一壁請罪一壁道:“臣已遣人去過四趟。只是娘子…”今上顧首,睇向何隽。此地已是金橘穿廊,四處的內侍垂手立着的也不少。“天寒風急,何副都知卻忘記給陛下添衣,的确該罰。”先聲奪人,四下的內侍俱松了口氣。
只見趙思懿臂上攬着他平日着的柳葉披風,婉和的笑着。她先叉手施了嫔禦常禮,再上前替他穿衣,待打好系帶後今上便攥住她的手。“今後不可再這麽等着了。”她擡眸,額中水心花钿尤其昳麗挑眼,“方才尚膳移了幾樣新制的方糕,妾嘗着不錯。誰料一時竟貪了嘴,就用不下晚膳了。”
至金橘堂時,各色食膳已安置好。他長舒一口氣:“晏相是頂頂能講的,若不是徐相攔着,只怕是要高談闊論到天明了。”他随手拾起一邊的膏盒,“前些日梁司制說的玉蓉冰膚膏便是這個?她可說是要用上十二色花蕊,樣樣苛刻,如今倒得了這一膏?”她親手遞了盥過手的白絹,“既是這樣苛刻,像是三載難得一膏。若得了,卻也不能着緊送到這兒來。這是王禦醫奉您的命制的,怎麽您自己卻忘了?”
那是因初時趙思懿為攔刺客臂上留下傷痕,今上以女兒家慣不喜這些,于是特地命王休研制祛除斑痕的藥膏,四月前前後後統制的也約有十多膏了,只不能全然祛除,難免不能使今上合意。
待用過膳,趙思懿也并不叫慶雲等人進來服侍,只兀自去取漱口與盥手等物。他則揮手,并不要她侍奉。“我瞧今日這花钿雅致,不像是平日裏命婦們貼的那些。”趙思懿遂欠下身來讓他細看,“今日殿下要梁司制琢磨出新樣子,梁司制為難,只得來尋妾做打算,繪了幾樣。這水心花钿原是一樣,另有四樣,司制已去加急趕要。”
今上哂道:“她近日不尋你麻煩,我便想着大抵六司要遭些罪。只這些事你不必管,免得哪一日她又發起癫來,損傷了你。”趙思懿卻并不怕:“不要緊的。妾與徽音、雯玥早年相識,曾受其幫扶。如今妾力所能及,卻作壁上觀,總歸不好。不過若是陛下不想妾幹預殿下,妾便不再理了。”
她坐于銅鏡前卸了釵環,自行理着鬘發。他行過來,替她梳着如綢的長發,“王休說你近日身子有好轉,不似昔日總發盜汗。今瞧着臉色亦紅潤些了。”說罷他親攙她起身,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暖着。“思懿,你要好好的。要活的長久,活的比我還要長久。”
她擡起眼眸來,似愁若悲。他掩她的眼睛,她的鴉睫便掃在他的掌間,柔柔的,軟軟的,又癢癢的。“我最怕見到你這般神情,從來一提起賜婚,你便是這副神态。”她翻過他的手,松松的挽着。“那麽今後,阿眠只對您笑,再不愁苦。”
夜裏下了薄雨,外間的下人匆匆換了鬥篷。黑壓壓的蒼穹裏望不見烏雲的影子,偶有震耳的轟響。她立在廊前看雨,半點睡意也沒有。他才為她燃了安神香,雙手在其後将她環住。“怎麽還不歇着?你昔日不是最怕雷聲?”
她緩緩阖眸,“四歲時,鄭娘子便是以一根繩牽着我們,一個跟着一個。那日暴雨,嘩啦啦降下來,只淋的人睜不開眼,還伴有驚雷滾滾。前面的一個小姑娘倒下了,鄭娘子又踢又打,說她真沒用處,剛買了來就死了,平白誤了十吊錢。原來,一條性命只值十吊錢。”他将她正過身,又攬進懷裏。“都過去了。”
須臾後,兩人便豫備歇下。他上來便要解她中衣裳,如此倒是第一次。他笑了:“王休費了一番心血制的物什,可不能浪費才對。”他先翻過她的中袖,手臂間一條傷痕已不太見蹤影,只有淺淺一條。“平日總覺得你聰慧,那刺客根本傷不得我,又有南旻王在,哪裏需要你和她同歸于盡?”
她任由他替她塗抹着,“當時心裏什麽都沒有。只想旁人一概慌的很,雖喊着護駕,卻沒有半個上前。唯我在近前。更何況,我怎能眼睜睜瞧着旁人拿着利器向你而去。”果然,一提起他,她便不管不顧。此刻全然忘卻了君臣稱謂,頗像是從前真性情的小姑娘。“我怎麽記得還有一處?”
有過敦倫之事,他自然知曉。說話間他便已揭開了她的中衣,她側開臉,任由他的氣息均勻的撒在她的頸窩。擦過藥後,他亦順勢攬住她的腰身,思懿明他之意,手緩緩撫上他的背脊。
轉眼又是三月過去,辭秋入冬,萬物染上皚皚白色。遙想去歲這時,他二人相互試探心意,她只得以自戕自傷以換得留在紫宸。慶雲入內禀報說:“娘子。這是司制局新制的冬衣。奴見毛色水滑,想是極暖和的。”趙思懿撫過衣料,見在頂的皆是豔麗,“将這些都收起來。有素淡些的便留下。”慶雲蹙眉,“您正在韶華,這柿子紅正襯您膚色……”
趙思懿卻仍搖頭:“不必了,收起來罷。”說話間度潛來禀:“貴妃。外頭是杜相公的娘子,說有要事要求見。”趙思懿将最底下一件豆綠色的服襦展開,才要細瞧瞧新晉繡娘的手藝。“我已說過了不見。她如有要事,該去求告皇後殿下。若有更要緊的政事,該請了自家主君去崇政殿禀陛下。為何要在金橘堂外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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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潛不明她的來意,然而人來人往,讓一個有诰命的命婦就這樣苦苦等着,亦于理不合。最終貴妃還是接見了杜家娘子。“夫人定要見我,卻不知是有何要事?”她左右四顧,顯然是這樣說話不便。度潛見狀帶着一幹人等告退。“前來見貴妃,乃妾唐突。只此事只能密談,不便宣于人前。”
趙思懿愈發覺得奇怪,“夫人請直言罷。”杜莊氏谏道:“臣婦有一所托。臣婦胞弟三載前因科考舞弊遭牽累,至今賦閑于家。能否請貴妃向陛下代為執詞,替舍弟求情,以謀得一官半職?”度潛攥緊長袖一擺,卻只聽貴妃平靜應道:“朝綱之事,我一後院女子,如何曉得?至于令弟之事,我更不知半分。夫人有所請,或向陛下直言,或向主君請托,卻與我不相幹。”
杜家娘子似早有預料,“貴妃別急。這世上萬事勞有所獲,妾又怎能讓貴妃白費口舌?娘子記名于趙氏一族。昔年岳王勢單力薄,身于已然無人丁的安州趙氏,實于您将來不利。若貴妃願替我一言,則莊家便是貴妃今後的依靠。莊家雖不比崔家,然卻也是大濟立國根基,若您想有朝一日登臨坤寧,趙家不能助您,然而莊家卻可以。”
好誘人的交換。憑她在禦前的恩信,三言兩句便能使今上欣然賜官,以此就能換得莊家依傍,實在是小舍大得。“今日夫人說了許多胡言,我只當從未聽過。只此等诳語,一來損毀自家顏面,二來亦牽連朝會重事,于禮不合。我言盡于此,夫人請回。”
杜莊氏驚訝,“貴妃當真不再考慮?縱使您能得陛下一時隆恩,然而君恩流水,總有一日他亦會偏袒旁人而疏忽您。那時您怎麽辦?”她微笑着,似乎并沒有這困頓:“如果當真有那一日,他有了更好的人,我為他高興。”
杜莊氏瞧着這裏裏外外都交口稱贊的貴妃,一提起天子竟成了個蠢才。“茲事體大,這塊玉佩留給貴妃,如有所需,可遣人執此信物至杜家府邸,妾屆時便明白您的意思。”趙思懿将玉佩放在她掌心,“收受賄賂、欺瞞天子、私相授受,陛下的內眷不會做,也請夫人莫再有此心。若令弟果真有才德,陛下不會使明珠蒙塵。若當真庸碌無能,那倘或得了舉薦,一樣是難堪所任。因此,又何必橫生枝節?”
言盡于此,兩人俱勸不動對方。杜莊氏頗有些感懷,施禮後欲告辭。方啓門扉,見帝後同臨。四下諸內人皆叩首在地,她帶來的那兩個如今瑟瑟縮縮,膝行前來扯拽她的衣擺。杜莊氏立刻下拜:“臣婦拜見陛下。臣婦惶恐。”今上笑的甚是輕蔑,望向一側的中宮:“皇後說要帶朕親眼目睹貴妃賣官鬻爵,便是這樣嗎?”
趙思懿亦上前施禮:“請陛下、殿下安。”今上将她攙住,“聽度潛說你早起便發昏,請禦醫瞧過不曾?”她臉色略顯慘淡,此刻他攙着都覺着她站不穩。“還不曾。方才兩司的賬簿有些疏漏,妾剛理過。”今上立刻斥責崔沅:“賬簿之事不是由皇後統管?前些日你還曾在宮宴上與外命婦矜伐,說此事由你全權照管,均無差錯。怎麽,你這是欺上瞞下,實則全由貴妃出力,你來領功?”
崔沅惶急,事實的确如此,但她想趙思懿不會在今上面前提起,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難不成命婦提起賬簿數目工整無誤,她還要說此事并不是她親力,是她将傷眼費心的活計推予她半點也瞧不上的趙思懿,且這些好的、不生差錯之事也全盤與她無幹?“妾……貴妃算過妾會再核對的!這功勞怎麽也算一半!”他見她氣弱下去,索性雙手來攙。“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适?”她勉強撐着,還替崔沅解釋:“殿下說得是。妾只得算出個大概,個中疏漏還要靠殿下修補。”
今上太明白崔沅的本事有多大,方想再斥。然而趙思懿卻失力傾倒下去。幸是他本就扶着,這時将她抱起将內室送:“快請禦醫!”崔沅看傻了眼,不知怎麽說幾句話她就昏厥了,還是葛笠适時提醒說先坤寧再做打算。趙思懿浮了一頭的潮汗,手撫在小腹上,時而抓緊,時而松開。“陛下,我疼…”他緊着拿絹子替她拭汗,手攥住她的,“哪裏疼?阿眠,你這是怎麽了!”随即呵斥衆人:“怎麽回事?她晨起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她還有兩分因疼痛而殘留的清醒,與他交握的手雖無力卻還能握一握他的。“陛下別生氣,都是妾的錯……”他抹過她因痛楚而落的淚水,“王休呢!這麽久了還沒到?”說話間,王禦醫已疾奔趕到,不待行禮就上前為貴妃撫脈。前前後後換了幾個禦醫,幾人仔細商議過,王休才斷定道:“恭賀陛下,貴妃遇娠。至于腹痛是因連日勞累之故,才會胎氣不穩。如今經臣開藥,貴妃只要照時辰服藥,再卧床靜養,便可無虞。”
妊娠,有喜,金橘堂的內人歡天喜地。今上卻顯然更介意她的痛楚有沒有削減。“快去開方熬藥。”度潛與慶雲兩個随他去了,不過幾刻就端了藥回來。今上親自喂她,手撫在她額間。“都要累壞了,還想着給旁人造功績。這世上哪有這麽蠢的姑娘?”
她因藥苦而蹙着的遠山黛眉此刻彎成了月牙,“妾替殿下排憂,便是替陛下解難。若賬簿做得好,上下井然有序。內人該得的銀錢都得到了,就能拿這錢去買釵環、買花钿,還能寄去家裏,讓家裏貧苦的孩子能不受饑餓之苦。如此看來,誰來做并不要緊,要緊的是做得如何。”
他摩挲她的手,滿是心疼。“禁庭并不只有你擅于查點賬簿。這程的事就教度潛和慶雲替你忙,你可要好好養着,護好我們的孩子。”
趙思懿聞孩子,有些驚訝的望向小腹。他與她的手交疊置于腹上。“快滿三個月了。”她的淚吧嗒吧嗒落下來,他急忙拿手去擦。“不許哭了,再哭傷了身子就不好了。”她伏在他肩頭,摟着他的手臂。“我還以為蒼天不會憐憫我……”
随後他又是哄又是吓,總算是讓她止住了眼淚。“我的阿眠,是最有福祚的。她這麽仁厚善心,蒼天怎麽會瞧不到,又怎會不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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